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东在网吧里坐了很久，久到周围人都开始吃起泡面，一股股开水泡调料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他才意识到：哦，该吃晚饭了。

伸手一抹眼角，那里有潮湿的痕迹。李晓东关上电脑，面无表情离开。

他径直往自己曾经的住处走，一路上，本有几个小流氓想和他搭话，见她一脸杀气，反而不敢招惹了。

一路来到自己曾经居住的小区，李晓东直接上楼，砰砰敲门。

“谁啊？”

房间里传来熟悉的询问，紧接着，门被打开。

“你怎么又来了？”方招娣顶着李晓东的壳子，面无表情打量正用自己的壳子的李晓东。

李晓东憋了一路，他自觉没哭但眼眶已经红了，他瞪着眼前的男人，平静地说：“我需要钱，你得给我钱。”

“哈？凭什么？”

“就凭我才是李晓东！你欠我的！”

“你是真想去精神病院是吧？”

“你打啊？你打电话啊！你猜精神病院联不联网？只要你敢打电话，我就说你睡了我不认账，你不是要结婚了吗？我让你结不了婚！”他自己身上的特征自己知道，随便说两个就足够别人相信。

年轻男人瞪了他半天，不肯动弹。

“你不肯给我钱也行，给我介绍一份工作，不要太难的，再给我办一张新的电话卡。”李晓东见对方脸上为难，做出让步。

他除了干程序员，其他什么也不会，贸然找别的不需要技术含量的工作还要担心被性骚扰。李晓东打算重操旧业，至少，先把几项证书考了，再想办法回去补办正式身份证。

把着门框不让人进去的男人脸色变幻，最终咬咬牙，点头：“行，最后一次，你别来烦我。”

“我要是能过得安稳，我就不烦你。”

暗示意味很明显，他需要对方罩着。

李晓东现在多少明白了一点单身女人独自在外闯荡的艰难，能利用起来的当然要利用。就算在外人眼里恩将仇报他也没办法了。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疯掉。

没几天，李晓东就得到了一份在餐馆里打杂的工作。

小餐馆里除了老板和老板娘外，就只有他和一个后厨，那家餐馆不算特别火，但也还不错。李晓东只需要负责端盘子，以及每天和帮厨大妈一起洗碗。工资不高，但对他目前而言最有利的一点是餐馆包吃包住，老板和老板娘待人还不错，休息时间可以看书。

李晓东在小餐馆里面工作了一段时间，日子慢慢的好起来，偶尔想起从前的平淡日子，还觉得有些悲凉。

只是平静的日子终究不会一直过下去。

红毛放出来以后仍不死心，偷偷跟踪了对方几次，觉得这女人挺面熟，后来去网吧前台偷看到对方身份证信息，立刻想到了前些日子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三十万彩礼事件。

靠啊！他还以为这是什么贞洁烈女，还不是拜金？况且这拜金拜得太过分了吧？三十万都不够？

跟踪了几天，看她都只有一个人，家里人估计不知道她跑这里来了。红毛在网上搜到了当初网友闲出屁人肉出的她家里的电话，灵机一动，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这一天，李晓东正麻木地端盘子，脑海里努力记背刚刚刷的几道题，忽然大门口冲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直接就给了他一耳光。

声音格外响亮，食客们为之一振。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李晓东可不是之前那个虚弱的只能躺在床上被动挨打的人，第一时间被扇懵了以后。他反应过来，再一看，又是这俩老不死的，反手抄起桌子上的筷子筒给老阿姨脑袋上直接来了一下。

“哎哎哎招娣你干嘛呢？”老板娘见状赶紧从柜台里出来，结实身躯挡在李晓东身前，既是怕她再暴起打人，也是防止对面那人再动手。

中年女人也被打蒙了，一看对方有人护着，立刻顺势跌坐在地，拍大腿嚎哭起来。

“可怜我们老两口啊，辛辛苦苦养大一个女儿，养了个白眼狼啊……给她相了门亲，她自己同意了，结果要结婚的时候拿着彩礼就跑了……我们老两口还要给她还钱……你们说说，有这样的女儿吗？”

“可怜我们老两口啊……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大老远出门找女儿，还要挨女儿的打……我不活了啊……”

一通唱念做打，老泪纵横的模样让不少围观群众看了都有些不忍，怀疑的目光在李晓东身上扫来扫去。

“招娣啊，你……”老板娘没想到在自己店里老老实实干活的姑娘竟然是这样的人，她有点将信将疑，小声问：“这是你妈吗？”

“不是，她算个……”

李晓东气得脑仁儿突突跳，恨不得抄起板凳给对方再开个瓢，好不容易把将要脱出口的脏话憋了回去。

一旁的中年男人也跟着搭腔，眼泪说来就来，两个老人一起指责不孝女带钱跑丢下老人还债，效果x2。不少好事者顺手拍图拍视频发到网上，更有甚者进行直播。

关于她那三十万彩礼的事情本就让网上的人非常关注，后来还发生了火车上被占座男殴打事件，到现在网友还记得她呢，给她起了个“史上最惨女主”的外号。

见这“史上最惨女主”又有了新瓜，不少网友纷纷关注。但一样米养百样人，袁隆平他老爷子也没想到普通大米能吃出哥斯拉来，可怜她的有，喷她的也不少。

[那女的也是不识好歹，竟然敢跑，三十万瞬间就没了，啧啧啧，她父母有这种女儿真的是造孽啊]

[楼上猥琐男死不死啊？滚远点！恶心！]

[女拳警告]

[是有姘头了吧才跑，她未婚夫挺可怜的，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回去找老实人接盘]

[不说三十万，就是火车上的事也能看出那女人的性格估计不怎么样，臭着一张脸，跟谁欠她一样]

[臭着一张脸也不嫌晦气，白瞎了那张脸]

……

事情闹得太大，李晓东根本拦不住其他人拍摄，见那对老东西还在装模作样，要不是老板娘拦着说不定就要把他拽走了。他一咬牙，让老板娘赶紧报警，挑了个对方缓口气的间隙，自己也跟着哭起来。

不就是哭吗？我怕你啊！

来啊！一起卖惨啊！反正要出名，大家一起丢脸！

“老板娘……呜呜……你不要信他们。我一分钱都没拿……”年轻漂亮的女孩忍了又忍，终于哇一声哭出来，像是终于忍受不了这陌大的委屈似的。

“他们骗我，我是被他们骗回去相亲的……我才刚毕业，不想嫁人。但是他们要给我弟弟攒老婆本……三十万他们给弟弟买房了，我没拿，我没拿！”哭归哭，该澄清的事儿一样都没落下，李晓东嘴皮子利索得很——这些天和傻逼顾客加傻逼网友吵架练出来的。

“他们给我找的那个人不好……天天打我，没事就要打我，我三天两头进医院……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才走的……我没有找野男人……”李晓东哭得更大声了，嗓门嘹亮。

就在这时，警察来了。

警笛声驱散了围观人群，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察从车上下来，李晓东看见其中一个正好是前些日子他被红毛猥.亵后关心他的女警察，顿时心里有底了，哭得更加凄惨。

孰料，方招娣父母一见警察来了，哭声同样也放大了不少，两边跟比赛似的，恨不得拿喇叭怼嘴边。

“我的招娣啊……我养了这么多年，就是养了个白眼狼啊！！她竟然还打我啊……”中年女人坐在地上又哭又闹。

李晓东摇晃着脑袋落泪，嘴里茶言茶语否定：“我没有注意到……是她冲上来突然打我一巴掌，我才，我才下意识还手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刻意露出脸上一边的红印，以表示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好了好了，你们先都不要哭了啊，慢慢说，有话好好说。”

既然不是什么恶劣事件，警察还是决定先以调解为主，主要是先了解一下事情的原委。

因为警察到场了，在场的直播不得不中断，但看热闹的人群可没散，一个个竖着耳朵聚在外边，等一个结果。

方招娣的父母自是率先将自认为的事情经过复述出来，什么带走了三十万彩礼、什么对父母不闻不问、什么不守妇道和姘头跑了给未婚夫戴绿帽子，说到最后简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带回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根本不像自己口中说的那么疼爱女儿。

李晓东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敌方太愚蠢，己方需要好好发挥。

“我没有……不是这样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像是崩溃到了极点。

“不要让我回去，我不要回去……我回去我会被打死的，求求你们了别让我回去……我不回，我不回去……”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漂亮女孩浑身颤抖，哭得更凄惨了。

有不少警察还记得前段时间网上沸沸扬扬的“女子收彩礼悔婚被打进医院”的新闻，再一联系大多数家庭的现状，她家里是个什么光景也就明白了。

人群里，站着个面貌普通的年轻男人，他看着人群里正和父母斗智斗勇的女子，眼神闪了闪，随即看似不经意地在人群中带风向。

“这不就是卖女儿吗？前段时间我还看到她被打进医院的新闻，都上热搜了。”

“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不就是为了给弟弟买房吗？”

“重男轻女……”

在他的带动下，人群的话头很快变了。哪怕是思想古板封建些的人，见了屏幕上之前新闻里被打的惨样，也无法再多挑剔。

眼见形势似乎变了，方招娣父母立刻换了政策，中年女人板起脸说：“你这妮子，妈还会害你不成？你们小两口过好日子，好端端干什么跑？”

“再说了，你不惹他生气，他怎么会打你？”

“唉……”听到这句话，那个年轻女警察叹口气，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李晓东心里只说一句放屁，面上仍旧呜呜咽咽地哭，边哭边往其他人后面躲，一个劲儿说：“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回去会被打死的……”

回去？怎么可能回去！他是不可能回去嫁人的，一想到那恶心的男人，想到自己回去之后可能会遭遇什么，他就一阵恶心。

让他被男人上，将来还要怀孕、生孩子……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一出闹剧闹了整整一个下午，警察调节也没有用。李晓东绝不愿意回去，而那对中年夫妻找到了女儿就是找到了给儿子买房的希望，不带女儿走他们怎么可能离开？

到后来，警察也没法子了。说起来双方都没犯法，他们想拘留也不行。天晚了，饭店到了该打烊的点儿，两个老人依旧待在饭店不肯走。

准确来说，是盯着李晓东，死活不肯离开，生怕他们一个疏忽，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宝贝女儿就跑了。

恶人还需恶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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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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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