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蓝临近上台前才被陈敏通知到邱橙月和闻斐来了的消息,她拨弄着耳返线面色复杂,过了很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这样搞得我很紧张。”
“事已至此,船到桥头自然直。”陈敏安慰道,“身体感觉怎么样了,头还晕吗?”
“大概身体紧张起来就感觉不到了吧,希望不要像彩排时候那样出岔子。”叶嘉蓝摇摇头,现场导演已经在叫她的名字让去升降台Stand by了,“我先去了。”
陈敏伸出手,两人默契地击掌,叶嘉蓝转身猫着腰钻进了舞台底下。
场馆的灯光暗下来,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棒汇聚成海,宛如幽浮在宇宙中的光点。
俞欢站在乐队最前面,深吸气,拨动琴弦,熟悉的吉他声拉开了终演的帷幕。
尖叫声响彻夜空。
邱橙月和闻斐因是临时起意,陈敏没有提前预留为她俩VIP席位,便在中控台旁边的夹层草草布置了几把椅子,两人也拿着中控的荧光棒,随着音乐的节奏一点一点地摇。
闻斐平日里不怎么听歌,今晚大部分的歌曲对她来说都是第一次听,只有听到那几首大热剧的插曲时,才恍然大悟地拉着旁边的沈云澈说,“原来这首歌是她唱的。”
沈云澈点点头,介绍道:“这首歌的曲子也是叶老师写的。”
对方脸上浮现出敬佩的神情,“我刷视频的时候经常听到,但一直不知道是嘉蓝写的。”
闻斐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相反,和她同样感受的人很多,连叶嘉蓝也会跟沈云澈开玩笑说她自己是歌红人不红,就算唱红了,大家记住的也是那部剧和那首歌,根本不会记得这首歌到底是谁唱的谁写的。
所以才有许多歌手靠演戏来为自己的音乐事业找一条出路,现在风靡全网的短视频里,所有人都在演,歌手只能沦为短短几十秒里的背景音。
同样是作为歌手出道的邱橙月深有体会,“如果嘉蓝也去演几部戏,在大家面前多刷脸,可能会比现在火得多。实在不行,多去上综艺也可以。”
“我之前也问过叶老师,她说她不会演戏,综艺感也很差。我猜她应该只是替自己找借口吧。”沈云澈凝望着大屏幕里闭着眼专注深情地唱歌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叶老师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强迫她。”
“嘉蓝看上去脾气很好,想不到人也很佛系。”闻斐说。
听到闻斐的评价,在场的另外两人心中充满了不同意见,但是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在沈云澈看来,叶嘉蓝的好脾气和佛系更多的时候源自于这个人对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和事事不关己的漠然,她偶尔会表现出对这个世界的厌倦和疲惫,仿佛一个旅人孤独穿行在无尽的沙漠中,已经对虚无缥缈的绿洲和终点失去了渴望。
叶嘉蓝的内心或许曾经有一座燃烧的铜炉,她炽热、肆意,像永不熄灭的太阳,可现在却已然殆尽,灰白的炉灰下只剩随呼吸起伏闪烁的余烬。
而这一切转变的契机是什么,沈云澈却不得而知。
中场Talk的环节,叶嘉蓝喘得比以往更厉害,她调整了好几次呼吸却还是说不出半句话,汗水顺着脸颊滴落,鬓角泞成几缕贴在脸上,叶嘉蓝沉默片刻,低声地说了一句抱歉。
“今天状态不是特别好,所以,现在有些喘不过气。”叶嘉蓝努力提起嘴角,装作轻松地说,“但是呢,我们今天现场也来了两位客人,在哪里呢?”
摄像机跟着灯光梭巡到了中控台边上,邱橙月露出一张俏脸笑意盈盈地向观众打招呼,一旁的闻斐也露出文静的微笑,观众席自然是山呼海啸地尖叫。画面边上露出了沈云澈半张脸,叶嘉蓝盯着那一小块屏幕,努力撑着的笑容缓和了许多,对着话筒说道:“谢谢两位老师赏光,看来我下半场要更努力地唱才行,刚刚甚至都走音了。”
邱橙月竖起大拇指示意她唱得很好,她自然是听出来今天的叶嘉蓝唱歌有些气不足,好几个以往信手拈来的高音都有了瑕疵。可是瑕疵本身也是live的魅力的体现,谁能保证每一首歌都像录音室一样完美呢?
“今天是巡演的最后一场,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我真的有这样的机会开那么多场演唱会,还有这么多人愿意来听。”叶嘉蓝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眼睛里有水光闪烁,她望着台下那片为她闪耀的蓝色海洋,深情地说:“谢谢你们。我总是比我想象得还要多地爱着你们。”
她弯下腰,长久地鞠躬,台下的粉丝狂乱地呼喊着叶嘉蓝的名字,沈云澈靠着栏杆,遥遥地望着舞台上被聚光灯包围的人,眼睛也微微地湿润了。
她有点明白叶嘉蓝的心情。她一路走来或许从来没有奢求过别人的喜爱,叶嘉蓝用冷漠伪装自己内心那一点渴求,这样的人却总是会被人们真挚的感情所打动。
邱橙月一边拍手一边和身边的人说话,也同样感叹道:“我一直觉得嘉蓝可以走得更高的,这些年真的很可惜。”
下半场叶嘉蓝的状态更放松了一些,不停地和内场观众以及乐手互动,安可的时候沈云澈向邱橙月二人告别,匆匆回到后台准备。
最后的道别结束,叶嘉蓝随着升降台落到舞台下方,两边的工作人员迅速上前替她摘掉耳返和话筒,离开了聚光灯后叶嘉蓝脸上是肉眼可见的苍白,口红也斑驳得遮不住唇色。她迈出通道后看见迎上来的沈云澈,嘴角勾起一个疲惫和安心的笑容。
“……你能不能,”叶嘉蓝喘着粗气,向前伸手,被对方握住的手腕的肌肤潮湿又冰凉一片,“扶我一下。”
说完,她像是被人从膝盖内侧踢了一脚,整个人往下坠去。
沈云澈和陈敏慌忙架住了她的胳膊,人群一阵躁动,一个爆炸头忽然蹿出来,大声嚷着:“阿蓝发烧了,快先送她回去休息。”
沈云澈心惊地伸出手摸着对方额头,果然一片滚烫,叶嘉蓝并未失去意识,低声对她说道:“先回更衣室。”
“这个人下半场开始的时候就又烧起来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最后安可的时候俞欢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在叶嘉蓝身边守着,生怕这个人两眼一抹黑从舞台上摔下去,“要不还是送医院吧,万一真的严重了怎么办?”
陈敏看着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的叶嘉蓝,苦恼地遮住眼睛,“现在外面的粉丝还没散场,直接去医院的话我怕会有人跟上来。”
“那就先回去。”把浑身滚烫的人护在怀里,沈云澈拧着眉说,目光沉沉,俊秀的脸阴得像夏日雷雨前的云,“敏姐,麻烦你帮忙备好车停在电梯口。俞欢老师,帮忙搭把手把嘉蓝掺回更衣室。”
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众人愣了两秒,按照沈云澈的话各自散开了。
俞欢把叶嘉蓝的胳膊架在肩头,她个头比沈云澈矮,被架起来的人自然地往她身上贴,叶嘉蓝的脑袋刚耷拉到肩前,就被对方衣服上的铆钉扎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就要去推她。俞欢没留神,被推了个趔趄,不可置信地望着靠在沈云澈上几乎不省人事的叶嘉蓝,眼睛都在喷火,“好你个叶嘉蓝,恩将仇报是吧──”
“俞欢老师,”沈云澈无奈地叫住她,心疼地摸了摸那人烧得暖烘烘的脸,“你别闹她了,帮忙开开门。”
俞欢只能一边说服自己不要和病号见识一边打开更衣室的门,刚想跟着一起进去就感觉一阵风从鼻尖刮过,木门哐当一声合上,锁舌咔哒咬死住。
不是,为什么不让她进去啊?俞欢一脸疑惑地摸着自己差点被扇了个大耳刮子的鼻尖,但不得不说刚刚一路上沈云澈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严肃,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呼吸都不敢大声喘气的压迫感,对比之下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模样倒像是另一个人。
还在里面的人没让她等太久,十五分钟后沈云澈打开了门,俞欢探头探脑地走进房间,看见坐在椅子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叶嘉蓝,笑嘻嘻地靠了过去咬耳朵,“谁给你换的衣服,是云澈吗?”
垂着脑袋虚睁着眼的人飞来眼刀,叶嘉蓝哼出一声气笑,抬手按住俞欢的肩膀把她当着力点撑着站起来,俞欢哎哟一声当场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
“叶嘉蓝,我腰都被你弄断了!”
“……那就断了吧。”叶嘉蓝冷冷地撇下一句话。
沈云澈正站在门口打电话,见到她起来便连忙走过来扶着,“敏姐说车已经到了,我们现在就过去。俞欢老师,你一会自己回去吧,Maggie姐说外面堵车,让你坐地铁回去。”
“什么?喂,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啊,知道这里离酒店有多远吗,也不看看几点了?不是,叶嘉蓝,我去你家行不行啊!”
叶嘉蓝对身后的哀嚎充耳不闻,她此刻脑袋里天旋地转,这次的发热比昨晚更加来势汹汹,从舞台上下来后没有了肾上腺素的支撑,叶嘉蓝感觉自己似乎随时都会栽倒在地上。
她在沈云澈的搀扶下上了车,陈敏还要留下善后没能一起离开,空荡荡的保姆车里除了司机只剩她们两人。叶嘉蓝感受到沈云澈的左手一直抓着她的右手,她甚至感觉到因为发热滋生的汗水已经沾湿了二人交握的掌心,但谁都没有生出松手的念头。
就这样吧。
叶嘉蓝一头栽进座椅里,沈云澈侧身替她系好安全带,温柔沉静的目光片刻不离地将她笼罩着,高热中越发灵敏的感官在这片如煦光般令人晕眩的注视里触动得想大哭一场。
放弃平日里若即若离的伪装,卸下高筑的心防,也不去猜测对方真实的意图。真假已不重要,就让她沉溺在这片幻梦里又如何呢。
一只微凉的手抚上额头,叶嘉蓝喟叹一声,贪恋地按住了对方的手腕,“……很舒服。”
那人轻笑一声,带着点宠爱和无奈地说:“我给你买了冰贴,试一试?”
不要,要这个。叶嘉蓝握得更紧了些,眉头微皱,“不走。”
过了片刻,对方更加轻缓的声音柔柔地贴着她的耳朵,分外郑重地说:“我不走。”
叶嘉蓝闭着的眼睛动了动,像是入了梦,低声如呓语,“……骗人。”
“不骗你。”梦里的声音好听极了,说的话也动人。
叶嘉蓝嘴角轻轻勾起来,欣慰中夹杂着些许悲伤意味,像是看着阳光下五颜六色的泡泡,她不再开口,只是眼角突然掉下一颗眼泪。
那滴水珠被手指轻柔地抹去,就像是从未出现过那样。
摸摸小狗头,一切不用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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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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