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5月14日,傍晚七点十五分,陵城老码头。
霞光褪成一条淡橘线,江面浮起碎银。周屿把单车往柳树上一靠,车铃“叮”一声,被风掐断。他蹲下身,从书包掏出那捆白蜡烛——二十四根,橡皮筋捆两道。打火机“嚓”地一亮,火苗借风就歪,他用手掌半拢,蜡底烤软,往水泥缝一按,一根立住。重复几次,歪歪扭扭围成一颗“心”。火光跳动,映得他手背发红,动作麻利,像完成一道实验步骤。
背后传来脚步。林建国两手插兜,校服外套洗得发白,目光掠过那颗跳动的心形,耳根瞬间烧得比蜡烛还亮。
“你……确定她会来?”声音闷在喉咙,像被蜡油封了一半。
周屿没回头,继续点最后一根蜡烛:“放心吧!约了,就会来。”语气笃定,却没人知道他掌心全是汗。
林建国往前挪半步,脚尖踢到一粒石子,石子滚进蜡烛圈,差点带倒一根。他慌忙弯腰扶住,袖口扫过火苗,布料边缘被烫出一股焦味。
远处链条声响起。刘芳芳推着白色脚踏车,蓝格裙被风掀起,像一面投降的小旗。她在距离蜡烛圈还有三米的地方停住,单脚撑地,目光先落在地上那颗跳动的心,再移到周屿脸上,最后扫过林建国——后者正半蹲着,手里还捏着那根差点阵亡的蜡烛,姿势尴尬得像被现场抓包的共犯。
“周屿,”她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江风收声,“你什么意思?”
“嘿嘿,之前误会了。”周屿挠着后脑勺,露出尴尬的笑容。
“哦,我知道了。”刘芳芳说罢转身就要走。
“唉,先别走啊。”周屿提高了些声调。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刘芳芳回头看了过来。
“嘿嘿,受人之托……”周屿不好意思笑了笑。
“受谁?他吗?”刘芳芳指着林建国,眼睛却看着周屿问道。
林建国吓得连连退了两步,不住地摆手。
“不是,一个对我们都很重要的人……”周屿说着,脸不禁红了。
“……谁啊?”刘芳芳愣了一下。
“……你跟老林的女儿”周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话一出,刘芳芳和林建国一下都愣住了!
整整五秒,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你说什么?”刘芳芳睁大眼睛,目光在林建国和周屿之间来回扫视,“我……跟……他……的女儿?!”
周屿点了点头。
“你疯了吧你!找了个什么鬼理由。”刘芳芳都被气笑了。
“是啊,老周,你这也……”林建国也附和着。
“不,你们听我说……”
“算了吧,别说了,我还以为你只是来道歉的。”刘芳芳打断,目光钉在周屿脸上,尾音被风吹散,像断掉的磁带。下一秒,她转身,裙摆扫过最外沿的蜡烛,带起的风让火苗集体弯腰,再集体熄灭——“噗、噗、噗”,一串轻响,像极细的嘲笑。
周屿追了两步,想喊,却只吐出她的名字。
可刘芳芳再不搭理他,推着车自顾自向前走。
林建国愣在原地,手还保持着“请留步”的姿势。蜡烛倒得更快,蜡油溅在水泥堤面,发出“滋啦”细响,江风卷着碎屑,扑在林建国裤脚上,烫出几个细小的洞。
周屿蹲下去,伸手去扶最近的一根,掌心却被滚烫的蜡油浇个正着,灼痛顺着神经一路窜到眼眶。他却没抬头,只用拇指去蹭地面。林建国终于走过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唉,老周啊,她不会再理我们了吧……”
周屿没回答,他站起身,从书包中拿出日记本,翻开到最新一页,想把当前的情况跟林小朵汇报一下。
突然,他的瞳孔一震,猛地倒吸进一口凉气。因为满页全都是林小朵写给他的警告。
「赶紧回家!
不然你会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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