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回忆篇2

暴雨如注,整座城市被浸泡在冰冷的水汽里。秦御跪在泥泞中,黑色的西装被雨水浸透,紧紧裹在身上,沉重又狼狈。他从未如此刻般痛恨自己的无能,也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认识到,在命运面前,他那点可笑的尊严一文不值。

秦月苍白的脸和微弱的呼吸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医生说,再不进行手术,她撑不过今晚。

他唯一能想到的、有能力且可能帮助他的人,只有霁林。

别墅的铁门冰冷坚固,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门铃按响后,对讲机里传来霁林那把慵懒又欠揍的嗓音,背景音里还夹杂着舒缓的爵士乐。

“谁啊?大晚上的,报丧呢?”

秦御的拳头在身侧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他对着冰冷的麦克风,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霁林,是我,秦御。”

“哟?”对面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戏谑的玩味,“秦大贵人?怎么,迷路走到我这破地方来了?还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雨水顺着秦御的头发流进眼睛,一片酸涩。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那点可怜的傲骨彻底碾碎。

“霁林……我求你。”这三个字几乎烫伤了他的喉咙,“小月病危,需要钱做手术……我求你,借我一笔钱,以后我一定还你。”

门内沉默了几秒,随即,别墅的门开了。霁林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干燥温暖的玄关里,像审视落水狗一样看着他。他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袍,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与门外泥泞中的秦御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求我?”霁林嗤笑一声,抿了一口酒,“秦御,你也有今天?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要跟我划清界限,说我的钱脏的?”

秦御低着头,雨水和屈辱的泪水混在一起,流进嘴里,一片咸涩。“以前是我不对……你怎么对我都行,求你,救救小月……”

“我怎么对你都行?”霁林蹲下身,伞沿故意将更多的雨水扫到秦御脸上,他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又轻佻地说:“可我现在,不想帮你了。看见你这副摇尾乞怜的样子,我觉得……真恶心,人总要为自己的尊严买单,不是吗”

那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秦御最后的心防。他猛地抬头,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和绝望。

霁林却已经站起身,用鞋尖轻轻踢了踢他跪在泥水里的膝盖,语气漠然:“滚吧。别死在我门口,晦气。”

世界在秦御耳边彻底寂静,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雨声。恨意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霁林的话语被一阵低沉的引擎声打断。一辆线条流畅的兰博基尼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至别墅门前,车门如翼般向上扬起。从车内迈出的男人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

他的英俊确实在秦御和霁林之上,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美——如月光般冷冽,每一处轮廓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般完美。浅色定制西装贴合着他挺拔的身姿,没有显眼的logo,却处处透着不经意的贵气。

他甚至没有瞥秦御一眼,那不是刻意忽视,而是一种更为彻底的无视——仿佛秦御只是路边的一粒尘埃,从未进入他视野的焦点。他的目光只落在霁林身上,看到对方脸上的泪痕和狼狈时,那双墨黑的眼眸里没有惊讶或怜悯,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自然地屈起手臂,为霁林提供了一个支点。"走吧。"他的声音清润如玉,听不出情绪起伏。

霁林几乎是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将身体的重量依靠上去。两人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就默契地转身,将崩溃的秦御彻底抛在身后。那种居高临下的无视,比任何嘲讽都更伤人。

秦御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悲凉。他本就不善交际,除了霁林,他不知还能向谁求助。他曾幻想过,若真喜欢霁林,定会先堂堂正正地追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卑微地乞求。可现实是,他筹到的钱连医药费的零头都不够。

为什么霁林可以肆意挥霍人生,而他却要为了妹妹的生命卑躬屈膝?难道贫穷就是一种原罪吗?秦御死死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霁林,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求我。"

别墅内,霁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沙发上。徐星野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看着这个平日里张扬跋扈的弟弟此刻脆弱的样子。

"谁让他先要跟我划清界限的?"霁林用力戳着盘中的西瓜,"我连最好的医疗团队都请来了,现在全成了我的错?"

他突然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格外刺耳。佣人们想要上前收拾,被徐星野轻轻摆手制止。

"你以后不能总是这样发脾气了。"徐星野一边蹲下身收拾碎片,一边温和地说,"尤其是对秦御,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

霁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但我必须提醒你,"徐星野抬起头,神情认真,"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你和他在一起容易受伤。"

"怎么可能!"霁林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却掩饰不住泛红的耳尖,"就他那个死样子......"

"你羞辱他的时候,心里也不好受吧?"

霁林沉默了。徐星野总是能一眼看穿他的伪装。作为霁林唯一交心的朋友和兄长,徐星野了解他所有的秘密——包括他对秦御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走吧,带你去散散心。"徐星野拉起霁林。

经过门口时,霁林下意识地望向刚才秦御站立的地方,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酒吧里,徐星野冷静地小口啜饮,而霁林已经醉眼朦胧地趴在他肩上。"哥......你的腰好细啊......"

“哥……其实我只是想被爱……”

霁林迷迷糊糊地嘟囔着,"秦御你这个混蛋......我喜欢你啊......"

徐星野轻轻推开他凑近的脸,眼神却带着纵容。在这个世界上,霁林是他为数不多愿意亲近的人。虽然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留给了林晚和顾生,但霁林始终占据着特殊的一席。

将醉醺醺的霁林安置在包厢沙发上后,徐星野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他的额头。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霁林熟睡的脸上,褪去平日里的张扬,此刻的他看起来格外脆弱。

"好好睡吧,"徐星野轻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御不知是如何离开那片别墅区的,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而就在他离开后五分钟。

别墅侧门无声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快步走出,对着手机低声吩咐:

“老板交代了,去市医院,一个叫秦月的女孩,立刻安排最好的手术,用最好的药。费用由老板私人账户结算,手续要快,但务必保密,绝不能让她哥哥知道资金来源。”

黑衣人顿了顿,补充道:“老板说了,务必保住那女孩的命。”

雨,还在下。

一个男人的恨意在今夜生根发芽,另一个男人的善意被深深埋藏。

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夜,带着巨大的误解与伤痛,轰然转动。

——————

医院的走廊白得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

秦御像一尊即将崩裂的石像,守在急救室门外。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他,直到那扇门终于打开。

医生疲惫地摘下口罩,眼神回避着他灼人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晦涩: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病人之前的手术安排和用药史,信息没有同步到我们科室……用药出现了冲突,引发了多器官衰竭……”

“信息……没有同步?”

秦御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刀片在他喉咙里摩擦。他想起霁林昨晚那张冰冷又厌恶的脸,那句“别死在我门口,晦气”。

原来,那不是拒绝。

是欺骗。

是他亲手,断送了妹妹唯一的生路。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世界在他眼前扭曲、旋转,最终归于一片血红的死寂。

秦御缓缓跪倒在病床前,没有哭喊,没有质问。他只是轻轻握住妹妹已经失去力气的手,将额头抵在上面。

再抬起头时,他眼中所有的光都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凝固的黑暗。

从这一刻起,那个会在雨夜对霁林伸出手的少年秦御,彻底死了。

活下来的,将是一头只为复仇而存在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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