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盛蓝是在一阵细微的饥饿感中醒来的。
她动了动,身体立刻传来一阵清晰而熟悉的酸软感,尤其是腰际和腿根,提醒着昨夜的酣畅淋漓。
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残留着被躺过的褶皱和一丝清冽的雪松气息。她伸手摸了摸,床单微凉,顾昭言应该起床有段时间了。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顾昭言已经穿戴整齐,白衬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和名贵的腕表。他走近,在床边坐下,指尖自然地拂开她颊边有些凌乱的发丝,眼神温存。
“吵醒你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带着餍足后的慵懒磁性。
盛蓝摇了摇头,嗓音还有些初醒的沙哑:“几点了?”
“八点半。”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早餐在厨房温着,你等下吃了再睡会儿。我今天有个早会,得走了。”
“嗯。”盛蓝慵懒地应着,像只被顺毛的猫,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
顾昭言又细细看了她几眼,才起身,仔细帮她掖了掖被角:“我尽量早点回来。”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关门声,盛蓝才拥着被子坐起身。睡袍松垮地挂在身上,露出锁骨处几点暧昧的红痕。她脸上有些发热。
缓了片刻,她起身下床。双脚踩在地板上时,腿根明显的酸软让她微微蹙了下眉,心里忍不住暗嗔了某人一句“不知节制”。
走到餐厅,果然看到料理台上放着温好的牛奶和一份精致的太阳蛋配烤吐司,旁边还有一小碟洗好的草莓。吐司边缘焦黄,是她喜欢的火候。他总是这样,在某些细节上,用心得让人心动。
她慢悠悠地享用完他的爱心早餐,身体的疲惫感消散了不少。刚收拾好餐具,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林欣。
“大小姐,起床没?老地方,十点半,不见不散啊!”
盛蓝笑着应下。今天她的工作室正好没什么紧急事务,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个多小时后,盛蓝和林欣已经坐在了市中心一家格调优雅的咖啡馆里。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盛蓝穿着一条宽松舒适的棉质长裙,墨镜推在头顶,气色红润,眉眼间带着一种被爱情滋养后特有的、不自觉流露出的柔媚光泽。
林欣搅拌着面前的咖啡,上下打量着她,眼神犀利得像侦探,最后促狭地笑了:“啧啧,瞧你这满面春光的。”
盛蓝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端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那清甜的味道,似乎一直渗到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窗外的阳光正好,一如她此刻明媚的心情。
她准备等下买个菜就回家,顾昭言昨天说想尝尝她的厨艺。
她那里有什么厨艺,刚出国那会,每天吃的不是土豆就是三明治,和盛阳两个人都要吃吐了。
但是顾昭言开口了,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和林欣分开后,盛蓝去超市精心采购了一番,提着大包小袋回到了家。看着流理台上琳琅满目的食材,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挑战一下顾昭言点名想吃的肉末茄子。
食谱上说,肉末最好用绞肉机处理一下,口感更佳。
她在厨房里翻找了一圈,常用的几个柜子都没有。“会不会在储物间?”她嘀咕着,走向了那个平时很少踏足的房间。
储物间有些杂乱,弥漫着淡淡的灰尘气息。
盛蓝打开灯,开始在各个收纳箱和角落里寻找。她搬开一个略显沉重的纸箱,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绞肉机没找到,视线却被箱子角落里一个异常眼熟的深蓝色天鹅绒盒子吸引了。她的目光落在角落一个突兀的深蓝色天鹅绒盒子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太眼熟了,那是Tiffany的经典款。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来,打开。
一条精致的钥匙项链躺在黑色丝绒上,内圈镌刻着一个细微的“S”,和那个她永难忘记的日期——她离开江城的日期。
这不是礼物。
这是一个无声的诘问,或是一句未能说出口的挽留。她的指尖抚过冰凉的金属,呼吸微微一滞。
绞肉机已被彻底抛在脑后。她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开始翻动那些沉甸甸的纸箱。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叠用牛皮筋仔细捆好的照片。最上面一张,是她十八岁成人礼那天,穿着粉色礼服裙和高跟鞋,在宴会厅门口回头微笑的瞬间,青涩而明媚。
她根本不记得那天有谁拍下了这个镜头。
她颤抖着手往下翻。
有她在瑞士滑雪场上笨拙摔倒时被抓拍的狼狈样子;
有她在伦敦毕业典礼上戴着学位帽、手捧鲜花对着镜头大笑的照片;
甚至有她在科茨沃尔德乡村独自旅行时,坐在长椅上喂鸽子的侧影……很多场景,连她自己都快要遗忘,却被他以这种方式悄然定格。
这些照片的角度大多有些距离,像是偷偷拍摄的。
一个令人心惊的猜测浮上心头,让她几乎握不住这些相纸。
她继续往下:
箱子内,是两双高跟鞋,黑白各一双,旁边便利贴标记着“18”应该是顾昭给她准备的18岁成年礼;
取而代之的是一对戒指...同样用标签标记着“21”...
几份厚重的房产资料,白纸黑字,产权人赫然写着她的名字,日期标记着“22”……原来这个她回国后顺理成章入住的“家”,从一开始就是他为她准备的巢穴。难怪他再也没回过月湖景。
旁边一个最大的长方形大盒子,盛蓝最后还是选择拆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白色的单板,是DIOR的独有卡片——祝盛蓝女士滑行愉快,用上这个板永远不摔跤。标记着“19”。
每一样东西,都对应着她缺席的每一年。他像一个偏执的时空记录者,固执地在每一个她人生可能的重要节点,为她准备好一切,仿佛她从未离开。
她猛地看向箱子深处,那里安静地躺着一个文件袋。她打开,里面是一叠厚厚的、边缘已经微微泛黄的信封。她抽出最上面一封,熟悉的、属于顾昭言的凌厉笔迹映入眼帘:
「今天江城又下雨了,想起了你总忘记带伞。不知伦敦天气如何?你好不好……」
只一眼,她便像被灼伤般猛地将信塞回。心口堵得发慌。她开始数那些信封。一封,两封,三封……一共十八封。
她拆开其中日期标记最新的一封看:
盛蓝,最近好吗?上次找你...是我最后的勇气。其实关于你...快六年了,我感觉我越来越陌生,李煜他们都言里言外劝我放下,那晚我在床上躺着,想了好久,莫名的难过。我也不知道我在熬什么。我还是很想你,或者说我根本没忘记过你,好多话想和你说。
是因为还爱着,还是不甘心?以前我总觉得大男人谈情说爱的都好,总有一天都会消耗殆尽,后来我才明白,正因为有了喜欢和爱,就会有期待。我期盼你回来,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很难过,你说我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但是我的路,从和你在一起后,你一直都是我计划以内的事。
你不会知道的,你和我说分手的时候,我有多无力和难受,那时候确实我什么也做不出承诺,我没办法怪你。看着你过的很开心,在国外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就会想,是不是...我也该慢慢放下,学会接受没有你的现实。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想我?你要是也舍不得我的话就好了...你有没有过要是我还在念头?哪怕就一瞬?算了都不重要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好。
你过的好的话,忘了我也没关系。
我那么的执着于你,可能是因为心中执念,正因为这样的执念,并不是因为我想要有个好结果了,我只是觉得从始至终都没被坚定的选择过。你的离开,让我明白了很多事,但我还是愿意赌上一切,我的全部坦诚和爱,真的想和你谈一场永远不分手的恋爱。
伦敦好不好,你好不好?
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
信纸从指间滑落,盛蓝的视线已被泪水彻底模糊。在信封旁边,散落着几张泛旧的登机牌。她捡起来,指尖都在发颤。
伦敦希思罗机场。时间从她离开后的第一年,断断续续,一直持续到……她回国前半年。她仔细数了数......
在她全然不知的情况下...
中间分开六年,十次飞往伦敦。
在她固执地认定彼此早已天涯陌路的那些年,他竟一次次飞越重洋,降落在她所在的城市。他可能走过她每日必经的街道,在她最爱的咖啡馆窗外驻足,在她学校的红砖墙下徘徊,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沉默地收集着关于她的一切。
顾昭言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看着她笑,看着她哭,看着她成长,却像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隔着人海,不敢靠近,不忍打扰。
盛蓝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原来,在她固执地以为只有自己在异国他乡品尝孤独和思念的这些年,他一直都在。
用她从未想过的方式,爱了她整整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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