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潇湘会所门口，一个带着墨镜，行色匆匆的矮瘦的男子走进了会所，那人走到前台，嘴唇动了动，说道：“有约，308。”
言简意赅，周身打扮的很是干练洁净，只是看不清他的眼睛。
肖晴儿在监控器下看着这人，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请问是谢先生么？“前台的小姐核实。
“是。”
“楼上请。”前台的小姐示意给保安一个眼神，那人好像早已知道自己的任务，走到谢利身边，摆出一个请的姿势，便在前头带路。
乘坐直行的电梯，避开了形形色色的人。这也正是谢利想要的。
“谢先生，请。”保安走到房间门前，便转身离开。
谢利走进去，与外面不同，黑暗中缤纷多彩，里面澄净的灯光，落落大方的装饰，俨然一副办公室的模样，与这样的娱乐场所格格不入。
女人转动椅子，面对着他，“久仰大名，谢先生请坐。”
谢利打量了下女子，应声坐下。
“陈叔与谢先生介绍过我么？”
“只说是生意上的人，不过这潇湘会所是肖家的产业，众人皆知，能这样堂而皇之的坐在这样的场地等我的，恐怕也只有肖家的人了，你是肖晴儿？”
“是的，和谢先生交谈果然省事，不过我还是郑重自我介绍一下，肖晴儿，肖家的肖晴儿，也是陈挺的肖晴儿。”
听到那两个字，谢利僵直了身子。
“谢先生这种聪明人定是不屑于与我这种小白谈生意的，我城府低，常常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决策上又是情感为先，怎么看都不是个做生意的料，不过今天我倒是很有把握，和谢先生谈成这庄买卖。”
“哦？”
“我知道你为谁卖命，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牵扯陈挺多少事，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世上总没有永远的赢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说对吧，谢先生。”
“小姐说的在理。”
“古今多少人，成事者必要顺势而为，这一点您认同么？”
谢利笑了笑，一时分不清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他回道：“认同。”
“虽然势不在我这儿，但也不在康路哪儿您觉得呢？”
谢利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
“从那个英国人瓜分康鹿宁之后，康路的股份被分配在了各家公司之下，之后众人重新洗牌，清理康路的人，重新招商融资，并且设立了高级合伙人以股份为奖励，彻底稀释了他的股权，这一点谢先生身在其中，应该比我更了解吧。”
“是又如何？”
“马上康路也要出狱了，可怜了你那位同仁，袁仁康了，最后脏水还是都倒在了他头上，誓死效忠的奴仆也不过这下场，可惜啊。”
“如果肖小姐是来帮谢某展望未来的，大可不必。”
“说对了，我就是来帮你展望未来的。康路现在有未来么，他能给你什么呀，靠着那点可怜的股份带你重新创业么？还是夺回他的一切。”
……
“他的辉煌已经过去了！这个事实，相信已经不用我帮你强调了。现在你能依靠谁，陆柯洋，江若柠，还是那个英国人？陆柯洋都恨死你了吧，在他眼皮子底下，剥夺他权利那么久，江若柠呢，还搭理你么，要我说江若柠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好榜样，从陈家到康路见缝插针，无处不在，从来无利不起早，到现在事业蒸蒸日上，还真是行业翘楚。”说到这里，她不由得露出鄙夷的脸色，然后继续道：“至于那个英国人，他是整件事情的始纵俑者，为的就是吞下康鹿宁这块儿蛋糕，康鹿宁分家后，陆柯洋只拿到了已经烂掉的房地产和游戏行业，而江若柠和我哥一起也仅拿回了服装和奢侈品行业，其他的归入他的麾下，那些小股东分出去的，因为被他霸占的市场资源，不得不重新被收购，从老板一下子变成了打工的，真让人唏嘘啊！”
……
“现在我肖家不至于说只手遮天，但在鹿城还有一席之地，以谢先生的才华，以肖家为跳板一定能做不少事吧。”
肖晴儿看着他，静静观察着他的反应。
“我再告诉你个秘密，陆柯洋一直和陈挺联系着。”她大笑了几声，又说道：“当初陆柯洋搞出个独立门，也是我们在背后操控，这只不过是要稀释康路手里的股份罢了，为的就是要拿下康鹿宁的控制权，谁知哪里冒出来的英国人，搅乱了计划，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推荐你让陈挺和陆柯洋重新任用你。”
谢利静静思索着。
“你有什么条件？”
“和你说话就是省心。我要你帮陈挺洗清罪名，重回鹿城。你只需要将所有证词都指向陈明就好。”
谢利不由得嗤笑出声，想想这世间有几人比他能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肖小姐，是要陈挺做不肖子孙啊！”
“这件事我不会让陈挺知道，他只要接受结果就好了。”
谢利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啊，好啊，这世上有这样的痴情人，真难得。肖小姐也真下得去手，若将来你和陈挺结婚，如何面对泉下有知的公公呢。”
“我只要陈挺回来，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我谢利商场沉浮多年，做的也只是敌对关系的勾当，万不及你千分之一啊。“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那是谋财害命的勾当，我，只不过是利用了一个死人，如何能相比。”
谢利轻笑了声。
“我没有审判别人的兴趣，至于别人如何审判我，我也不在乎，随意你如何抬高自己，贬低我，无所谓。”肖晴儿不在乎的耸耸肩，眼神里满是讽刺，这世上总有些人，做了坏事还非要把自己包装的像个好人，活的那样阴暗可怜。连只老鼠都不如，敢作敢当的勇气都没有。
“好了，谢先生，我想我的诉求说的很明白了，您考虑考虑。”肖晴儿回到座位，静静的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我回家再想想。”
肖晴儿叹了叹气，知道这人定是拿不准自己的话，被套路了，继续道：“好吧，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如果谢先生没有答案，我就当您放弃这个合作翻身的机会了。”
“我跟了康路许多年，他待我不薄，一直也是信任有加，如今另择他路，还需一番挣扎。”
肖晴儿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这样唯利是图的人，还有脸和她谈忠诚，真是可笑。
“我听说袁仁康举报康路的时候，陆柯洋帮他料理了他家里大小一切事物，他也不过被判了三年罢了，在里面表现好一点，也许用不了三年，之后出狱，有陆柯洋做背书，一定风生水起。至于他和康路，哼，他举报，康路拿他顶包，倒是很合理。如果我让陈挺去找陆柯洋，让陆柯洋吩咐一下袁仁康，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谢先生可就无用武之地了。”
这话一句一句敲在了谢利的心上，他对于自己的处境依然抱有希望，他想着，若是康路出狱能够在江若柠的帮助下重整旗鼓，也是有一番事业可以成就，再不济，他还有零零散散的股份，卖掉也可以做一家自己的小公司，不至于无路可走。但此刻他有些游移，渺茫的未来突然带给他许多不安与恐惧。
成为一颗棋子并不可怕，成为弃子才可怕。
“肖小姐，过于妄断了吧，你别忘了，康路还有江若柠。”
”哦，你当真觉得江若柠对康路有真感情？那为何她打头稀释康路的股份呢，我想是谢先生太天真了。在这波诡云谲的商界，竟然相信爱情，这世上的人大多都趋利避害，偏偏她江若柠独一份坚贞不渝守爱情？你不觉得太可笑了么！”
谢利心中那点仅存的希望渐渐被浇灭。
“我也不怕告诉你，江若柠当年与陈家交好，并非因为她是陈挺养的情人，也不是陈乔的闺中密友，她是陈乔的情人，她们相恋了三年，江若柠不也是择良木而栖，后来选了康路背刺陈家么，如今康路落得如此下场，我想与江若柠也脱不了关系吧。”
谢利被这一消息震惊到，他从未想过江若柠与陈乔还有这一层关系。
他突然想起康路无数次与他抱怨江若柠的若即若离，分明是男女朋友关系，却从不与他亲近，当时他也只以为江若柠过于传统，不愿与男人在婚前有过多亲密行为，如今看来，是她……是她真的不愿罢了。
今日的信息量太多，他的大脑被肖晴儿的话全部占据，嗡嗡作响，心神游荡。今日的对话，推翻了他所有假设，他曾预设的未来，一点一点的被侵蚀。他曾将康路的未来与自己的未来捆绑着，构建出重新来过的畅想，但现在，但现在……
哪怕重新来过困难重重，他都能接受，可如今，怕是连重新来过的资本都没有了。
浑浑噩噩走出潇湘会所，天已经黑了，冬季就要来临，富饶的南方城市，也渐渐从燥热变得凉爽。
或许换一种方式生活，也未尝不可。
如若你决定当狗，谁的狗又有何区别，只要有肉吃，哪里都一样。
如若你决定清高，便要做好两袖清风的准备。
他不愿两袖清风，所以年轻的时候便抛弃了从大学走出时的青年人热血与清高，早早的将自己逼成了一个两面三刀，阿谀奉承的人，从此青云直上。
如今不过换个地方罢了。
“开车。”
他闭上眼，发动口令，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也养着无数只狗，只有他明白，只有你爬的越高，才有垂怜众生的权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