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放，你来。”

乔肆坐在沙发上平视乔放，斟酌着言辞：“你想不想换个新的……皮肤啊？”

现在的机器人有很多仿真皮肤，做得和真人一样，可比乔放现在的样子好多了。

至少不会出现金属划痕和点点锈迹。

看着有点刺眼。

换皮肤要很多钱，尤其是乔放的型号已经太过老旧了，更换起来更加繁复。

但是乔肆有很多钱。

也只有钱了。

乔肆怕对方不同意，温声细数着换皮肤的各种好处：可以变得很漂亮，变得很高。有修长的手臂和腿，有深邃的眼睛和光滑的皮肤。拿东西的时候不需要搬一张凳子来垫脚，也不必再仰视着他。

乔肆絮絮叨叨磕磕绊绊，说到最后自己都不知所云。

乔放的机器人守则让他不会打断乔肆的话，他只是静静地听完，然后温和地说：“主人决定就好。”

闻言，乔肆面色一怔，他并不为乔放给出的全然的信任和依赖所高兴，难得地蹙眉抿着唇。是他忘记了，乔放并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至少不会对他的提议或是有任何意见。

同样的，也就不会因为他所说的各种好处而感到心动。

乔肆看着面前敦厚温和的乔放，莫名地有些挫败。

尽管他明白这并不是乔放不愿意给他回应，乔肆还是短暂地低落了一会。

他本可以不做询问，直接自行决定，但他还是想得到乔放发自内心的认可。至少，他想，要在对方知情的情况下。

乔肆不说话，乔放也就不做行动。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尺寸距离对视，渐渐的，乔肆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悄然散了。

算了算了。

能够给陪了他这么久的乔放换身新衣服还是很令人开心的。

乔肆兀自生了一场没人知道的委屈，而后又欢欢喜喜地给乔放挑起了新皮肤。其实成品比定制要快一些，但是乔肆挑挑选选半晌也没找着称心如意的骨相。

有心想问乔放喜欢哪种，又怕得到个令人生气的答案。想到这儿，乔肆下意识瞥了眼仍不自知的乔放。

没法子，乔肆想了想决定亲手捏一个皮肤数据。

等定制的皮肤送来时，已经是暮春初夏的时节了。早樱一簇簇地盛放，窗外一片粉色的云浪。

春光正好。

数据页面其实有成品拟图，可以三维立体地展现在定做者面前，但是乔肆总疑心是不是有美化的效果。

躯壳被密封在箱子里，乔肆看着密密麻麻的更换说明书，颇有些手足无措。

完全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即便如此，犹豫过后，乔肆仍然想亲手帮乔放更换。

可惜乔放坚持自己来。

他颇有些担忧，芯片什么的，乔放那短胳膊短腿的，自己来能行么？

更换的过程大抵是足够漫长的。

乔肆从日光正盛之时，满怀希望与担忧地等到了暮色四合之际。

“咔哒。”

“乔……！”

傍晚最后的一点余晖透过落地窗洒下，浓墨重彩的云霞毫不吝啬地晕染瓷白的肌肤，浅淡的玻璃质双眸熠熠生辉。

乔肆没有收敛眼中的惊艳。

那是一个高大的、温文尔雅的人。单看那副皮相，总疑心他是个风流的、溺于声色的人；然而，那人打着一丝不苟的领带，面上温和而沉着，反倒又像是个学术严谨的人。

乔肆对上乔放双眼，才恍然回神，那些所有所有的形容都不是他。不论骨相如何变化，乔肆的乔放，永远都是一个沉静的包容的、独属于乔肆的人。

好吧，他承认，不止一点惊艳。

短暂的怔愣过后，乔肆招手让乔放走近些。他好像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又好像满足得什么也不需要说。

详情界面说，实物可以摸到真实的肌理与骨骼，完全达到了媲美真人的程度。他犹疑着，不知该从何下手。

多奇怪，分明之前他还是那样随意地与对方勾肩搭背，甚至常揉弄乔放的脑袋。

他立在乔放面前，唯恐唐突了对方。

但他终究还是感受到了。

趁着乔放转身准备离开时，抬手捞住了他的手臂。顺着劲瘦的小臂，握住了温凉的手。

乔放或许以为他有所指示，回身看向乔肆。乔肆对上对方无机质的双眼，清澈透亮，下意识说到：

“你好，乔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