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了?春篌”
“寅正,大人要再歇会儿吗?”
“今日锦衣卫结案,可得好好迎候指挥使大人。”韩昭抚平素白锦袍的褶皱,眼底沁着寒意。
春篌为韩昭更衣,一身白色衣袍更显清雅端正,他低头系玉带,突然想起坊间传言——韩太师玉面杏眼,清贵如谪仙,偏生能顶半朝。
盯着你看的时候不自觉的就被吸引,给人一种纯净无辜的感觉。
另一边的肖野还在呼呼大睡。
西城指挥使府邸。
福寿急得直拍门:“卯初了!述职时辰要误了,大人!”
“嚎丧呢?”肖野顶着眼下青痕踹开门,昨日缉凶时撞见南风馆的腌臜场面,搅得他整宿梦见韩昭眼尾泛红的模样。
肖大人干这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他们这些小的背锅。
肖野慢慢悠悠的揉了揉眼睛,平时犀利的眸子此时充满了不满与烦躁。
“哎——,奴才来了~”
“你不要像个小倌一样行不行,腔调正常一点!”肖野听着福寿说话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嫖客。
福寿为大人穿好衣服,看到大人一直在发呆,不由得提醒。
“大人,发什么呆呢,该不会在想太师大人吧。”
“我怎么会想他?!我想他干嘛”肖野一激灵,该死,福寿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嘛!
“今天是女尸案的结案,他韩昭绝对找不了我的麻烦!”肖野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大人,您是太后的亲侄子,是太后这边的人,太师如今辅佐幼帝,和太后又是对立面,朝中不少人在和太师攀关系,而太后又想独揽大权,您还是要注意太师啊。”
福寿颇为担心,毕竟肖野的作风一直让人摸不透。
“为天下百姓着想,才是当权者的使命。”
肖野敛起笑容,太后和太师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宫中
由于皇上年幼,不过十岁,锦衣卫汇报工作一直是由指挥使汇报给太师。
“肖指挥使到——”
玄色衣摆卷着血腥气掠过地砖,肖野将案卷往御案一掷:“步琴为报杀夫之仇,买通诡绝楼刺杀嫡姐。人证物证俱全,太师可要亲自验看?”
如今步琴的罪名已经定下,她也亲口承认是为了报仇,尽管韩昭并不相信步琴自己能办成这件事,但现在的局面正对他有利。
如今步太傅的名声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京中的官员重臣和达官显贵也与步家貌合神离,即使步家职位仍在,但早已成了太后的弃子,换掉他指日可待。
“您这回可高兴了?”肖野似笑非笑的看着韩昭
“我怎知?肖大人,别给我卖什么关子,现在可是你在查这个案子。”韩昭眯着眼睛,肖野……他是知道些什么吗?
“说来步家庶女也是可怜,被父亲想起,不过是利用罢了。”韩昭不由得感慨,他从不知后院有如此不堪的事情,韩家只得了他一个儿子,从小便众星捧月。
“呵,太师大人是投了个好胎啊,比别人少奋斗多少年啊,哈哈哈——”肖野虽说是打个玩笑话,但韩昭偏偏听不得这话,脸黑了下来。
他最讨厌别人这样说,朝廷上的人都知道这个事情,却偏偏每次肖野都能精准踩中他的雷点。
韩昭瞪了肖野一眼,示意他接着说,不要找打。
肖野含笑,不知道为何,招惹韩昭就这么有意思。
“凶手步家庶女步琴,由于是庶女从小便养在乡下。
而步家嫡女从小养在步太傅跟前,此女婚事是之前太傅没被封官之前定的娃娃亲,但如今太傅已位至一品,那位姻亲张家现如今也不过普通商户,家境已不能和太傅相提并论,
而张家也想着与这位太傅攀关系,对两家的婚事步步紧逼,太傅不想落人口舌,但又不舍嫡女嫁过去受苦,故而想到了远在乡下的庶女。”
“于是便骗步琴说是年岁到了,为她物色到了一个好人家,在家中准备数月,决定让她嫁过去,而这位步家庶女以为此生步家都不会再想起自己了,已有心上人并且私订了终身,但步太傅怎么可能容忍即将要嫁出去的女儿有一个情郎呢?”
“他表面上威胁步琴如果不嫁进张家,那么她的心上人必死,若是嫁过去了那么就会为她的心上人谋一个好的出路,但实际上步太傅早在步琴离府的时候就杀了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的父母也被步太傅用一锭金子打发了。。”
“而在半年前,不知道是谁把这个消息传到了步琴的耳朵里,步琴与步太傅大闹一场,但始终步琴不过是个小小庶女,夫家因为这件事也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内幕,但木已成舟,不可能再闹多大,于是步琴没有了所有人的帮助。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安稳度日,但没想到三个月前,步家嫡女步景溺水身亡,从尸身痕迹上来看的确是意外溺水身亡,但经过二次验尸我们发现她的脑后有一个极小的针孔,当时被头发遮住,验尸官并未发现,针孔周围蔓延了一圈毒素,很明显这是致命伤,而那根致命的针被人拔去了。”
韩昭翻动卷宗的手微顿。诡绝楼要价抵得上半座城池,区区庶女如何负担?
韩昭:“步家是太后的人,难不成是宦官与诡绝楼勾结!?”
“那也不能这样推测啊,太师大人,您应该也很想除掉步家吧。”肖野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仔细观察韩昭的神情。
“大胆!我怎可能与那种江湖组织勾结?!”韩昭发怒,这个肖野,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亲侄子,愈发放肆。
“大人别生气啊,我只是说一下自己的想法,难不成大人这都要管?”肖野嘴角含笑,戏谑答道。
他忍肖野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一年前这个家伙做了锦衣卫统领之后就处处羞辱他,作为一个太师,竟然被一个锦衣卫戏耍,要不是因为还要和太后维持表面的平和,早把肖野给换了。
韩昭回到太师府,反复琢磨着今日之事。“诡绝楼?究竟是谁在暗中帮步琴除掉步景?若把这事抖出来,步家肯定要倒台,但对幕后黑手又有什么好处呢?”
韩昭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觉得这事对自己并无坏处。如今朝堂上太后势力遍布,皇帝年幼,还需慢慢教导,只盼着皇帝长大后,朝堂能清朗一些。
先皇曾从众多年轻人中选中韩昭担任太师,很多人不解甚至不满。
先皇却说:“我看中的是你的忠诚、善良和悲悯天下的心。皇宫里的人不可信,我需要一个值得托付天下的人。你年轻,还有大把时间,希望你能好好培养太子。”
他给了韩昭三年时间,让他在无人知晓时去民间体察疾苦。
韩昭感激不尽,这三年里,他走遍了富裕的扬州、南州,也去过贫困的边境地区。他见过富家子弟在闹市纵马狂奔无人管束,也见过穷苦百姓沿街乞讨吃不上饭,如今再看宫中府上的奢华,更是对比鲜明。
既然是先皇把太子交给他,他就一定要好好培养太子,争取让太子成为一位好皇帝,让天下变得更好。
韩昭晚上辗转反侧,想到肖野是太后的亲侄子,如果他帮太后执政,那事情就棘手了。如今朝堂上各方势力暗中勾结,肖野手握锦衣卫大权,是个谁都想拉拢的对象。
韩昭思索着该如何“策反”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月香楼
肖野身边陪着两位佳人。其中一位眼神精明,故意把酒洒在肖野身上,娇嗔道:“爷,您没事吧?都怪我手抖,我给您擦擦。”
这语气比福寿那“狗东西”还让人恶心,肖野差点吐出来。他不耐烦地挥开那女人,脸色难看地说:“滚!”两位佳人吓得赶紧离开,生怕惹怒了这位带刀的爷。
“你这是干啥呢,脾气这么冲。”坐在肖野对面的,是督察院左督御史张康奇。
“少废话,太后那边什么情况?”肖野问道。
“太后很生气,如今步太傅被拉下马,她少了一员大将,肯定不甘心。”张康奇有些摸不透肖野,按理说肖野是太后的亲侄子,太后执政对他好处多多,他为何不帮太后呢?难道真是为了正统,为了皇帝?
张康奇觉得,真正为皇帝着想的,恐怕也只有那一个人了。
“如今朝堂混乱,各方势力都在暗中勾结,太后已经明里暗里地让我帮她了。”肖野说。
“你知道她没安好心吧,她虽然是你亲姑姑,但她是想当垂帘听政的武则天啊!”张康奇不想让肖野投靠太后,觉得那和背叛大安没什么区别。
“你闭嘴,隔墙有耳。”肖野压低声音。
张康奇也压低声音问:“你到底站在哪边?”
“我不想站队,谁对我就听谁的。皇帝才十岁,需要成长,这是过程。太后那边我也不会帮,她现在需要我,但她也没能力把我怎么样。”肖野站起身,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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