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闪躲。
陆渐沉的动作略显迟钝,数次与冰凉的铁片擦肩而过,躲避空间被一步步缩小。
在这场看不见尽头的惩罚游戏里,逃避无法解决问题。陆渐沉尚未系统地学习过武术,但是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先试——
刀尖在距他眼眸不到毫厘处如同死机般停滞。
陆渐沉的心提到嗓子眼,浑身发颤,似乎连呼吸的方式都快要忘却,然而——
【本次考试得分为1/0,评级为A。祝考生再接再厉。】
这大概就是游戏的漏洞之处。
他悬着的心终于得以安置,而“栯初”深邃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描摹出另一人的模样。
“……他对你们很重要。”
下半身为黑色雾气的女人笑嘻嘻开口。
云述站在教室门口向对方伸出右手,一团白色光芒凝聚在掌心:“不重要。”
“继续这样,他迟早作死。”
“你听错了。”女人空荡的眼内血肉翻滚,张嘴将光芒吞噬后,一缕一缕消散。
陆渐沉周遭景色不断变化,在数串代码漂浮短暂时间后,他的视线内出现了瑟瑟发抖的栯初,以及……
阴着脸的云述。
冤冤相报何时了。陆渐沉几乎是在见到那张面孔的一瞬间便躲藏至栯初身后,可怜兮兮地抓紧栯初外套的衣角,活像只受惊的小宠物寻找靠山。
然而这位靠山也不靠谱,栯初一听见云述呵斥“让开”后,迅速地向左移去,让后边的陆渐沉暴露得一览无遗。
……亏我还叫你好兄弟。
“差点死了。”云述提着剑慢步靠近陆渐沉,扬起带有杀意的笑容,“好玩吗?”
“要不是会长护着你,我早把你送去教导处了。”
陆渐沉刚想反驳,云述再次开始输出:“你就这么倔,饭卡对你来说黄金万两?事不过三,下次再被我抓到惹事,谁也救不了你。”
最后一句话抛下,她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说实在的,陆渐沉对她的印象算不上好。目前与她有三次见面,而每一次都多多少少产生冲突。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八字不合吧。
傍晚8:50,陆渐沉来到特别会议室,敲响门扉。
过了半晌,门缝被缓缓拉开一道,季忆从会议室内探出头来,轻轻眨动的眼睫似表示欢迎,他冲着陆渐沉展露温和的笑容,一点也不见外地拉住陆渐沉的手朝房间中心走去。
季忆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似乎只要靠近,心脏便会融化成一滩冰水,冰冰凉凉的,让记忆永远铭记。
从陆渐沉的视角望去,鬓间的那缕白发更加明显。难道是操心过多所以少年老成?又或者是叛逆所以染发气气家里人?
稀奇古怪的各种猜测在陆渐沉心里扎了根。
季忆抽出座椅,伸手示意陆渐沉在对面坐下,而后先行开启话题:“你好,陆渐沉同学,我们观察到你在入学考试内的表现十分亮眼。”
“所以你是否有意向成为学生会的眼线?”
“——啊?”
陆渐沉一时没反应过来两句话间的联系,发愣一会,询问:“平常任务是要做些什么?”
“帮助学生会成员善后,在普通学生群体内出现可疑人员时进行盯梢。只有这些。”季忆两手交叉搁置胸前,“全程自愿参与,如要退出只需发送一条讯息。”
自由度高,且任务听起来轻松,还能获得会长的好感……这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身份!陆渐沉没去多想,一拍桌,起身向木桌对面的人鞠躬:“感谢会长提拔!”
意料之外的笑声从季忆口中传出,他的笑颜明明那样温柔,但眉眼间似乎总夹杂几分说不出口的苦涩。
向来对情绪感知敏锐的陆渐沉轻缓坐下,略带迷茫地注视木桌对面的人。
他能迅速反应他人的情绪变化并应对自如,能轻易看透其他存在的本质,这就是陆渐沉一直以来使用的生存方式。
但他读不懂季忆。
季忆光是站在那,就如同一道他穷极一生也无法解读的隐喻。
……多想了吧。
陆渐沉微微垂下头,尝试不再去看季忆。
季忆也没在乎他的细小动作,继续方才的谈话:“你愿意就好。然后——”
“明天的例行考试,跟应拭雪一起参加。”
“为什么指定她?”陆渐沉问。
气氛阴沉一段时间,季忆才慢悠悠接上:“你不是知道理由吗。”
“别太在意,眼线监视你们知道的。”
这听起来很可怕,但对方脸上满是笑意。
季忆起身,特意转过去让陆渐沉无法看清自己的神情,提醒:“到九点了。回去吧。”
陆渐沉见此情景,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厚脸皮地再问问题,只好离去。
季忆一人在灯光昏暗的会议室里思考某事,思绪辗转至某处,又不经意地抬头凝望天花板。
……我好想将这一切都告诉你。
以致我们能再次共同仰望群星。
有了上次触犯守则的经历,陆渐沉回到寝室的途中十分小心翼翼。两分钟得以到达的路程,在他眼中仿若长途跋涉。
他的舍友们作息良好得过头,九点便已全收拾好,只等着陆渐沉一人回寝。
陆渐沉不好意思地向众人找借口解释原委,而后才去收拾洗漱。
“啪。”
熄灯象征着一天正式结束,所有的不安与疲惫都得以在睡梦中暂时消去。
陆渐沉这样想着,紧紧闭上眼躺在床上畅想美好明日。幻想向来是他的长项,想些毫无逻辑的美好场景哄自己入睡也手到擒来。
睡意逐渐攀上神经,陆渐沉的意识开始朦胧。
说不定云会长会突然找自己道歉。
应拭雪告诉我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季忆怎么偏偏看中我啊。
——还有,为什么脸上有股冰冰凉凉的触感?
……不对!!
陆渐沉被吓得睁开眼,一股不明液体仍在脸上滑落,他视死如归地用手指沾染些许,伸到鼻子前嗅了嗅。
这股生锈的腥味。
是血吧!!!
他急忙抹掉脸上的血液,在黑暗中“唰”地起身。现在没有进入额外考试的道理,舍友们睡得这么死,自己又没作死,只有可能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他的印象里,这间寝室天花板上方有一个通风管道口。如果不出意外,这血多半是从上方流下。
是现在找学生会报告,还是先躲躲风头明天再报告?
这般思绪刚从脑海飘出,寝室的门被猝不及防地敲响。
“学生会查寝。”
虽然说这道声音在陆渐沉看来的确属于救星,但为什么是女学生的声音?这里不是男寝吗?!
难不成他真的又倒霉地触犯了什么奇葩规则?
“有人就过来开门,不开我自己进了。”
没等到陆渐沉做出行动,对方已经拉开木门。走廊的灯光稍微照亮了寝室,陆渐沉也借此看清她的面貌。
她披着差点齐肩的中长发,发尾处是黑紫渐变,戴着一块浅蓝色蝴蝶发夹。
没看错的话,她似乎有一根白色挑染。
“说谎不是好习惯。”她的声音极其淡薄,语气像是教导小孩,“下次见就别躲着了。”
难道不是你不给别人反应时间吗?
女学生面无表情地伫立在门前,紧接着紫光一闪,她的身躯一点点扭曲,最后融入一片暗色之中。
陆渐沉看见一团不明黑色物体冲进了通风管道口。
等待片刻,女学生的躯体又在原地成形,紫色眼眸稍纵即逝,轻飘飘扔下一句“打扰了”便擅自带上门离开。
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陆渐沉没数错的话。
这番行为在他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
陆渐沉依旧不放心,从枕头下找出手机,翻到季忆的聊天框,刚想输入文字汇报情况,季忆的消息先行出现在屏幕:
【不用担心。】
附赠一个简笔画的微笑小猫表情包。
……季忆真是有些上年纪了。
但陆渐沉还是发送了一条讯息:【为什么是女学生查男寝啊?】
【学校特殊嘛。查寝人员都是敢死队先锋,指不定什么行为就触犯守则,每一位查寝人员都值得我们尊重。】
结果完全没答到点上。
陆渐沉搁下手机,重重地倒在床上。漆黑的天花板一点也看不清,如同他的未来虚无缥缈。
在这种绝望又压抑的学校真的能够存活下去吗?
如果逃离这所学校,所见的又真的是现实了吗?
陆渐沉不愿再去想,侧过身,躲开血液可能落下的区域,静静伴着耳鸣与心跳声入眠。
睡梦里。
陆渐沉久违进入梦境,他看看自己双手,又看看周边环境。
他现在身处废墟。
一朵白色雏菊破开夹缝生长,淡淡的花香吸引着陆渐沉前往,在他伸手去触碰那朵雏菊时,世界轰然崩塌。
他感受到自己不断下坠,眼前所见一切都是虚无的白。
“哀伤也区别轻重吗?”
他听见应拭雪的声音。
“你如何将生命放至秤杆衡量?”
他听见方才查寝的女学生的声音。
“绝望为何无因飘落?”
他听见季忆的声音。
明明什么画面也未呈现,陆渐沉的脑海中却隐隐约约存在它们的轮廓。他仿佛听见应拭雪夹杂多种悲哀的哭声,炽热的目光尚未冷却,熄灭它的是陆渐沉的一句话语。
“高塔为你一人而生。”
成为你自己,将你归还于自己。
待黄昏再叹息,待日出再消散,待夜深再凋零。
陆渐沉的双眸中倒映流动的胶卷,一则则陌生的故事被他飞快阅读,所有的文字似乎都意有所指。
【直到一切化作白。】
这是模糊意识中能阅读到的最后一行文字。
陆渐沉重重掉落在了地面上。失重感带来的眩晕还未完全消散,一阵脚步声又令寒意渗入骨髓。
他这才发现自己进入了类似于电影院的空间,而他坐在红色座椅的前边地面上。银幕上播放的并不是电影,而是对陆渐沉的特写镜头。
这里灯光并不算明亮。陆渐沉尽力撑起身子站立,拍拍衣袖灰尘,仰起头颅。
一位穿着白色风衣的女人,静静站在他面前。
女人的刘海太过厚重,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她左手的中性笔在不断旋转,开口的同时,一行血红文字也随之漂浮于空中:
“你该退场了。”
陆渐沉想说些什么,但他的身体如同入学考试那天被强制操控无法出声。
“我是谁,我来自哪,我的目的。”
“主角们常会如此发问。我会回答你,但不是现在。”
中性笔忽然停止转动。女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那重要吗?”
“我想全都不重要……啧,【祂】说字数该封顶了。真可惜,下次见。”
对方的刘海在最后的语句落下时,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吹起,一只带有杀意的蓝色眼眸露出。
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渐沉伸手想去抓住女人,可所能触及的只有一片虚无。
他从梦中惊醒。
发现血液的陆:人生总是如此大起大落啊。
新角色出场~这个角色的外貌我好喜欢!
主角团下个副本就初步形成了hhh,这本主角团人不是很多。
第一个副本算是一个引子,所以会比较短。接下来是正式的第二个副本!不出意外就是下章开了。
感谢你的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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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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