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呜啊岛,位于南边海湾的一座岛屿,因岛上怪石嶙峋,石中藏有不知名小虫,喜好在海上初升明月时发光鸣叫,叫声似“呜啊呜啊”,此起彼伏,荧光灼灼,待月亮高悬方歇,故而得名呜啊岛。

从罗罗村出发,先行陆路再行水路,前后约两月有余可抵达上岛,届时正当新年元旦,是一个适合开张的好日子。

“不是!”乌月听完沈赤丢了魂儿一般的平铺直叙,又急又不甚相信,他追问,“为何不跟他坦白?他就在你眼前啊,触手可及,你想这一天想了多久了啊!”

沈赤抬手摸到自己眉心,仿佛失聪,不答话,半晌才缓缓摇头:“我不知要如何坦白... ...”

半个时辰前,乌月懒在屋顶赏月,那圆盘似的月亮里有好几只玉兔在围着嫦娥蹦跶,乌月听不见天人语,听见屋后池塘里一声轻飘飘的鱼钩落水声。

这大半夜的,难不成是白天睡太久,晚上睡不着的小叫花儿么?

乌月翻下屋檐,看到沈赤松松搭着一件长衫坐在池边,他踱过去,问:“怎么好兴致?”

却不是好兴致,是惊魂未定的无措之举,沈赤全无往日里的沉稳,他喃喃仿佛自语:“他... ...决明... ...是蒲灵。”

乌月云里雾里,被模糊的猜测惊到哑言,几次张口才磕巴道:“你确定吗?他、他不是说,来世还在泉里么?怎么会... ...?”

不待沈赤答,乌月噌地折身往屋里跑,再出来时也变作和沈赤一道儿的模样,盘腿往旁边一坐,抢过鱼竿,陷入平静的震荡之中。

“呜啊岛以捕鱼为生,民风淳朴。我师父生前总和我念叨想念家乡,可惜直到过世都未能回去一次。”沈赤望着波光粼粼的池面,“我一直想,待我寻回蒲灵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带他去岛上。”

乌月问:“为何?”

“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求他原谅,而师父至死都在对蒲灵忏悔... ...我希望以此了却一点师父的夙念,让他知道蒲灵又回来了。”沈赤垂下眼眸,回忆起最为痛苦不堪的往昔,“他好心救我们于痒疥疫,我们却畏其是一只妖... ...一只看似是朵漂亮的花,实则是个杀生嗜血、不吐骨头的妖... ...”

沈赤掩住脸,夜风凉,吹得他发冷。

乌月一下一下点着鱼竿,搅乱了一塘池水,他心里有些烦:“我最见不得心里有苦说不出,憋屈得我都跟着掉叶子。”

沈赤闷闷道:“他什么都不记得。”

乌月更憋屈了,想了想,道:“也是。换做我,本来好端端一个人,虽有异于常人之处,可你若是上来跟我诉苦衷肠,告诉我我乃妖中瑰宝,我们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旷世情缘,而在我死后你踏破铁鞋寻我不知多少年... ...换做我,我会当你在编故事,准备赏你一铜板。”

沈赤沉沉一叹,心绪乱成一团麻。

正愁着,愁得夜风都吹不散时,倏然一声轻唤打破这方宁静。

决明裹着小衣站在门前阶梯上朝这边张望:“你们在垂钓么?”

乌月抓抓脑袋:“在商量接下来的行程。你怎么醒了?”

“我见床边还空着,下来看看。”决明说,“当心着凉,我给你拿件衣裳吧?”

“不用。”沈赤站起身朝小屋走去,待近了,决明瞧他眼角红红,竟像是哭过,他忙问,“你怎么了?”

“无妨,风吹的。”沈赤揽过他肩膀催他回屋,“躺下吧,身上疼得厉害么?”

丝丝缕缕的钝痛,翻身时扭到后腰了,这才疼醒的。

决明实话道:“我可以吃一颗止痛药丸吗?”

沈赤坐在床边为他掖掖被子,眉心那朵花苞惹得他心头也痛,他微微莞尔:“我去拿。”

药丸就水服下,两个人挨着睡在被窝里,一时寂静无声。

沈赤想起决明那句“冬天冷极时,师父会将我抱在怀中取暖”,他现在就想把人抱进怀中,告诉他我们以前总爱这样亲热,那时你以貌若天仙的少公子模样睡在我身下,嬉笑打闹,整个被窝都是暖和的。

“沈... ...大夫?”决明很小声地叫。

“不必这么疏离,直唤我名就好。”

决明稍有犹豫:“... ...沈赤?”

“嗯。”

沈赤依旧闭着眼,眼里湿润,心里矛盾地交织着开怀与伤怀,他听身旁的声音迷迷糊糊有些哑:“你们接下来的行程商量好了吗?”

“嗯,要去一个海岛上。”

“去那儿开药铺吗?就像在罗罗村一样,一面开铺子一面寻找蒲灵花?”

当巨大的冲击渐腿,庆幸油然成为沈赤最直接的感受,他忍不住唇边的笑意:“你想不想去?”

还苦闷要如何开口当一个跟屁虫呢,决明毫无犹豫:“想!”

又匆匆问:“你愿意带着我吗?”

沈赤转过头,对上一双满是雀跃的眼睛,他道:“蒲灵花生于泉中,它们浑然一体又各自独立。泉水会跑,在此处渗进地下,在别处浮于表面,畅游于大地各处。”

答非所问让决明不知何意,沈赤温柔地低语道:“蒲灵想去哪儿都可以去。”

“既如此,你想找它,岂不是费尽千辛万苦也未必能找得到?”

“常言,功夫不负有心人。”

决明侧过身面对着沈赤,语气特别认真地鼓励道:“一定不会负你的。”

沈赤笑起来,眼下这一刻真是别无所求。

“可以问吗?为何要寻蒲灵?”

“因为他是珍宝。”

决明喃喃:“它的确是珍宝。”

风狸不知从哪儿跑出来,“唧”一声,似是昭告“我来了”,一抹青色的影子窜起来飞快,跳上床,蜷缩在决明的脚边安窝了。

沈赤温声道:“该睡了。若是不舒服就叫我,别自己忍着。”

于是一箩筐的问题又咽回肚子里,唯有最在乎的问题一定要问明白。

决明攥着被角:“你答应了,是吗,你愿意带我去。”

月光蛊惑人心,温柔如水。

决明有种再入睡一定会做美梦的安心感。

他听到沈赤保证道:“带着你,还要再带上一气泡你爱吃的桂花糕。”

翌日。

悬赏告示贴了满村满县,告示上本应是画像的地方被赏金数额占满,毕竟沈仙医行善三年,已无人不知其貌,只是别看赏金标得多,后面跟着的却是一文不值的文。

决明睡到日上三竿,身旁空空,一方被子叠在床头,他迷登登地缓了会儿神,心想苦口良药害他嗜睡。

窗口不同昨夜,几枝乌桕树梢从窗檐垂下,橘红的叶片将阳光打碎,这才没让决明晃了眼。

屋里安静,屋外也静悄悄,风狸或许又跑去哪儿撒野了。

决明爬起身,慢吞吞地刚穿戴整齐,就听小院儿外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乌月“嘿”道:“老头儿,别是迷路了吧?”

那臂弯里抱着一捆枯枝的驼背老头瞪着乌月,“你你你”了半天也憋不出下文,乌月好笑道:“我我我,我就是你们口中那游手好闲的药童啊,这不正闲着没事儿晒晒太阳么?”

决明来到屋门口,见老朽站在院外小道里,乌月支着脑袋侧睡在墙围上,一下一上,一个大惊,一个无甚所谓。

猛地,“哗啦”一片水声,只看一只湿漉漉的青色小兽跃出池边,嘴里叼着一尾快赶上它自身个头儿的扁鱼,正是风狸。它一股脑跑到决明脚边转了一圈儿似是打招呼,再一眨眼便直冲着乌月而去,几下攀上墙头,自顾按着鱼吃得白墙染血腥。

先不论乌月如何嫌弃,那老朽已惊得枯枝掉一地,双腿打颤儿地直呼妖怪!

是,这一屋子别看有两个人模人样的,其实全都是妖怪。

决明上前,问:“老人家,你是迷路了吗?”

老头看这少年人披散着黑发,模样清秀乖巧,出言也温和,赶忙像捉住了救命稻草:“你、你这面生,你可知外头到处捉拿他们呢?”

“知道。”

“那... ...那你还... ...”

弯腰仍是痛,决明蹲下身将散落的枯枝一根根归拢,他道:“老人家也瞧见了,这状如小貂的便是村里口口相传的妖孽,它只好吃鱼,并不伤人,你莫要惊慌。”

说着将捆绳勒一勒,系紧,再抱起来塞进老人怀里:“若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我陪你慢慢走一段如何?”

乌月噙着笑一言不发,这会儿再看决明就看不见那朵眉心妖花,不知当花苞盛开时,也不知当他记忆找回亦或知晓一切时,会是怎样的光景。

乌月由衷期待。

“不是迷了路,我一路捡些树枝... ...这块儿地常年不见人,怎的突然就、就... ...”老头子又去瞧风狸,吃饱了,舔毛洗脸,倒是爱干净,像貂也像猫,这委实可爱的模样终是让老头安定了些许,他问,“沈医师也在此处?”

见无人应声,老头一叹气道:“我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也不贪图那点儿奖赏,沈医师是好人,我无儿无女,受过他好几回照顾... ...我这便走了,就当什么也没看到,且放心吧。”

决明道谢,目送他蹒跚离开,不想老头儿又回首:“听闻上面派来的兵不出几日就要到了,你们若是执意窝藏妖怪,就走远些吧,莫要折腾起来伤及我们无辜百姓。”

乌月跳下墙头,照搬那句“且放心吧”:“今夜就启程,再不复还。”

老人踏着落叶消失于拐角,决明回过身,问:“沈赤呢?”

“别急,”乌月将他带到桌前,吊人胃口道,“约莫等你用完午饭他就回来了。”

村外山头的匪窝里正大开杀戒。

沈赤持双刀站于寨院里,刀刃上猩红粘稠的鲜血一滴一滴浸透在土地里,他周围零散十几个匪徒握着长棍长枪,不敢进攻,慌慌张张地造个虚假之势,只等另一头的寨主发话。

对峙的空气布满腥甜,彪形大汉盯着沈赤,眼神已将他千刀万剐:“我许山泉这一辈子只丢过两次人,第一次是——”

沈赤甩甩刀,打断道:“没空听。”

再看向许山泉身后的左照心,一身神婆打扮从未变过,面色尚且过得去,只是要拄着拐杖方能站得住。

沈赤一笑,说:“大名鼎鼎的捉妖人,好久不见。”

“少来阴阳怪气。”左照心沉声,“果然是和妖孽厮混久了,一样的泯灭人性,杀人不眨眼。从山腰屠到山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路好汉为民除害呢。”

许山泉回过头看向她,面露不悦:“大师,你这话说的... ...”

左照心不理寨主,问:“花里胡哨的那个呢?”

“不可说。”

“哦,别不是声东击西,你来困住我,他去村里肆虐?”

沈赤听笑了:“我们已在罗罗村生活三年,若他想肆虐,何必等到今日?”

左照心见呛人不成,遂问:“那只风生兽,你救的?”

“那帮差些得手的山匪也是我杀的。好汉担不上,为民除害也只是顺道,说起来,该是私怨。”

“私怨?”许山泉愤怒至极,长枪捶地,“敢问大名鼎鼎的沈郎中,你与我们有何私怨?自那事之后的这些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倒好,无缘无故杀我弟兄,今日又来屠我寨子!这何止私怨!这已是血海深仇!”

沈赤容他怒瞪,直言道:“你若不死我手,便要被州府派下来的精兵五花大绑,届时朱沉定不会要你好过,十大酷刑挑一个最可怖的赏赐与你,也算能解我一口恶气。”

“到底!”许山泉抬枪直指沈赤,这方寨院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他一腔怒火熊熊燃烧,吼道,“在我要了你的命之前,把话给老子说清楚!!”

沈赤也负了伤,黑衣衣袖被划开,一道皮开肉绽的枪伤横贯手臂,可他却毫无在乎,他对左照心道:“劝你莫要插手。”

“我又打不过你。”左照心拄着拐杖挪回台阶边坐下,嘲讽道,“不止,我还要谢你不杀之恩。”

许山泉怒极恨极,先骂左照心不识好歹不知报答,再骂沈赤快拿命来,身形一矮双腿发力,嘶吼声给残余的手下以士气,均纷纷冲向沈赤,欲将他长枪穿心,为死不瞑目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左照心听得耳朵吵,在刀枪碰撞的锵锵声中把玩起自己的镯子,这粗如手指的草编镯子坠着八颗薄如蝉翼的小花苞,仔细看去,每朵苞中皆闭有一只貌似苍蝇的小虫,却不如关在柴房里的山匪所言发红光,分明普普通通,只有其中一颗闪着金黄色的光,正是那小虫通体燃烧所散发出来的。

默数不到六十,立于院中的仅剩下沈赤与许山泉。

鲜血染满两个人的脸颊,沈赤粗喘着低笑一声:“遗言有否?”

许山泉摇摇晃晃,像要栽倒,却猛地回过身捞起左照心。他勒住她脖颈将她困于身前,威胁到:“你该问问你的老相好,遗言有否?”

双刀插回后腰,沈赤感叹:“能死得干脆不选,偏要自讨苦吃。”

话音才落,就见已成血人的许山泉身上燎起红色的火舌,他惊慌地以手相扑,哪里还顾得了挟持人质,只可惜火焰眨眼便将他从头到脚整个吞噬,看不见人形,听得见悲鸣,火势凶凶却烧不尽,可想受刑之人该是何其痛苦。

被摔到地上的左照心撑着膝盖站起来,朝打滚的火团“嘁”道:“老相好?若是和他看对眼,我要自戳双目。”

喊叫声充满绝望,嘶哑且难听,沈赤皱眉,捡起一支长枪狠狠一刺,终于得来安静。

随着人死,那火光也消失得如同出现时突然,不曾沾染除了许山泉之外的任何地方。

左照心环视周遭,嗤笑道:“恶人恶报,屠了也好,我只短短歇脚半个月就见他们做了不少横行霸道之事,死有余辜。”

沈赤抬头望天,估摸了一下时辰,转身就要走。

左照心喊住他:“何处去?”

沈赤回身:“膝痛可有好些?”

左照心扁嘴,小声“哼”道:“好些了。”

“药需坚持吃,莫要受凉。”

“坚持吃了,没受凉。”

沈赤客气道:“就此别过,再不相见。”

左照心气得跳脚:“你叫乌月等着!我定要烧死他!”

沈赤叹服:“放过彼此,都舒坦,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是妖,这便足够我烧他千万遍!”

“... ...你刚杀了一个人,你也不止杀过这一个人。人分好坏,歹人该死。妖也分好坏,你为何就是不信?”

左照心刚欲反唇相讥,沈赤接着道:“害你全家、害你全村的不是乌月,反之你伤他三回,他都未同你认真计较,你该烧香而非纠缠不休,否则你早就尸骨无存了。”

一番话毫不留情,左照心被怼得脸色苍白。

沈赤还有要事要办,他告别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捉妖艰难险阻、如履薄冰,望你再再三思。”

说罢转身而去,很快就消失于山林之中。

藏得深小院儿里气氛紧张,决明和乌月面对面而坐,不知从哪里来的象棋铺于桌上,两人正斗得十分投入。

风狸吃够了野鼠和鱼,开始爬树掏鸟蛋,一顿午饭到现下两个时辰的功夫,方圆五里都被它掏了个干净。

一开始决明还有些担忧,个头这样小,胃口怎么这样大?肚皮是深渊吗?

乌月安抚他,你没看它多能跑?上蹿下跳没个消停。

决明一想还真是,遂放心,全神贯注于象棋中,将乌月打得节节败退。

就快见胜负时,骨碌碌的车轮压在落叶上的声音引得两人均朝外看去,小贩模样的沈赤牵着一辆两匹骏马的大车厢马车回来了。

决明把棋子一放,迎上前去开心道:“我正想你,还以为你被知县抓起来了。”

乌月浑身一凛,想必他听着有多肉麻,沈赤听着就该有多受用。

果不然,瞧那眼里笑得,沈赤问:“睡到何时醒的?用过午饭了么?”

乌月抢答:“你前脚走他后脚就醒了,醒来后每隔半柱香就要担心一句你怎么还不回来,活像等着吃奶的小娃娃。”

沈赤直乐,决明被他闹得有些大红脸,连耳朵都烧起来了,可很快他就顾不上说笑,话里是实打实的担忧:“我... ...为何闻见你身上有血腥味?”

沈赤也不瞒他:“临走前去给你和风狸报了个仇,也算为民除害。”

“是、是什么意思?”决明瞪大了眼,脑袋里转得飞快,“你去山头了?”

“嗯。”

决明杵在原地,傻了。

乌月忙问:“见到那女人了吗?她怎么样?你一并杀了吗?”

“见到了,身体虚弱,”沈赤笑道,“没杀。”

虽然知道肯定是这样的回答,可乌月还是愤然,叹道:“最好别再遇上,看着她就闹心。”

打水洗脸,沈赤将面皮收回到锦囊中,直到这会儿决明才反应过来,他不关心什么捉妖人,他问:“你受伤了吗?”

“他们人多,难免的。”沈赤将衣服脱下,最惹眼的伤口就是手臂上的那一道,“只这一处。”

决明的心都揪起来了,又如重重扣上了一个大铜盆,闷得格外憋屈。

他眼眶发热,强忍着,一肚子质问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看着像个受气包。

乌月稍有唏嘘,反身踱步到院外逗马去了。

“过两天就好了,”沈赤宽慰道,“比你先痊愈。”

“真的么?”决明憋得满口哭腔,拆了细布才让他看见那伤口有多吓人,血肉模糊,深得像要见到骨头,他发火道,“你骗我,早晨你趁我未醒瞒着我,眼下你又骗我!”

被教训了还觉得满足,沈赤甚至想再多听几句。

“决明。”他唤。

决明垂着眼生闷气,既气自己也气沈赤,不肯应声。

“不是想报答我么?”

决明:“... ...”

“那先帮我上药吧,如何?”

决明吸吸鼻子,终于是“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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