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明兰从英国公府回家后与齐衡交心夫妻感情更上一层楼,那边顾廷烨出了英国公府则派人往顾府送了个信,说自己已经在刑部打听清楚,两日后就来顾府跟众人回话,做个交代。
到了约定好的那天,顾廷烨带了石头和铁头,吃了早饭便出门左拐,进了宁远侯府。铁头虽然是英国公送的人,但是顾廷烨自从他来到自己身边就把他当石头一样看待,表示我绝对信任我岳父,也没什么好瞒着他老人家的,传到英国公耳朵里自然对这个女婿更多了一层好感。
到了侯府正堂,长房、四房和五房的主子们都到齐了。一见顾廷烨进得门来,急红了眼的顾四夫人便扑了上来,扯着顾廷烨的袖子哭开了:“二郎!大郎好不容易打通了关系,说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我家的煊哥儿和炳哥儿要流放,五房的炀哥儿和狄哥儿却只是罚银!当初替逆王采买江南歌女,大家伙儿可是全都去了啊!无非就是我家留了两个歌女,兄弟们都梗着脖子不说,刑部怎会知道?定是有人怕担事端,自家兄弟也出卖!你可要救救你的两个兄弟啊!”
“你个泼妇,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顾五老爷一拍桌子,高声还嘴:“当初给逆王拍马屁的多了,根本瞧不上咱们顾家,是你家炳哥儿上赶着要去巴结,还拖了几个哥哥们下水!你们四房留了两个小妖精在屋里,满汴京谁不知道,这还用得着人出卖?你们四房的错,与长房和五房有什么相干!”
顾四夫人气急了,直接冲了过去,一招九阴白骨爪,顾五老爷的左侧脸颊上就多了五道血痕。顾五老爷捂着脸怒喊“有辱斯文”,顾五夫人则哭叫着“泼妇”,冲上来扶住了夫君。
没想到顾四夫人以为顾五夫人是帮丈夫还手来了,直接上手揪住了顾五夫人的发髻。顾五夫人冷不防中了招,哎哟大叫,顾五老爷一着急也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了,上去掰顾四夫人的手腕子。
顾四夫人索性叫上了“来人哪小叔子非礼嫂子啊”,顾四老爷哪里还坐得住,只能跳出来和顾五老爷掰腕子。
屋子里顿时热闹非凡,石头、铁头和顾府下人们都看呆了。顾廷煜咳得震天响,邵大娘子哭着叫侯爷,小秦氏则急得直跺脚,连声大叫“快住手来人哪快把他们拉开”。唯有顾廷烨云淡风轻低头装作喝茶,其实不过是想用茶盖挡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过了半晌,厅内才消停下来,顾五老爷掏出帕子来捂着脸,高声叫道:”大郎,二郎,你们一个是侯爷族长,一个是天子近臣,今日你们给句公道话,这件事,到底要如何了解?他四房作的孽,总不能拖着我们一起死!”
邵大娘子看着气都喘不上来的丈夫,心中不忿,转头怒视顾五老爷,却发现娴姐儿躲在厅堂后偷听,赶紧回转眼神,装作没有看见。
顾廷煜好容易喘过气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道:“既然如此,大家就都来听听我的公道话。”
所有眼睛都看向了顾廷煜,包括顾廷烨。
顾廷煜只看向了顾廷烨,一字一句问道:“二郎,凭你今时今日的能耐地位,你应该能保住顾家兄弟们全身而退,端看你想不想了,是不是?”
顾廷烨忍不住轻轻鼓掌:“还是侯爷厉害!不错,我厚着脸皮去跪一跪官家和大娘娘,耍个无赖,也许能把流放都改成罚银。不过……”
他拖长了腔调,不说话了。
顾廷煜笑得十分凄凉:“不过,你不愿意。我们这些曾经亏待过你甚至把你赶出家门的人,你凭什么要为我们出头呢?父亲已经不在了,谁也管不了你了。”
这话一说,众人都讪讪的,顾五老爷自觉以前坏得没有那么明显,便弱弱地说:“大郎,你这话就过了,二郎和咱们都是自家人……”
顾廷煜冷笑着打断了他: “各位,我做不到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炀哥儿强了父亲房里的丫头,逼着人家自尽,怪在二郎身上;炳哥儿欠了嫖资赌债,五叔买了古董字画,欠条写的都是二郎的名字;父亲临终前姨母到底有没有派二郎去请太医,您自己心里清楚。过去的事,真要我一桩一件数落出来?我还没有那么多的力气。”
厅堂里的四房五房包括小秦氏都是眼神闪烁,顾四老爷咬咬牙大声道:“我们对不起二郎,难道你就清白了?”
“我当然不清白,我也没少捅二郎刀子,所以我不会说什么大家是一家人的蠢话!”顾廷煜继续冷笑着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二郎是中过三甲进士的,你当他没读过《论语》吗?他要是肯乖乖听话,任人摆布,也就走不到今日!”
顾廷烨:……这就是传说中的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
顾五老爷和顾四老爷都是张口结舌,小秦氏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闭上了嘴。
顾廷煜看他们都不说话了,抖抖索索从袖中拿出几份文书,将顾家当年亏空用了白夫人多少嫁妆,以及顾偃开临终叫二郎回家并留了多少遗产给顾廷烨,却被众人瞒下的事儿,说了一遍。
厅堂一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顾廷烨脸上也泛出了冷笑,从某个角度看去居然和顾廷煜有几分相似,双手狠狠捏住了椅子把手,泛出了青筋。
见无人说话,顾廷煜咳嗽了几声说:“都没人否认?那好,昨日我已经将白夫人的牌位请进了顾家祠堂,名字也重新写进了族谱。我还写好了劄子,上书朝廷,请求辞去宁远侯之位,由二郎承袭。二郎,如此你可满意了?”
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小秦氏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大郎,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得,你说……”
众人目光都转向了小秦氏,她话未说完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转口道:“大郎,你对我说,如今二郎是出息了,这个家交给他你放心。不过二郎既然袭了爵,总不能看着你大哥绝后吧?若是大郎没有子嗣,二郎你该给你大哥兼祧才是;或者你将来有了儿子,过继一个给你大哥也行。”
顾廷烨看着小秦氏,突然发现这个女人也很了解自己。如果是从前的顾二郎,一听说自己的儿子要管陷害自己的大哥叫爹爹,二话不说就会拒绝吧,什么爵位,算个屁!这么拙劣的伎俩,自己居然被骗了二十年啊!
“不必了。”顾廷煜喘着粗气,面孔灰白,挣扎着道:“都是姓顾的,我和娘子死后,一样进顾氏祠堂,受顾家的香火供奉。二郎,你随我去祠堂给你生母白夫人上柱香。其他人就在这里候着,四叔五叔,四婶五婶,既然有求于二郎,就拿出点诚意来。他如今是二品都督,不是我们能随意拿捏的。你们要觉得我的法子不好,你们就自己想法子。”
顾家四房五房都闭了嘴,小秦氏也默默低了头。一片寂静中,邵大娘子扶起丈夫,和顾廷烨一起去了顾家祠堂,然后低头退了出去,掩上门,只留兄弟两个说话。
所有的祠堂都大同小异,总有一个阶梯状的高台,摆满各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高台之前设了香案,供奉着香火和鲜花果品。
顾廷烨一眼扫过,便看到高台最低一排最后三个牌位,便是顾公偃开之位,顾门秦氏之位,以及崭新的顾门白氏之位。他盯着最后那个牌位半晌,酸甜苦辣涌上心头,眼里不禁带了一点泪光。
顾廷煜拄着手杖站在顾廷烨身后,并不说话,也不催促。片刻之后,顾廷烨上了香,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拜了三拜,起身后继续看着自己生母的牌位。
顾门白氏之位,简简单单刻在一块木头上的六个字,母子二人多年来的委屈,最终都凝结在了这块牌位上。
这一刻顾廷烨内心不禁发出了疑问:娘,您看到了吗?若您地下有知,会希望自己的牌位进顾家祠堂,受顾家香火供奉吗?还是说,您宁愿一生一世,都不曾和顾家有过半点瓜葛?
顾廷煜看顾廷烨只是发呆,终于开了口:“父亲若地下有知,看到你如今这么有出息,定然高兴的很。”
顾廷烨这才将视线转向了父亲的牌位,摇摇头道:“父亲若地下有知,他定然宁可用我的出息,换来大哥身体康健生个儿子。在他的心里,我娘从来不如你娘,我也从来不如你。”
顾廷煜也看着父亲的牌位,心里百感交集:“自我懂事起,就有人告诉我,我娘是叫你娘害死的;我先天不足身体不好,也是你们母子害的。虽然我体弱多病不能继承顾家枪的衣钵,爹爹却仍然看重我在你之上。在我看来,正好验证了你娘害死我娘,所以爹爹对我心中有愧。”
顾廷煜对自己的厌恶憎恨和父亲的偏心愧疚,顾廷烨早就知道了,连辩解都省了,淡淡回应道:“反正顾家但凡出了什么问题,都可以怪在我们母子身上,再方便不过了。”
“二郎,你恨我吗?”顾廷煜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恨你?”顾廷烨哧地一声笑了,“从小到大,对你有过亲近、羡慕、疑惑、愤怒和鄙视,但谈不上恨吧!毕竟你很早就放弃了在我跟前装好人。以前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后来知道了为什么,只觉得你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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