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舰静静地航行在跃迁轨道之中，外表面覆盖着防护，如流动光纱，又紧紧贴合着它的造型。

从远处望去，这是一块曜蓝色晶石似的，在宇宙的黑暗背景下闪烁着幽冷深邃的光泽。

那光芒并非静止不动，而是沿着军舰的轮廓缓缓流淌。

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其中闪烁着无数细密的光点。

这些光点如同繁星般密集，又似夏夜中闪烁的萤火虫毫无规律地飞舞。

可组合起来又是有节奏的明灭闪烁，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

凌川刺激到了它。

原本柔和的蓝光瞬间变得耀眼夺目，那些细密的光点开始迅速扩张、汇聚，形成明亮的光束，在军舰表面纵横交错，纷纷射向他。

凯隐一下子接住了要因重力失衡而被激光束打穿的凌川。

虽然他已经立刻冲上去了，但还是比不过这艘军舰的速度。

凌川依旧被激光束射了一个窟窿，在小腹。

凯隐在第九军返回途中就悄悄跟上了，他是双S级的精神力，但因为3S级的纳撒尼尔在场，也不敢离太近，只敢远望众虫。

挺奇怪的，这里是顶层，却没有几个雄虫把守。

但看凌川的样子和这里满溢的精神力，他明白了。

是纳撒尼尔进入发/情期了。

凌川没有力气，瘫倒在凯隐怀里，不顾军舰和其他护卫舰的警报声，凯隐带着他飞速离去。

他的面色如纸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额前的发丝被冷汗浸湿，一缕缕地贴在额头与脸颊上。

凯隐紧抓凌川，他只握着对方的手臂，凌川的全身重量都在那上面，又因为他们飞离的速度太快，好像把虫抓痛了。

亚雌发出了一声闷哼。

但凯隐觉得，也许是这个亚雌在哭也说不定，呜呜咽咽的。

明明是纳撒尼尔的正牌雌君啊，他怎么又逃了呢？

还被自己撞见。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这么想着，将凌川一把揽入怀里。

对方的双眼空洞无神，眉头紧皱，表情满是痛苦与迷茫，仿佛灵魂已被抽离了大半，仅剩下一副饱受折磨的躯壳。

原本就不合身的衣物已被鲜血浸透。

凯隐猜这是纳撒尼尔的衣服。

刺目的红色在纯白布料上肆意蔓延，有些地方的血液已经干涸，凝结成暗红色的硬块，与凌川的皮肤紧紧粘连。

亚雌动了一下，露出他那伤痕累累的脖颈与锁骨。

凌川勉强打起精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也没挣扎，他先把光脑中连接义眼的定位关闭了。

直接修改定位是不行了，其他虫肯定发现他破窗走了。

现在还不能让纳撒尼尔知道他干了什么……

下/体阵阵剧痛，隐秘的伤口是无法愈合的深渊，不断吞噬着他的意志，精神海的撕裂更是让他陷入了无尽的混沌。

他难耐地呻吟了几声，然后陷入死寂般的沉默，眼里的光随时都可能熄灭。

凯隐这才发现他的不对。

凌川的腹部大股大股地流血，再不止住的话，他能立刻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但怀中的亚雌这下反而不作一声了。

凯隐有点稀奇，他恶劣的脾性冒了出来，明明初见时是个沉默寡言的主。

“喂，你不痛吗？”

凌川好像没听见，昏昏沉沉的，无意识地抓紧了凯隐的衣袖，咬了他一口，泄愤似的，似乎把他当做了那个雄虫。

凯隐听见对方说：“纳撒尼尔……”

凌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这个双S雄虫更奇怪了。

上次他就想问了。

“已经被弄成这副样子了，还是忘不掉对方吗？”

怀里的亚雌当然不会回答他。

凯隐看着凌川破损的、糜烂的嘴唇，凑了上去。

***

军舰警报声响起的时候，利昂内尔抖了一激灵，潜意识告诉他，是这个舱室出事了。

格雷戈里也给了他确切的答案。

凌川潜逃了，还是被反叛军里的那个双S雄虫带走的。

没虫能猜到凌川砸碎舷窗时的想法，或者说，根本没虫关心他的想法。

他们只知道，布鲁克斯上将的命定之番，纳撒尼尔的雌君，跟虫跑了。

格雷戈里取出之前纳撒尼尔发给大家的铅盒，里面装着上将的精神力。

副官将铅盒打开，放在门前，给纳撒尼尔发去了通讯，希望对方远程激活它。

纳撒尼尔没接。

……这下他们只好翻窗了。

但这可是纳撒尼尔的舱室，利昂内尔扫了眼要偃旗息鼓的诸虫，率先进入舱内。

一片狼藉。

床单被染得殷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花纹和颜色了，那大片大片的血迹像是一朵朵绽放在暗色之中的恶之花。

地上是撕碎的衣服。

不。

不能说是衣服，已经完全是破布条了。

如残败的落叶般散落在四周。

领口处被暴力地撕开，参差不齐的边缘像是被猛兽的利齿啃噬过一般。

前襟部分更是支离破碎，有的地方比较宽，还勉强连着。

衣摆也没能幸免，从下摆处向上撕裂出几道大口子，上面沾满了干涸的血渍，摸起来布料变得硬邦邦的。

看大小应该是那个亚雌的。

已经进来的众虫看着从床铺蔓延至投影桌，再到他们进入的舷窗的血迹。

床上的血干透了，但窗户上的还湿润着，很新鲜。

无法理解，不可理喻。

凌川已经伤成这样了也要走？

为什么呢？

那可是布鲁克斯上将啊。

……

纳撒尼尔在凌川被激光射中的时候就若有所感，但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他没在意精神海给的预示。

他做事打仗喜欢亲力亲为，确实是很忙。

纳撒尼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用精神力侦查过周围的这几百颗星球了，没有第五军的身影。如果他们没有和反叛军勾结的话，现在已经不在瑞恩连昂了。”

在第九军的基本都是B级以上的雄虫，实际战斗力很强。

异形也分等级，帝国从他们的外形与能力得出了与虫族精神力对应的种类分级。

这么多年异形都没突破过S，但现在大概率已经达到了双S。

而到目前为止，反叛军到底是怎么操纵异形的，他们都无从得知。

“莫兰研究院怎么不研究这些？”一旁的虫族士官忍不住开口了。

没虫能回答这个问题。

开完会，纳撒尼尔点了些兵带出去清剿周围的异形了。

***

凌川苏醒了。

周围荒凉得很，他在一个山洞里，似乎并不是什么反叛军的大本营了。

凯隐不在这里，地上篝火噼啪作响，旁边竟然还有星耀月兰花。

如此荒凉的地方也有这么美丽的花吗？

外面的凯隐听见声音进来了，看着凌川苍白的脸色说道：“篝火是我的精神力点的。”

凌川没反应，愣愣的，过了好一会才张嘴说道：“可以把、星耀月兰……给我吗？”

在卡伦菲娜的时候，凌川就很喜欢这花。

凯隐闻言挑了挑眉：“你也知道星耀月兰？”

凌川也有点疑惑，凯隐看他这副样子乐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花是我们斯塔尔军的象征。”

这次凌川是真的有点惊讶了，肉眼可见的呆滞。

慢痛的身体，尤其是精神海，让他的思维迟缓，像生锈的齿轮。

他接过星耀月兰，凑近嗅闻了一下，虽然没什么实质上的作用，但心里却好受多了。

凌川掉出来的时候身体状况很糟糕，这下却一点也不痛了。

他看了看全身。

明明伤口什么的，一点也没有愈合啊？

凯隐见了他的动作，放下了正在烤的不知名虫子。

凌川向他转身看来：“虫族吃虫子。”

凯隐：“？”

“你平时也这么幽默吗？”凯隐这么说着，坐到凌川身旁。

凌川侧了下身子，似乎不想和他离得太近。

“怎么？守节啊。”凯隐非要凑过来，“亲都亲过了，贴一下怎么了？”

说着，一把将凌川拉进，呼吸打在对方脸上，手放在他的腰侧抚摸。

亚雌的脸上有难掩的惊讶，捂住了嘴，身上立刻起了鸡皮疙瘩，想直接起身离开了。

凯隐抓得很紧，凌川没挣脱。

凯隐：“为你好。”

他手一抓，从凌川身上拎出一长条黑色的、形状扭曲的不明虫子。

那东西像是由无数黑暗的线条缠绕而成，表面不断蠕动扭曲，隐隐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是？”凌川看了眼这个怪东西。

“你是不是见过那些异形了？”凯隐用精神力将这东西包裹起来，面无表情地朝着火焰扔了进去。

怪虫刚一接触火焰，便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像是在痛苦地挣扎。

火焰像是找到了绝佳的燃料，瞬间将其包裹，变得更加猛烈，映照着凯隐烦躁中带点厌恶的冷漠面容。

凯隐：“你知道我问的什么。”

“如果你说的是机械异形，我确实见过了。”凌川捂住腹部，防止里面的内脏掉出来。

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但血还在流。

只是没有一开始那么多了。

“你帮我处理的吗？”凌川指着身上问道，“谢谢。”

凯隐目不斜视，“我不会止血，只是用精神力给你堵了一下。”

然后他朝凌川递过来了一串烤好的虫子，“吃。”

凌川的表情有点难以言喻，摇了摇头，“谢谢。”

“不愧是贵族的雌君啊，就是客气。”凯隐嚼了起来，“你不吃我吃。”

山洞外传来了脚步声。

凌川后退了一下。

凯隐也站了起来。

外面的虫被远处恒星的光晕染得看不清楚轮廓。

只能看见他抬了抬手，说道：“凯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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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妻子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