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敲门声将两个睡熟的人从美梦中揪出来。江若柠抬起头，让那人顺利将麻木的左臂抽出，前胸贴后背的两人迅速分开，陈乔收回搭在江若柠腰间的手臂，尴尬的走下床。谁也不知道昨晚到底是谁先靠近，最后变成了如此亲密的姿势。
“老大……”成兆将人拉到角落，悄声说道：“卢染好像知道这事儿了，刚刚打电话来约我见面，语气也冷冰冰的。”
陈乔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当Jesse她们那几个人是摆设啊，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你回去自己交代吧。”
“要不你回去吧……我……“成兆扭扭捏捏的说道。
“我回去你陪着这个？”陈乔看了眼紧闭着的门：“你当初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绑架，撕票未遂，现在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这都两天了，还没和人家道歉呢吧，去！”
成兆低着头不时的瞟一眼陈乔，对道歉这事儿，心里总觉得不得劲。
“快去。”
成兆轻轻敲了几下门，有些忐忑的等着里面的人应声。
“江若……呃，不是，若柠姐，对不起，对于我前两天的鲁莽行为我向你道歉。”
江若柠打开门，看到有些怯懦的男人站在门外，眼神不自在的看向身侧的人。
“嗯，现在相安无事就好。”江若柠看了看站在几步外的人向眼前的男人使了个眼色，他便急匆匆的转身跑下了楼。
一刻也不愿多待，仿佛自己是什么吃人的妖怪似的，逼的他慌不择路。
“回去吧，刚好一点，别再着凉了。”陈乔走过来，抓起女人的手腕，将人扯进屋里。
“我那天和你说的那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陈乔顺着她的眼神看着被自己攥着的手腕，这才回过神，将人放开。
“我如何信任你，不会在林秀出国后反悔。”
陈乔低头沉思着，似乎林秀已是唯一的筹码，她没有替父报仇的决心，没有翻案的想法，那能利用的点也只有林秀这一个了。
果然没心没肺的人才是无敌的。这若是换了康路，光是复仇这一项就将他捏的死死的。
她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江若柠看着那人倏尔变化的表情，心里也猜到了几分，却没有任何表现或提点，静静等待着鱼儿自己上钩。
“我随你回国。”
许久的沉默被打破，江若柠回头看向那人，她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欢喜。
“这样总可以了吧。”
陈乔看着那人不吱声，心里直犯嘀咕。
江若柠偏过头，苦笑着扯了扯嘴角，眼神暗淡下来，轻声道：“我饿了，下去吃点东西吧。”
陈乔隐约感觉到那语调中透露的失落无奈，为何会失落呢，她的目的达成了，不应该高兴吗？还是胜利者喜欢用这种落寞去衬托别人的失败。
“哦。”她毫无兴致的跟上。
—
回到城中，已是傍晚，冬日的傍晚是独属于北部国家的浪漫，黯然的天色中勾勒着些许夕阳红，雪白的山顶衬的日落越发红火，越来越深，越看越烂漫。
成兆停下车子，门口踱步的人也停下脚步，逆着余光看向来人。
“卢染。”
卢染看着那人一脸惊恐，淡淡说道：“怎么，我这不速之客打扰到你了。”
“呃，那倒没有。”他只是还没走准备好说辞罢了。
……
“老大呢，待在民宿照顾江小姐了，我回来和你说明情况。”成兆端来一杯咖啡，递到卢染手中，飞快的缩回手，极力避免着与她的对视。
“说说吧。”
成兆坐到离她最远的地方，紧张的搓着手掌。
“你不是已经听Jesse说了么。”
“我想听听你的版本，你无缘无故绑一个客户我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渊源你总得和我交代一下吧。”
“我……这事儿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多长我都听你说，大不了今晚我就住这儿了。”卢染镇静的看着他，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非要探究清楚不可。
“好吧，那我讲了……这事儿的渊源也不是我，是老大……”
……
“怪不得……”卢染低低道，手中的咖啡已添了四次。
“怪不得什么。”
“乔一直不愿意扩展业务，只满足于本国发展，一开始我以为……”
“你以为她安于现状，缺乏冒险精神还是没有远见……老大以前怎么也是叱咤C国的金融精英，她的野心一点不比你小。但现在安于现状最安全。都怪我一时愚蠢，背着老大回国，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这么大的事，你怎就敢一声不吭，独自回国，尚不说没有江若柠，万一那段视频交到警察手中，王重喜被逮捕了，你们的算盘定会落空，这种时候你回国不是往人家挖好的坑里跳吗。再说了，林秀生孩子，结婚离婚都没有找过你，六年了才突然发邮件，你丝毫不怀疑她的动机是什么，就……”卢染站起身恼火的看着成兆，无奈的叹道：“anber，你和乔的缘分走到头了。”
成兆低着头，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她劈头盖脸的责骂，却不成想那人只是淡淡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迟疑了几秒，抬起头看向卢染。
“她……是在还你的人情……”
“不会的，你在胡说什么，我把事情告诉你，不是让你肆意点评我们之间的关系的。”他站起身，对女人的说法嗤之以鼻，心里又对她的话半信半疑，隐隐不安。
卢染不屑的冷哼出声，对身后那人的歇斯底里的情绪视而不见，转身便离开了那栋冷冰冰的别墅。
—
隐匿在楼梯口的人脸色深沉，看着两人笑容满面的从外面回来，身上的寒气随着开门的刹那，一起带进屋里。她垂眸看了眼一旁的男人，手里提着滑雪的工具，冻僵的脸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笑容。
“小姐，我去还就可以。”
江若柠点点头，将一身的装备褪下，递给罗成。
“嗯，那我先上去了。”
“小姐，你……要不还是回原来的房间住吧。”
“最近是旅游旺季，江小姐原来的房间腾出来给其他顾客了……。”
江若柠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容，她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罗成，Jesse的话有意无意的救了场。
“没关系，凑合一下就好，一两天我们就离开。”
Jesse友好的一笑，带着有些落寞的罗成走去地下室。
……
江若柠敲了敲门，虚掩着的门拉开一条缝。
那人正坐在电脑桌前，漫不经心的拨着鼠标。
“我想洗澡，可以吗？”
“江小姐你是一个成年人，洗澡这种事不用得到我的允许吧。”
“不是你不让洗的嘛。”江若柠看着她，有些心虚的回道。
那人轻笑道：“是么，江小姐有胳膊有腿的，我人微言轻，还能管的住你。”
江若柠低头一笑，知道她是为自己下午不打招呼，偷偷跑出去滑雪的事生气。
“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罗成说店里的装备很好，多穿几件衣服不碍事的。”
“是么，那你去问问罗成可不可以洗澡，让他帮你决定。”
“陈乔！”江若柠蹙起眉头，本想与她好好讲话，但那人阴阳怪气的腔调实在惹人恼火。
“你随便。”
……
“喂，你这里的灯怎么开啊，没有开关。”
”……你关上门就有了。”陈乔无奈的回应，托着下巴，机械的看着今日股市的收盘情况，过了许久，脑袋里突然闪现出什么，瘫在桌上的人倏的站起身，大步朝浴室飞奔去。
“江若柠……”
浴缸中的女人正出神的欣赏着头顶的星空，还有密闭的房间呈现的另外一幅“星空”。
“可以把门关上吗？please！”江若柠轻声道。
陈乔听话的推上门，站在一旁静静欣赏着自己已看过无数次的画作《星空》，缓缓流动在地面，在墙壁，静谧而浩瀚，触手可及却依然让人赏之战栗。
她低头看向浴缸中躺着的人，她的嘴角始终挂着笑容。曾憧憬过无数次的画面，在此刻应和，她看着她的欢喜，却无法将曾经的那个人与此刻身旁的那人重合在一起。
房间再次暗下来，只一瞬间又恢复了它的灿烂。关门声也应声而来，紧接着是外面的关门声，沉闷的让人压抑。
江若柠拢起嘴角，仰头看向头顶，透明的玻璃外是一片自由的世界。眼泪顺着眼角自然的垂落，难以抑制的决堤，星空也黯然失色。
她们，再一次并肩看星空，隔着不远的距离，却怎样也够不到彼此。
……
“我以后要和我喜欢的人，每天躺着就能看到梵高画里的星空，不过鹿城的天气已经不允许了。”她曾经遗憾的向那人倾诉，然后不屑的说道：“不管能不能看到，那肯定不是你。”
江若柠咬着下唇，她身在梵高的星空如愿看着抬头可见的星空。
“梦想的愉悦为何总是这样短暂呢。”她抬头，看着凌乱散落的繁星，它们之间始终牵引着彼此，但却永远无法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