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卓来的时候,时清酒正在阳台上整理刚从花卉市场买来的几盆花卉。
是几盆盆栽花卉,栀子花、绿萝,还有一盆没一只手掌大的多肉。林卓靠在阳台边上,看着时清酒把它们一一摆好,拿着小花洒浇点水。
时清酒穿着拖鞋,两只裤脚卷起来,卡在膝盖骨上,露出匀称瘦长的小腿。林卓想起进门时的错觉,扭过头,仔细往里屋的布局看了一眼,才发现时清酒上午应该是把房子全打扫了一遍。
茶几上铺了块桌布,上面有星星点点的小雏菊。沙发上也添了新的抱枕,枕面是朴素的纯灰,耐脏。房子是两室一厅,客厅连接主卧的那面墙还有副裱起来的画,是一幅日出,色彩鲜艳,看一眼有种扑面而来的朝气和希望,应该是他自己画的。
这个角度林卓看不到厨房,不过大致扫一眼,新来的租客已经在他心里打下热爱生活的标签。
“我处理完了。”林卓突然被唤回头,时清酒放下花洒,用手背蹭了下发痒的额角,无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示意他可以说来意了。
林卓:“我来就是说,我和我小姨说过了,她同意让你去面试,明天下午两点,地址我发你微信上吧。”
起风了,有点冷,时清酒褪下裤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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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黑,夜也活了。川饶大学坐落市中心,一条街外有大大小小的酒吧,清吧gay吧都有。
张扬点了一排的酒,以他为中心的环形沙发坐满了人。
一个额发上挑染的男人和张扬碰了个杯,凑过去表情贼兮兮的:“扬哥,我可是听说昨天公共课上,有几个男生拦着时清酒要微信,人没给,你猜时清酒说什么?”
张扬摇晃着酒杯:“说什么?”
挑染男:“他说自己不约p,还说你说的都是谣言,因为嘴长你身上。”
在食堂时清酒也是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张扬都能想象出来了,嗤笑:“他那张嘴倒是厉害。”
挑染男来句荤话:“厉不厉害你不是已经尝过了吗?”
卡在喉管中的美酒因为不好的回忆险些变成苍蝇呛死他,张扬气不打一处来挥挥手:“别他妈随时随地开车。”
“我也不是故意哥,”挑染男给他顺顺背,通通气,眼睛落在对面角落里亲得火热的两个gay,“人家落魄少爷都下海了,你不会真打算长期包养他吧?”
张扬没说话。挑染男继续按着自己的逻辑往下猜:“难怪时清酒也变了,对外止口不提什么下海,除了你谁都拒绝了。”
他想起什么,再凑近点,悄悄问:“不过哥,人家初夜你给了十万,这次包养你一定下血本了,不然——”
话还没说话,被一只手暴力推开,张扬撸着头发,很烦躁的模样:“滚滚滚,你小子今天嘴怎么这么碎?”
挑染男有点懵逼地解释:“那是因为外面都在这样传啊,你看,时清酒要是被你包了,那肯定要保持自己的干净,不然现在的形象怎么一向脱离之前有点油的勾引变成了清爽又干净。”
“非要拿什么东西比喻,”挑染男手指在下巴来回扣,“像我奶家后院的玉兰树上开的玉兰花,我家阳台上种的栀子花。”
张扬不懂什么比喻:“你说干脆直接说他长得很白得了,搞什么文艺,听不懂。”
“哥,那是说人家的气质,你好歹也有点文艺细胞啊,”挑染男说,“不然你让时清酒装什么文艺青年,他现在天天走到哪都带着画本和画笔,总算有个美术系学生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就喜欢这口。”
外面传的都是些什么谣言?他可没让时清酒装什么文艺,鬼知道时清酒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变得那么冷淡。
张扬联想了一下挑染男刚才举例的两个比喻,和食堂那天时清酒对他的态度,还有那擦红了的眼角,那泛冷的眼神,突然感觉这两个比喻不单单是说时清酒白。
清冷、干净、白,最能引起破坏欲,想一把撕开那层外表。
张扬拿起外套往外走,他就不信了,时清酒完全不理他。不就是嫌钱少吗,他再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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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我他妈,哪个孙子踹门,也不看看几点了,草他——”
门打开,门外站着喝醉的张扬。他拧着粗黑的眉毛往里看:“时清酒呢,喊他出来!”
“他搬走了。”
张扬怔愣:“什么意思,搬走了?”
“不知道,好像住校外去了。”
张扬不相信地冲进去看,四人寝室果然空了一位:“他搬哪去了?”
“我哪里知道,他平时连话都不怎么和我们说,你还指望他能告诉我们他搬哪去?”
妈的。张扬狠狠踢门。
时清酒玩什么把戏,跟他玩捉迷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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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天气晴,一大早上太阳就升得老高,照亮了整座君临山。
池少爷还没醒,太太倒是先用了早饭,后又前往隔壁池二爷的府邸赴约,与池二爷刚回国的三姨太叙叙旧。
煮饭的阿姨掐着时间为池少爷做早饭,池少爷不挑食,有时候早饭就三碗稀粥配点小榨菜、奶黄包或烧麦。
池家有池家的规矩,煮饭阿姨还是习惯性中西餐都备着,摆满一整桌,至于主人们喜欢用什么,全靠当天心情,而他们这些佣人的要求就是提供尽量多的选择。
蹬蹬蹬,两条小短腿从大门口跑进来。正在修理靠门绿植的佣人们看见了,立即弯腰恭敬地喊:“小小少爷。”
池一涵站在一个女佣面前,一只手从背带裤前面的大口袋里掏出一根奶棒,递给女佣:“漂亮姐姐,help me.”
池家的女佣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相貌气质能力样样出众。女佣低着头接过奶棒,撕开了包装又递还给小小少爷。
“Thanks.”穿着背带裤的小正太含着奶棒又蹬蹬蹬跑向前方的主楼,在餐桌上没看到人,他揪着一个佣人的衣角,昂头间黑葡萄似的眼睛眨眨,很乖巧:“我小叔叔还没醒的吗?”
佣人摇摇头。小正太看了眼二楼,咬掉奶棒嚼碎奶片,塑料棍给佣人拿去扔,蹬着小短腿朝二楼跑上去。
池闻的卧室外一只大黄狗在门口打转,发出嗷呜的喊叫,主人把门关上了,无论怎么拱都拱不开。
见到熟悉的小孩跑过来,大黄狗欢快地围着小孩打拳。小孩踮起脚还是够不到门把手,最后骑在大黄狗背上,抓着门把有点吃力地拧开了。
卧室里窗帘拉满,黯淡的光线中一人一狗目标准确地朝大床上还在熟睡的少年身上扑过去。
两秒后,楼下的佣人们听到一声冲破屋顶的怒吼。
池闻顶着鸡窝头,两只手一边提着小孩的背带,一边提着狗圈,没完全睁开的眼皮压着发火的脾气,没说一句话,把小孩和狗一起扔出了门外,脚再一踹,门直接锁上了。
池一涵扒拉着门,金豆子一直往下掉,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小叔叔,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打开门求求你惹。”
他旁边的狗也在一直打转,爪子在昂贵的门上又抓又挠,喊声挺委屈。
几分钟后,门又重新打开。洗漱干净的池闻重新出现在一人一狗视线里,长腿抵着要冲过来扑倒他的大黄狗,朝小侄子伸着一只手:“池一涵,我的规矩是什么?”
小朋友看着一脸凶样的小叔叔,低着头开始掰池闻粗大的手指头:“一、在外面不要胡闹。”
“二、不能拿你的照片在网上钓漂亮姐姐。”
“三、不能在你睡觉的时候打扰你。”
池闻:“现在你违反了哪一条?”
池一涵含着下巴闷着声音,害怕得哆嗦:“第三条,因为打扰了小叔叔睡觉。”
池闻:“你要接受什么惩罚?”
池一涵攥着小拳头,扭捏地背过身去,翘高小屁股,扭头含着泪看向池闻,企图唤醒点怜爱和心疼。
池闻没有半点温柔样,一脸冷漠地提起小侄子,大掌啪啪啪在小屁股上扇了三下。小侄子咬着嘴唇硬是把眼眶里打转的金豆子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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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一大一小的叔侄俩一起用早饭。池一涵非要挨着小叔叔坐,佣人给他垫了两层软垫,两只肉乎乎的手可以够到餐桌上的勺子。
池一涵咬着女佣给他夹的培根肉,鼓着两边脸颊:“小叔叔,我奶奶给我找了一个儿童画室,今天下午要去报名的,你能陪我去吗?”
池闻喝完三碗粥,筷子放在碗面上等佣人收走,掏出手机看微信消息:“你奶奶呢,她不是挺有空的,还有你妈呢?”
“奶奶和妈妈在英国就一直吵架了,”池一涵咽下培根肉,“回来也一直吵,还故意躲着我不让我听见。”
小朋友低着头,好像又要哭了:“我也不知道奶奶和妈妈在吵什么,是因为我不乖吗?”
池闻掐灭屏幕,眼神示意女佣给小侄子擦眼泪:“大人不会因为小孩不乖吵架,都是大人自己的原因。”
“别哭了,下午几点,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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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卓小姨开的是燕城有名的儿童画室,君雅儿童画室,地址在市中心。里面的小朋友家世非富即贵。
时清酒在前台的带领下,来到一间办公室,前台在敞开的门上敲敲:“老板,面试的人来了。”
卓兰雨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向门外,看到门口站着的青年,眼睛瞬间亮了,嘴角不自觉扩大,起身走过去:“你是林卓介绍的那个人吧。”
时清酒往里走几步,站在她办公桌前:“嗯。”
卓兰雨忍不住围着他转一圈,上下打量,嘴角的笑越来越明显,像是在挑出道的明星而不是画室美术老师。
时清酒手指蜷缩,有点紧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卓兰雨摇头,坐回办公椅上,“嗨呀,差点把你吓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你知道我们搞艺术的,就是喜欢一些美的东西,喜欢多欣赏一会儿。”
像他们这种贵族儿童画室,挑老师要求很严苛,不光要会和小朋友交流,脾气好,还得形象好,最好是让这些小少爷小公主一眼就喜欢的,至于画画的技术,他们倒是没多挑剔,毕竟教小朋友也用不着卖弄多高超的画技。
卓兰雨翻阅时清酒带来的简历,川绕大学美术系,又翻着看画本,点点头,表情很满意:“之前有带过家里的小孩,或是和小孩有过长期的接触吗?”
时清酒是孤儿,碍着原主的身份设定在,只能摇摇头。
“这样啊……”卓兰雨目光在时清酒脸上打量,心里想着面前清雅俊秀的青年看上去应该挺耐心,不会乱发脾气,最后说:“你先在画室里教一个礼拜,我看看效果,主要是看看你和小朋友的相处怎么样。”
时清酒点头。
走之前卓兰雨和他说,实习一个礼拜结束会给2千,如果录用了,以后一个月工资3万,每个月只要周末上两节课。
3万,足够覆盖他大学剩下学年的学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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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感觉自己今天可以去买彩票了,连续看见两个绝世帅哥。
池闻拉着小侄子,另一只手提着一只蓝色小书包:“报名处在哪?”
前台忍着犯花痴要往上翘的嘴角,拿住长期的职业素养,清清嗓子:“请跟我来。”
池闻牵着池一涵的小手,跟着前台往里走,低着头回微信。
毛达:[哥,你起床没?]
池闻:【不在家,陪小侄子报名。】
[报什么名,幼儿园不是早就开学了吗?]
【兴趣班。】
[那你下午还出来玩吗?]
池一涵走得比低头看手机的池闻还快点,一双眼睛又黑又圆,四处打量,远远地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青年迎面走过来。
好好看的小哥哥。池一涵心想。圆溜溜的眼珠一直盯着小哥哥转,直到他走远了。
池闻单手打字,刚发出去消息,右手被小侄子拉了拉,小朋友很高兴地喊:“哥哥,漂亮哥哥!”
池闻听着那个前缀差点没气死,听见走在前面的前台好像忍不住笑了一声,站在原地松开拉着小侄子的手,反手掐着池一涵脸颊上的婴儿肥:“今天长胆子了是吧,池一涵,加什么乱七八糟的前缀?”
池一涵脸颊被掐着,口齿不清:“窝硕我看到惹一个漂酿哥哥,你往后看。”
池闻往后瞥,一道白衬衫的身影正好快要拐角消失,露出半边侧脸。
池一涵感受到脸颊上的手松开,往后看正好看到那片轮廓优越的侧脸:“哥哥你看到人没有,是不是很漂亮?”
他这个小侄儿小小年纪是个深度颜控,学了漂亮这个形容词,不仅会夸女生漂亮,现在还夸起男生来了。
池闻继续牵着他的小手往前走,冷漠脸:“都是男人,有什么漂不漂亮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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