第8章 第 8 章

第八章

寂静无声的夜里,月光倾泻而出,带给大地阵阵凉意。不懂离别愁绪的凉风吹过,吹落了眼泪,吹散了话语,吹起了沈钰的发丝。

他靠坐在床头,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起来。只能越过床头看着窗外的璀璨灯火,匆匆行人,从万人空巷看到寂静无声。街上的人变得越来越少,甚至连亮着的灯都逐渐熄灭了。街上没得看了,就开始抬头盯着月亮看。

周不念只有一个口头承诺,但沈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确信他一定会来。

“这天上怎么连朵云都没有……今晚的月亮还挺圆……之前的月亮有这么亮吗?”沈钰百无聊赖之际已经试图通过自言自语,胡说八道的方式来消磨时间了。

“这月亮……还真挺好看,古人怎么说得来着,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我靠!”

窗沿上方突然出现一个脑袋,发丝自然垂落下来,刚好挡住了月亮的位置。猛然出现在沈钰眼前,给沈钰吓得够呛,险些从床上摔下去。

周不念从窗沿上下来,利落地进了屋,还顺手把窗户关上了,阻断了悄悄溜进来的风。

“周岩!你知道门的作用是什么吗?是人,物,车用来进出的通道!是可以走的,从门进入到屋内不犯法。咱们俩清清白白的,你干嘛大半夜的从窗户进来,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来找我偷情的!”

“……抱歉来晚了,吓到你了吧。原本可以趁着宵禁之前赶来的,但是突然有点事耽搁了。这个时辰,各家各户,酒楼店铺,都关门了,所以迫不得已只能走窗户了……”

周不念从刑部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已经不早了,沈钰不知道宵禁因为他对久安城不了解,但周不念生在这长在这,周家又家风严密,久安城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规矩,他比谁都清楚。

精明如周不念,用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是他在战场上多年的生存经验。替换的方法总是会有的,但他答应了沈钰……思考片刻之后,周岩非常清晰且有条理地选择了亲身前去。

他第一次破规矩,没什么经验。骑上马,就像是一支离弦的箭,一发不可收拾。

“哦……害,没事,我也没有被你吓到。”沈钰面不改色的说着,“但你们这里规矩真多,我第一次听说晚上还有宵禁的,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夜色,你们久安城的人也太无趣了!”

周不念半跪在沈钰的床边,说道:“我看看你的脚。”

“不用不用将军,我没事。”说着就去拉周不念,“你别跪着啊,地上多凉,坐下说。”还特别贴心地让开了自己身边的位置。

“我看看,再跟你讲审讯的结果。”他不为所动,不急不徐的嗓音仿佛有什么法力,让沈钰无从招架。

于是沈钰向上撩了撩自己的衣摆,露出白皙的脚腕,让脚踝处的红更加触目惊心。他心虚地扭过头,若无其事地想看看窗外的月亮,却发现窗户竟然被关上了。

周不念的手常年拿着兵器或者缰绳,却丝毫没有被风雪摧残的迹象,骨节分明,强劲有力又温柔似水。

他从怀里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药,挖出一点在手上揉开,轻轻地附在了沈钰受伤的脚踝上,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痛让沈钰倒吸一口凉气。

于是周不念手上的动作一顿,深吸以一口气,才又重新附上去,“知道疼还不自己涂点药。”

看着越揉越红的那片皮肤,周不念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能忍到现在还不自己上点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路过药铺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进去了。

周岩平时领兵打仗,经手的要么是长矛,要么是刀剑,最次也是缰绳,对于这些东西,力度都是越重越好,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而面对沈钰纤细的脚踝,他从没想过自己手上的力度也可以这么轻。

“……”沈钰无可辩驳,四周看无可看,最后他只能将目光落在周不念低着的头上。

周不念手上没停,一边给他揉着脚踝,一边给他讲他目前得到的线索和推测。

沈钰脸上的表情随着周不念提供的线索越多而逐渐变换着,逐渐从洗耳恭变到忍无可忍,“他们还蹬鼻子上脸了,当我们江湖没人了吗?真是嚣张得没有底线了……”

李清应该能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周不念想到。

他将药揉开之后,冲着红肿的地方吹了吹,然后继续说道:“过两日审讯全部结束之后,刑部会上奏这件事,朝廷应该也会有所行动。”

“你说脉气与精气之间的联系会是什么呢?到底什么样的方法,能让本应消散的精气留在体内呢?”沈钰的想法跳脱的很快,总是能想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创造出那么多独特的剑术。

他又想到了什么,激动地说道:“那这种方法是不是也能用来提升原本的修为呢?”

他一激动脚就不受控制的动起来,周不念用手托住,不让他的脚落在地上,“不是没有可能,别急,都会知道的。”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出来,沈钰可能会觉得这人是在敷衍自己。但从周不念的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他是认真的,非常真诚。

“那人还交代说,长寂原是为了夺取精气才出手杀那位仁兄,哪知那姑娘突然冲上前去,将他护在身后,那一剑才刺偏了,留下如此破绽。依他所述,应该是那姑娘挡在前面,长寂那一剑先穿透了她的胸膛,才刺向那位仁兄。但她死死握住剑不放,才为那位仁兄争得一线生机。”

沈钰接上他的话,“所以,那位仁兄才会把线索带到我们面前。”

周不念点头,“嗯。”

“她连命都可以不要……那位仁兄是她什么人?”

周岩斟酌道:“心上之人。”

熠熠的光,就像夜晚的月亮,周围越黑,那一缕光越明亮,即使窗户紧闭,也会有稀稀疏疏的几缕从缝隙中穿进来,那是平凡的事物努力生长的痕迹,是不凡的杰作。

周不念轻轻地把沈钰的脚放到床上,好像拿起放下的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把消息带到了,心里盘算着回家怎么解释,起身说道:“差不多了,我走了。”

沈钰一把拉住他的手,“诶!等等,你不会还打算翻窗户走吧!”

周不念愣住了,说:“楼下的大门已经落锁了。”

“所以你干脆在我这住下啊!”沈钰真是想不通,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想不明白呢?

很简单的逻辑,同时也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一切都那么自然,顺理成章。但周不念总感觉哪里不对……他好像知道自己忘记什么了,虽然为时已晚,已晚,已晚。

“将军,虽然我不是很理解你们的宵禁,但人不能这么死板嘛,要知道悬崖勒马,及时止损,回头是岸!”他在床上向里面挪了挪,把旁边的位置让出来给周不念,“诺,这个岸让给你睡。”

周不念默不作声,沈钰以为他还在犹豫,虽然他不理解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大家都是好兄弟,一起睡个觉有什么的?又不会少块肉,他又不能把他吃了……

哦!他懂了,周不念是怕自己泄密吧,于是沈钰解释道:“哎哟……将军,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你今天晚上犯了宵禁的,你就放心地在这住下。”

仿佛这个决定是战场上的一道命令,需要严谨的布局,周不念终于开口说道:“……好。”

沈钰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那你……”

话还没说完,周不念就抢先说道:“但我身上都是风尘,睡地上就好。”

“……”沈钰看着他肃正的着装,丝毫没有尘土和泥泞的痕迹,就算有,又不是就穿着这么一身睡觉……周岩难道睡觉都不脱衣服的吗?沈钰虽然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那……也行吧……我去柜子里拿一床被褥给你。”说着就要翻身下床。

周不念连忙制止他,“你别动,我去拿。”

这就很奇怪,明明沈钰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他却被照顾的像是一个客人一样。而身为客人的周不念,自己拿着被褥,把它们铺在床的旁边,甚至还给沈钰倒了杯热水,看着他喝完之后,又把杯子放回到桌子上。

沈钰就在这种倒反天罡的状态下,稀里糊涂地躺下,想了半天,终于得出结论,本来每个人就是不同的,周不念就是太客气了点,这有什么的。这件事情想通之后,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窗外的虫子识趣地住了声,不忍打破深夜的沉默,留下一片寂静,寂静到周岩能清晰地听到沈钰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阖上眼睛,耳边的声音渐渐被自己剧烈的心跳所取代。是人就会累,周岩也一样,倦意很快便如潮水般将他吞没,意识渐渐离他远去,他没来得及深想,为何今夜的心跳,竟如此剧烈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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