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囚禁

生活像一条经历了汹涌波涛的河流,终于缓缓流入了看似平静的河道。

霁林用了一种最笨拙,也最踏实的方式为自己疗伤——学习、考证,然后成为了一名心理咨询师。

人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就越多。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靠不住,除了自己,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信任。

那家承载了太多混乱记忆的酒店工作,早已被他果断辞去,如同褪下一层沾满污泥的旧壳。

他没有更换手机号,也没有将那个熟悉的号码拖入黑名单。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通讯录里,像一座沉默的墓碑,埋葬着过去所有疯狂与纠缠。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残忍的默契,不再联系,那场持续了太久的闹剧,终于以无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霁林常常问自己,爱不爱秦御。

毫无疑问,很爱。

因为霁林并不喜欢那些追求他的贵公子,牵个手还得问问他同不同意,他取向都有问题了,肯定得选个能保护他的。

只可惜,秦御是个榆木脑袋。

或许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爱霁林吧。

偶尔,在夜深人静整理案例笔记时,一丝迟来的钝痛会悄然爬上心头。但霁林会立刻摇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些无用的水渍。他一向不屑于为离开的人编织苦衷,走了便是走了,他甚至希望对方能跑起来,前方的路那么长,何必执着于身后的一地狼藉?他的人生信条简单而坚定:不亏不欠,问心无愧,然后大步向前。

霁风因为跟霁林在一起,也不再过纨绔子弟的日子,而是认真经营起了鲜花店,不需要跟很多人接触,只需要照顾好那些鲜艳的花。

与霁风在一起的日子,表面上是轻松的。鲜花、甜食、无需动脑的陪伴,构成了他们生活的表象。得益于系统的心理学学习和徐星野潜移默化的指点,霁林的思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缜密,尽管他自知,永远无法达到他哥哥那种举重若轻的智慧高度。

他也终于不再纠结于徐星野对顾生的偏爱,他学会了与那个渴望被所有人喜欢的自己和解。

然而,轻松并不意味着开心。

霁风和霁林,永远是不适合做恋人的,需要被照顾的霁风和自私的霁林,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霁风嗜甜如命,可以连续吃掉几个冰淇淋球,咖啡里要放五六块方糖,他宁可挨针也不愿吃药片。

而霁林特别讨厌甜食,热爱吃偏辣的食物,喜欢看恐怖片,也喜欢机器人和网络游戏,霁风除了喜欢鲜花,什么爱好都没有,所以他们没有任何共鸣。

更深刻的问题在于,那些黑暗的过往,似乎剥夺了霁风作为普通人感知共情和表达善意的能力,他不懂如何正确地爱人,他的爱,更像是一种源于恐慌的占有。

这与天性热烈、曾毫无保留付出过的霁林,形成了本质的差别。

霁风并不在乎哥哥是否以同等的爱情回报自己,他只要霁林在身边,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而霁林,则带着一种混合着愧疚与责任感的疼惜,带他去吃烟火气十足的烧烤,教他品尝微醺的酒精,试图将他从那个封闭的绝望世界里一点点拉出来。这些举动,确实让霁风压抑多年的情感得到了宣泄,也让他对哥哥的依赖与日俱增。

因此,霁风的心理问题也慢慢好起来了,几乎和正常人差不多,唯独占有欲太强。

霁林内心深处,依然藏着对徐星野的仰望——那个耀眼、温柔,总是选择牺牲自己来成全别人的悲情角色。

尽管他知道,徐星野一定会酷酷地反驳:“谁跟你说我善良完美了?我觉得我没有优点。” 但霁林更清楚,长期保护他人、提供情绪价值,是一件极其消耗心力的事。

而现在,与霁风的关系,正让他飞速地体验着这种“消耗”。霁风那份源于反社会人格的偏执与孤僻,在热恋期过后,逐渐显露出狰狞的全貌。霁林的行踪被严格监控,与患者的正常交流也会引发他无休止的盘问和神经质的怒火。

“霁风!你太过分了!” 终于,在一次下班后被反复质问去了哪里之后,霁林积压的怒火爆发了,“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别说是你,任何人都不行!”

霁林最热爱的就是自由,哪怕跟秦御在一起,他也不想被束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不好奇别人的,也不喜欢别人管他。

偶尔的吃醋还行,什么事都管,霁林真的容易没有耐心。

“所以你想离开我是不是?!”霁风的反应更为激烈,他死死拽住霁林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眼神里是全然的恐慌与疯狂,“我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别想离开我!你是我的!我的!”

“是,我是你的!”霁林强忍着怒火,试图用理智安抚这只受惊的困兽,“但我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你玩这种猜忌的游戏!你也不能老是跟我闹脾气!”

“你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勾引!”霁风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我怎么证明你是我的?你随时都会离开我!你跟他们说话的样子,笑得那么好看……”

“我不会!”霁林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他逼着自己保持难得的耐心,“我们现在是恋人,我们的目标应该是让彼此越来越好,而不是互相折磨!你不能局限我的生活,我也不会背叛你,这是最基本的信任!我甚至从来没有调查过你的过去,不是吗?我现在下班回来累得只想睡觉,真的不想一次又一次地解释这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一次两次我可以理解,次数多了,我真的会烦!而且我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对你有看法不是吗”

“烦?”霁风像是被这个字刺穿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苍白而破碎,他听不进去好话,但有一点点反驳的意味,他就会马上失控“这就是你说的耐心?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 他的声音低下去,充满了自我厌弃,“我就不应该喜欢你……其实你也嫌我脏,是不是?我就不应该对你掏心掏肺……你爱我,难道你不应该维护我的心理健康吗?为什么反而嫌我烦?我对于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只是一个用来忘记秦御的、趁手的工具,是吗?”

“当然不是!跟他有个吊关系”霁林看到他眼中的绝望,心猛地一揪,急切地否认,可长期压抑的疲惫让他的口不择言,“你能不能别老是这么娘们唧唧的!”

这句话像最后一道惊雷,劈裂了两人之间紧绷的弦。激烈的争吵后,是死一般的寂静与疲惫。霁林沉默地将泣不成声的霁风送回家,两人在冰冷的门口达成共识:需要时间,静一静。

独自回到空荡的家中,霁林感到一种从骨髓里透出的疲倦。他刚打开门,甚至没来得及开灯,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幽微的光,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一双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他的呼吸——

【下楼。】

没有署名,但霁林知道,这场他以为早已结束的战争,从未真正停火。

秦御,从未放过他。

“下楼。”霁林站在高处,目光如冰般俯视着楼下那道熟悉的身影,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他不顾形象的打开窗户喊道“秦御,你凭什么叫我下来?你有什么资格给我打电话,又凭什么对我呼来喝去?你算什么东西?”

“给你三分钟。”秦御声音低沉平稳,仿佛风浪不惊,唇角微抿,眸光冷冽,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刀,不动声色却杀意暗藏。

霁林冷嗤一声,眉宇间满是不屑,可脚步却终究还是迈下了楼梯。他站在秦御面前,双手叉腰,姿态张扬又粗粝,像街头巷尾争执的市井之徒,指尖直直戳向对方胸口:“你又来干什么?嗯?看我过得好你难受是不是?你闲出屁了必须整我是不是?”

秦御依旧斜倚在那辆漆黑如夜的跑车上,神色不动,仿佛那些恶语不过是拂过耳畔的风。可霁林岂会轻易罢休,他逼近一步,声音更冷:“我再怎么狼狈,你上我的时候,不也爽得不行?现在装什么霸道总裁?立什么贞节牌坊?晚了。”

“你觉得自己无所畏惧,所以才敢这么跟我说话?”秦御终于抬眼,嗓音低哑,却裹挟着凛冽的压迫感。

“我不怕死,也没有软肋——除了我哥。你要是敢动他,我不介意先送你下地狱,再陪他一起走。”霁林吊儿郎当的环着胳膊。

“把自己软肋说出来的蠢货,蠢的可以进博物馆。”秦御话音未落,他眸中寒光一闪,脚步沉稳地向前逼近。

霁林咬牙对视,毫不退让,刚要开口反击,却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扼住咽喉,整个人被狠狠按在车身上。

“再敢说一个字,”秦御俯身逼近,呼吸喷在对方耳侧,声音低沉如兽,“霁林,别给脸不要脸。”

窒息感席卷而来,霁林却仍扬着头,嘴角扯出一抹讥笑,眼中满是挑衅:“秦御,你该不会……老婆死了,反倒爱上我了吧?那晚的事,你明明也沉沦得不行,不是吗?你是不是有偷情的癖好啊,对我来说,你永远只是我的一条狗……哈哈哈”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秦御的怒火。他眸色骤暗,几乎失控,一把将霁林狠狠掼进后座,动作粗暴地扯开领带。“那我就让你知道,我这条狗,”他冷眼俯视着挣扎的人,声音冷得像霜,“随时随地都能干你”

车内一片混乱,喘息与撞击交织。

结束后,霁林瘫软在后座,呼吸微弱,身体像被碾过一般无力。秦御整理好衣领,慢条斯理地坐回驾驶座,瞥了眼后视镜中那双空洞失神的眼睛,轻笑:“刚才的气势呢?怎么不继续硬气了?”

霁林的确有种难以言说的气质——野性未驯,像荒原上独自奔跑的狼,即便嘴上说着最放荡的话,骨子里却仍藏着对亲密的恐惧与保守。

那么多年的暗恋,换来的却是欺骗、伤害,和一次次没有温度的纠缠。

“从今天起,你的一切都归我管。”秦御语气不容置疑,“听话。钱、地位、享受,我都能给你。但如果你不听我的”他侧眸,目光如刀,“我会让你以后的每一天,都比今天痛苦百倍。明白吗?”

霁林没有回应。他躺在那里,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思念如潮水般涌来——他想爸妈,想小时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想父亲在校门口等他放学的身影,想那些被无条件宠溺的时光,想哥哥温柔的抚摸与安慰。可一切早已破碎。

为什么?怎么会?心底有个声音不断质问:你不该爱上秦御,绝不该。

“霁林,醒醒吧。”秦御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清醒,“你看见的帅哥,可能背地里早就卖身求荣,说不定哪天就染病死了。丑人尚且作怪,何况这世界本就肮脏。不要相信人,要相信信人性。你现在能靠脸吃饭,就别浪费这张通行证,这个社会已经败类到这种程度,你不想着明哲保身,居然还抱有期待。”

良久,霁林终于动了动嘴角,牵起一道带血的笑:“行啊。”他轻声说,“我听你的。”

回到别墅,秦御将他打横抱起,径直走向浴室。温热的水早已放好,氤氲着淡淡的雾气。“自己洗,洗完来卧室找我。”他松开手,语气不容反驳,“一次,可满足不了我。”

霁林沉默地走入浴缸,赤身浸入水中,闭上眼,仿佛想把整个世界隔绝。

可痛苦如影随形。几分钟后,秦御推门而入,正撞见他手中紧握剃须刀片,腕上已划出一道浅痕。

“你他妈敢死?!霁林,你他妈怎么敢!”秦御声音骤厉,一把夺过刀片,眼中竟闪过一丝慌乱。

霁林缓缓抬眼,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极淡、极冷的笑。

绝望藏在笑意深处,像一朵开在坟墓边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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