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一一班，他们朝气蓬勃，气宇轩昂，迈着整齐的步伐，带着独属于自己的活力，在朝阳下，是最热烈的少年少女！”

“一班一班，亲爱的一班，让我们乘风破浪，大获全胜，在这场运动会中赛出风采，赛出姿态，赛出独属于青年人的胜利！”

主席台上，柯寻激动地讲解着入场词，主席台下，章舒滢走在程繁舟的身边，小声说道：“柯寻是不是把成语字典翻了个遍，凑出这些字。”

程繁舟嘴角梨涡轻起，她摇了摇头，没告诉章舒滢，这份入场词是柯寻托她写的。

“程繁舟，你想不想我们班在一出场就独领风骚？”

这是柯寻让她帮忙写入场词时，说给她听的话。

程繁舟倒是没有想过独领风骚，写篇小短文对她来说手到擒来，不用思考就能写出来。

“程繁舟，你再加点，这是属于我们一班的班级荣誉！”

程繁舟一直没有什么集体意识，尤其当她在原来学校被好几个女生带头霸凌后，她愈发讨厌人群。

有人在的地方，总会有这种那种的问题。

直到她转学，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群人要霸凌她。

明明以前做同桌时，她会按照她们的要求，给她们带钱，考试时候帮忙做小抄。

所以她不太明白所谓的班级荣誉为什么会让柯寻这么激动。

直到她跟着一班的人群，从台下走过，接受着四处的目光，章舒滢牵起她的手，向主席台举起来，台上的柯寻同样举起手朝她示意。

程繁舟觉得自己像是棵找到归属地的树。

“一班一班，勇争第一！”

他们喊着由她所写的口号，走入人海中。

三千米长跑比赛在下午举行。

中午吃饭的时候，程繁舟的面前堆满了章舒滢买来的食物。

各式各样，像学校门口新开的餐点摊。

“繁舟，吃这个，这个顶饱，等会你跑的时间长，需要维持体力！”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吃不下了。”程繁舟摇了摇头，“真的吃不下了。”

“你是真想撑死她。”柯寻从一旁走过来，冷不丁的来了句。

“三千米，这么长，不多吃点，怎么能撑的下来？”

章舒滢反驳，此刻的她，只希望程繁舟别累倒在半道上。

柯寻掏出块巧克力递到程繁舟面前，“等会跑步前，吃个这个就行。”

他身上还穿着上午的西装，精神抖擞，眼睛亮亮的。

章舒滢在一旁反抗，“一块巧克力能抵什么饱，要是给繁舟饿晕了怎么办？！”

柯寻瞅了眼桌子上堆满的食物，他哼哼道：“你买了这么多，她肯定吃不掉，我替她吃！”

说罢，就脱了西装外套，一板一眼地开始吃东西。

“柯寻，你……这是我给繁舟买的！”

“繁舟又吃不下，我今天在主席台读了一上午稿子，给我累死了。”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一碗面，随后继续说道：“要我说，还是我们班的入场词写的最好，在一批参差不齐的水准里，我们班的稿子犹如脱了缰的野马，连站长都夸呢！”

“你这都从哪找的形容词……”

章舒滢嫌弃地拍开他伸过来抢鸡蛋的手，“这是给繁舟的。”

程繁舟喝完了面前的汤，心里暖暖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碗汤是她最喜欢的海带汤，还是因为面前的两个人。

是她的朋友们。

“繁舟，我刚刚打听了，那些跑三千米的有不少是体育生，你到时候要是实在跑不动你就别跑了，跟着后面走都没事，咱们班有不少初中部直升的，大家体育都不咋地，老陈也不对能不能拿奖牌抱有希望，你千万不要有压力！”

章舒滢帮程繁舟拿着包，在一旁叮嘱，“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喊停，知道吧……”

柯寻跟着一起听章舒滢的絮叨，他喝了口水，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掀起眼皮打断道：“你怎么不相信她能跑完全程，顺带领个奖牌回来？”

少年动作懒散地给程繁舟加油，那幅神情，好似笃定她会赢下来这场比赛。

下午的太阳很刺眼，程繁舟一直呆在香樟树下乘凉，三千米的比赛在最后一场。

教导主任早早安排好校医准备好补充体力的葡萄糖。

甚至安排来了辆救护车。

“这么大的阵势，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不夸张，毕竟今天市里电视台都派人来报道咱们学校的运动会，咱们等会好好表现，说不定能上电视！”

章舒滢挤开议论纷纷的人群，手里还攥着刚刚装晕从校医那里顺来的葡萄糖。

她刚准备给程繁舟送过去，就看见自家班主任老陈手里抱着一板葡萄糖，口袋里还塞着冒出来的巧克力。

“繁舟同学，等会不要紧张，这种比赛项目，咱们重在参与，拿不拿名次都不重要，实在累了，咱们就中场停下来，到时候咱们都去接你。”

老陈招呼体委拆开那板葡萄糖的外包装，他用衣服下摆包住葡萄糖瓶，用力掰开，递到程繁舟面前。

“跑前兑水喝点，这3000米可是个体力活。”

“是啊是啊，程同学。”体委张成林跟着掰葡萄糖瓶，点头赞同道。

程繁舟轻声道谢，她接过，兑到水杯里。

好甜，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流泪。

大概是很少会有这么多人在支持着她，陪着她一起准备一场比赛。

比赛快开始的时候，阳光躲在香樟树后，操场起风了。

风刮起程繁舟身后的数字牌，像是在安抚她。

香樟也形成了一片海洋，拥抱着程繁舟，她仰起头，突然看见空中飘起的一片小小的绒毛。

像小的时候，被风吹起的蒲公英，过了这么多年，又回到她的身边。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程繁舟可是很会跑步的。

枪声响起，一群人跑散，塑胶跑道的周围簇拥着喊“加油”的同学。

章舒滢紧紧地捏着给程繁舟准备的葡萄糖，跟着人群跑起来。

她近乎嘶吼地喊出，“程繁舟，加油！”

一班的同学也都从座位上站起来，明明早上的时候，他们还在因为觉得运动会又晒又吵而苦恼。

可是此刻，属于一班的程繁舟在那条塑胶跑道上。

就像上午时候，他们一起高呼的口号。

“一班一班，团结如一，一班一班，永争第一！”

他们来自一个团体，他们团结如一。

程繁舟绕着鲜红的塑胶跑道跑了一圈又一圈，像回到小时候。

在外婆家门外的花田里，她去追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外婆在身后喊住她，“繁舟，跑慢一点……别摔倒了……”

“程繁舟，跑快一点。”

程繁舟在心里默念，太阳开始慢慢坠落。

残存的光笼罩在香樟树上，偷看着用力奔跑的人群。

太阳也不解，人为什么总要赛跑，还有的人想跑过时间。

有人超过了她。

程繁舟侧过头看过去，她的脸蛋因为剧烈运动而开始泛红，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加油！程繁舟！繁舟！加油！”

她还能听到章舒滢撕心裂肺的声音。

还有一班那些她叫不出名字的人。

还有同样很喜欢她的作文的班主任陈凯。

他们跟着她跑起来，在操场外圈，一起为她呐喊。

还有柯寻。

他站在主席台，一直关注着这场比赛。

身后的站长催了他好几次，让他读别的班级送来的加油稿。

他都没有回应，只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跑道。

“还有两圈，繁舟冲啊，繁舟加油！”

和程繁舟一起参加这场比赛的还有高二高三的体育生。

程繁舟从比赛开始，就一直保持在第三的位置。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瘦小的女生，参加三千米只是为了凑人数。

“我靠，繁舟这么厉害的，我靠第三啊，就没掉下来过！”

章舒滢的嗓子都喊哑了，逢人就介绍，“看见没，跑第二道那姑娘，是我姐妹，看到没，是你们以为只会学习的弱鸡一班出的跑步天才选手！”

“还有一圈！”

程繁舟大口喘着气，嗓子眼里冒着血腥气，汗水浸满了她的班服，被风吹过后，泛着凉意。

她知道，自己快要跑不动了。

可是心里莫名生出执念。

她要跑完，要跑完。

身后跑过来的人突然撞了她一下，程繁舟没承受住，一下子跌倒在地。

“靠，这谁啊，你这个狗东西，竟然敢撞我们一班的。”

“繁舟！”

章舒滢忍不住了，她叫嚷着要冲上跑道，给那个撞程繁舟的人一巴掌。

“冷静，冷静！”张成林拽住发狂的章舒滢，同样急切地看向跑道。

“程繁舟，你要记住，是我给了一条命，是我养大了你，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你和你妈一样，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如果再让我看到你看这些书，你就给我滚出去！”

程繁舟瘫倒在地上，耳边莫名想起父亲程仲宇的声音。

责备，贬低，嘲讽。

身后的人一个个超过了她。

“站起来，程繁舟。”

她告诉自己，要站起来。

好累啊可是，她真的好累。

要一直带着别人的期望这么活下去吗？

周围的加油声渐渐弱了，大家好像都觉得程繁舟要提前下场。

章舒滢已经冷静下来，开始带同学一起掰葡糖瓶。

“有人说，我们大部分人，都像路边的香樟树，平凡普通，而我希望有一天，我能不一样，就像我那天，真的追上了花田的蝴蝶，真的跑过了时间，见到了外婆最后一面，真的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我希望，我能赢，我相信，我能赢！”

“投稿人：高一一班，程繁舟。”

从主席台传来一道低沉柔和的男声。

他将那篇稿子读完，又郑重其事地说道：“加油，程繁舟，我们都相信你可以的！”

“听到了吗？程繁舟，快点站起来！”

程繁舟憋了口气，劺足劲从地上爬起来。

太阳已经下山了，香樟树还依旧温柔地在等着她。

“要跑起来啊，我们的繁舟要跑起来，才能快点长大。”

她好像看到了外婆，在不远处的终点朝她招手。

跑起来！

程繁舟的心里只剩下这句话。

于是她突然加速，超过了眼前的一个又一个人。

少女一点点冲出世人赋予的禁锢。

跑向属于自己的终点。

猜猜繁舟跑了第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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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