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惊失色，心口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你胡说什么？她现在在哪里？”

老鸨抬起浑浊的眼，目光像钉子一样扎进我的瞳孔里，声音干涩得如同枯叶摩擦：“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我没有再问第二句。双腿已经先于意识行动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熟悉的雕花木门——那曾是夜城最温柔的入口，如今却像是通往地狱的咽喉。

推开门的一瞬，寒意扑面而来，不是来自空气，而是从屋内弥漫开来的死寂。烛火摇曳，在墙上映出扭曲跳动的影子，像无数挣扎的灵魂在无声嘶吼。

地板正中央的床铺上，躺着一个纸片一样的人，裸露出来的脸、肩膀、手臂都是惨白的颜色，青色的凹陷下去的指印、紫色的肿起来的瘀伤，还有其他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痕迹触目惊心地附着在上面，几处裂开的皮肉渗出血丝，混着药粉凝成暗红的痂，触目惊心地附着在骨节分明的身体上

“雀儿……”我喃喃出声，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字音。

我扑过去，颤抖着手摸上她的脸，感觉到微弱的气息，才略微松了口气。

我看向坐在角落的老鸨。她倚着红漆椅背，手里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灰白色的烟雾缭绕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遮住了她的眼神，却遮不住那份麻木。

“为什么不包扎？”我压抑着怒气，声音低哑得连自己都认不出。

她缓缓吸了一口烟，烟头忽明忽暗，映亮她嘴角一道旧疤。“没有用了。”她说得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天气的事实。

我心里一沉，冷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为什么？”

她没立刻回答，只是将烟缓缓吐出，烟雾散开，露出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悯——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情绪，竟出现在这个看尽生死的女人脸上

“雀儿的身体里……不知道被塞了什么东西，我请来的大夫用尽了一切办法，也取不出来……”她的声音干涩，却带着一丝罕见的颤抖。

我听得目眦尽裂，猛地伸手掀开盖在雀儿身上的被子，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身下的厚厚的褥子已经被血浸透了。

我只觉得四肢百骸的力气都被抽空，膝盖一软，整个人瘫坐下来，手指深深抠进地板缝隙。

“为什么……先是姐姐，连雀儿也……”我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沉入血海。

屋里静得可怕。等我回过神时，老鸨已不知何时离开，房门虚掩，门外走廊幽深如井。

一个紫衣的人影静静立在门口，身影被昏黄烛光照得半明半暗，轮廓诡谲如鬼魅。

“雀儿也要死了么？哈哈……”祁枭笑了，笑声起初轻，继而癫狂，像是从地底深处钻出来的回响。

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像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白魇，你现在该明白了吧？”他还在笑，像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没用的，我们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哈哈哈……”

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姐姐临终前的眼神——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睛，最后却黯淡如尘。

我猛地站起，从他的身边冲了出去。

衣袖带起一阵风，吹灭了桌上唯一的蜡烛。黑暗吞没了整间屋子，也吞噬了他的笑声。

我冲入夜城的街头。

夜城仍旧还是那个夜城。

亮的光、暗的影、忽远忽近的调笑声、隐于黑暗中的垂死般的嘶哑声、闪着各种色彩的华丽的衣饰、荡着腻人水光的珠链和流苏、藏在诱惑光芒下的死井一样的眼睛、覆着厚厚胭脂的惨白的笑脸……

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在我的面前旋转着、颠倒着向他压迫过来，祁枭刺耳的笑声一直在耳边回荡，声音越来越大，震得脑袋几乎要炸掉。我躲避着，挣扎着逃，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如影随形，像是无数的厉鬼呼啸着追在身后，尖利的鬼爪已经刺进了我的脊背——无处可逃。

我踉跄前行，躲避着人群，却感觉四面八方都有眼睛盯着我。那些涂着浓妆的脸、戴着面具的宾客、躲在帘后窥视的黑影……全都变成了追猎者的面孔。

无处可逃。

背后似有阴风袭来，我猛然回头——空无一人。

可就在这刹那分神，脚下绊到石阶，“咕咚”一声重重撞在一人身上，额头磕地，剧痛袭来，意识迅速模糊。

“咕咚”一声，我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晕了过去。昏迷之前，听到一个声音惊喜地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