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想什么?”
贺之衡伸出胳膊,两根手指夹住他的脸颊肉。
但皮肤很滑,碰了下就自然松开。
方然扭头看向他,指腹在自己脸上搓搓:“这么两步路,还要坐车,感觉我现在越来越娇气,以后该怎么办呢。”
“那你下去提着礼品走,不戴手套,走到我家里,两只爪子就肿得不成人样了。”
“对哦。”
“有条件不用是傻瓜,你能享受到的,都是因为你值得。”
贺之衡如此说完,方然的眼神发生一些变化,略带懵懂无知,好像不太认识身旁这位帅哥了。
果然这才是文科翘楚该有的样子。
在他心里,或许只有贺之衡这个人是完美无瑕的,他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能堂堂正正地追上他的脚步。
而今,似乎有一双名叫残酷现实的大手将他推倒,让他离贺之衡越来越远。
可反观贺之衡的态度,他对自己的温和等级似有若无地在渐渐爬升,使方然不忍放弃,只能靠近得更加艰难,如逆风奔跑,呼吸与窒息交错。
晚上,贺家人都在。
贺氏夫妇很热情,尤其是贺母,拉着方然嘘寒问暖,问东问西。
两个孩子都是倔脾气,在燕都待久了,也被老大老二童年折磨地够呛,她现在便感觉到有一个乖顺懂事的儿子多么可贵。
特别是最近,身为母亲的直觉冒出来,她总觉得自己家这位小少爷不太对劲。
如果下午那通特意打过来的电话,颐指气使地交代秋姨方然爱吃鱼还证明不了什么,那么大除夕夜颠颠儿地跑到人家家里去也可见一斑了。
她还以为按照两个儿子的性格,老大才应该是个大情种,没想到真正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居然是这位娇少爷。
“然然,Len在我们家可是谁都不服的,也就你跟他爷爷能治得住,这回看来,碰上你的事儿,就是老爷子出面都不管用了。”
聊起八卦或是调侃儿子们的趣事,贺夫人的口语立马成了中文八级水平。
方然低下头:
“对不起伯母,当时我的情绪没有忍住,他也是担心我才冲动的,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下次一定……”
“你在说什么呢?”贺母握住他的手:“我们没有你想的那么封建,除夕夜勇敢追爱多浪漫呀,让我情不自禁地回想到了当初先生追求我的时候,我们是在一次酒会上碰到的,他对我一见钟情。”
她正讲得起劲,满脸都是置身其中的沉浸感,似有几分少女的憧憬。
方然完全被剥夺了质疑“除夕夜勇敢追爱”这句话的时机。
贺父却清了清嗓子,把手里的茶杯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当着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正巧这时间,贺之衡换了身家居服,大哥也处理完工作走出来。
“聊什么呢?”
贺之衡挨着方然坐下,身上柔软的家居服面料划过他垂在沙发上的手。
“讲你们的爸爸如何追求到美丽善良的我。”贺母扬起下巴,露出纤长的脖子。
这个角度瞧过去,似乎贺之衡与她还真有几分相像。
方然也立即转过头看向他求证。
偏偏贺之衡还在低着头剥橘子,展现给他一张侧脸。
少爷察觉到了他的眼神,仿佛是认为他想吃橘子,就掰下来一瓣,伸手凑到他嘴边。
方然脸退后,摇了摇头,并摆手将他的胳膊送回去,表示自己不吃,贺之衡便把那瓣在他唇上轻触过的橘子直接丢进嘴里。
贺大哥没眼看,连忙撇开脸,瞅着母亲:
“如何追上的?当然是因为您的美丽善良。”
他戏谑道,胆子颇肥地瞥了眼老爹。
贺父不由得笑起来,手指点点他——“臭小子。”
“好了!停止!我要开始正式讲了!”
贺母举起两条胳膊往左右伸。
贺少倾一直坐在沙发扶手上,离得他们近,也将老二和方然“不听讲”的状态一览无余,忍住了没打小报告。
“那是1998年的平安夜。”
一开口便极具氛围感。
“你们爸爸第二天就要回国,纠结了很久,喝醉之后找了一辆出租车来到我的公寓楼下,当时外面在下雪,他非让我从二楼下来,我没有,站在窗户旁边看他从背后掏出了一把吉他,也看到他接下来坐在出租车屁股上,顶着大雪给我唱歌。”
“诶呦,爸,可以啊,没想到您年轻的时候还是个文艺青年呢,居然会弹吉他?!”贺少倾不禁有些吃惊。
“你们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我上学那几年可是跟社团玩摇滚的。”
贺董事长挺直腰板,一脸自豪。
“什么呀,你瞎说,那晚你唱的难听死了。”
“是吗,那请问,美丽善良的艾拉小姐为何感动得痛哭流涕呢。”
“你怎么不告诉大家,第二天你忘记还吉他,被乐器店永久拉进了黑名单?”
他们一言一语,惹得客厅里尽是欢声笑语。
方然坐在其间,被这种浓郁而幸福温馨的家庭氛围感染,却始终意识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无论是自己的父母,还是别人的世界,他都像是一个旁观者。
他垂下眼睛,肩头忽然多了重量。
贺之衡把脑袋搁在他肩上,强制性将他从自己的小天地拽出来:
“我觉得这个故事的可信度不高,你说呢?”
“啊,什么?”
他说话时的热气掠过方然的脸颊,方然避之不及,躲也躲不开。
“你没认真听讲?我要告状了。”
贺之衡少用这种语气,又轻又弱,还微微拉着腔调,狐狸成精了似的。
方然被他咬耳朵说话动静搞得耳根酥麻,像是过电一般:
“没有,我听着的。”
最后是来宣布晚饭准备好的保姆解救了他。
贺家的一日三餐,往往中午是星级厨师掌勺,早晨晚上则是秋姨的家常菜为主。
现如今这一大桌子美味佳肴,纵使帮手多,想必也是废了不少工夫的。
尤其是中间那道雪菜烧大黄鱼,简直看得方然流口水。
“然然爱吃鱼,把鱼摆到他那边儿吧。”
“谢谢阿姨,我能够到的。”
方然赶忙开口。
保姆则瞧着桌上的两道鱼,不知道该端过去哪一盘,于是方然一抬眼,雪菜大黄鱼和干炸带鱼段都来到了自己面前。
方然像是一只幸福的小猫,瞬间眯了下眼睛。
“来,咱们一家人碰碰酒杯吧,然然,你那里面是低度数的红酒,和我的一样,水果味道的,你可以尝尝。”
几个人共同举杯完,方然便听话地把脸埋进杯口抿一抿,眼睛旋即亮了起来:
“是甜的,很香。”
语毕,他又身体力行地喝了一大口。
结束饭局,方然醉醺醺晕乎乎的,根本回不了家。
“你能不能送我回去,之衡。”
“回去干什么,你们家又黑又冷还没人,明天就回学校了,在这里睡一晚上就好。”
“嗯……但是……”
他虽然脑袋不太灵光,却也能模模糊糊记起来上一次宿在贺家的情状,也是因为他喝了酒。
“我不能跟你挤一张床。”
方然不免小声抗议。
“以为谁乐意跟你睡一起?”贺之衡冷哼:“客房收拾好了,领你过去,别撒酒疯。”
“哦。”
贺之衡伸出手指警告他,反被方然傻傻盯住,目睹他成了对眼。
少爷深呼吸一口,在他额头拍了下,架着人转身。
方然两只手捂住脑袋,眼睛恢复了正常,转圈挨个问候一遍:
“伯母晚安,伯父晚安,大哥晚安,我去睡觉了。”
这么听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贺家的小儿子。
而真正的小少爷把他半搂半抱的掐住,往客房的方向运送。
他手掌捏在方然的腰腹,不自觉开了口:“怎么这么软?”
贺之衡从前只晓得他脾气软,现在摸一摸,竟然连身体都是软的。
方然迟钝地挤了下眼睛,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感官已经不太灵敏,记忆就断在了此处,仅仅记得后来自己躺在床上睡得很香。
开学后的几周,方然好像很忙。
他的右手依然没有完全恢复,用力的时候仍会哆嗦。
但好消息是,他学什么都相当专心,已经基本熟练了左手写字,起码笔画不再颤抖。
贺之衡这边的课表更是惨不忍睹,两个人的空闲时间几乎完美错开,同桌吃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两人都没课的下午,方然又不在寝室。
张岩从床上侧过来,探出脑袋:
“贺少回来了?方然呢?”
“我怎么知道。”
贺之衡没什么好气,把书包摔在凳子上,一屁股坐下。
“可能又去学生处忙了吧,他好像说过最近要准备综奖答辩呢。”
李昊宇接了话:
“哎呀,你们说人和人的区别怎么能这么大,方然手受了伤,绩点都能是专业第一。”
“咱跟人家怎么比,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才只是见我的门槛’。”张岩故意压着嗓子开玩笑。
贺之衡没笑,依旧板着脸,打开自己与方然的聊天页面。
记录停留在昨天晚上的买饭消息。
“欸,对了贺少,你没报名校园明星风采大赛吗?把号码告诉我们,我俩去给你拉拉票。”
“什么风采大赛?”
听贺之衡这样说,那俩人也有预料,少爷并不是消息闭塞,只是不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
“说白了就是投票选校花校草,听说胜出者可以参与拍摄今年的招生宣传,你成绩好,长得还帅,竞争力很大啊!”
“招生宣传?”
那又怎样。
“无聊。”贺之衡没什么兴趣,在手机键盘上打了一行字给方然发过去。
“也是哦,你可能不用靠投票,方然貌似就在学校招生宣传部门任职,说不定会给你走后门直接内定了!”
张岩没瞅见他的表情,还在继续说。
“那还算什么比赛。”
贺之衡更不感兴趣了。
发给方然的消息很快有了音讯,但对方压根没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贺之衡盯着他发来的“你好”外加害羞小黄豆的表情,不免愣了一瞬,认为他是发错了。
下一秒,一则公众号推文弹出来:
【“携春之名,一展风采”,燕都大学开展校园大使选拔活动。】
方小然:【想帮你报名】
方小然:【[动画表情]熊二搓手】
感觉少爷已经要彻底删除“直男”这个标签惹[害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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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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