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洋然似乎并没有觉得夏羡由的磕磕巴巴有什么不对劲,她只淡淡地说:“是吗?”
夏羡由并没有放松下来,她觉得这个样子不动声色的霍洋然更可怕了。
之前是哪个没脑子的蠢货觉得可以轻易接近她的?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了?夏羡由疯狂后悔。
霍洋然咳嗽了一声,又吐出了一点血。
夏羡由立刻紧张地凑上去,但是又不敢碰她,怕加重她的伤势,只能像只小狗一样紧张地绕着霍洋然转来转去。
“易白师姐和易红师姐大概什么时候会过来?”霍洋然虚弱地问道。
夏羡由凑到霍洋然耳边小声说:“白师姐和红师姐下山了,一时半会是赶不回来的。”
霍洋然睁开了眼又缓缓半闭上,等夏羡由从她耳边退开时才问:“为什么要凑到耳边说话?”
夏羡由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被霍洋然这么一说,顿时感到自己犯蠢了。她有些尴尬地抠了抠自己的衣袖:“啊,我担心史星师兄他们没有走远。”
霍洋然平静地看着夏羡由,然后转开目光:“是吗?”
夏羡由可能想多了,但是她的确有一种对方在嘲讽自己的感觉。
霍洋然不说话,夏羡由也不敢说话,委委屈屈地蹲在旁边耷拉着个脑袋。
过了一会儿,霍洋然终于开口:“夜深了,越来越凉了,麻烦夏小师妹送我回房行吗?”
夏羡由一下子蹦了起来:自己怎么又犯蠢了,居然让身受重伤的霍洋然躺在地上这么久?
霍洋然看上去约十一二岁,但分外瘦弱。虽然六岁的夏羡由没有什么力气,依旧艰难地把她搀扶了起来。
霍洋然指着面前广阔林子黑暗的深处:“这便是回我住所的路。”
夏羡由看着仿佛没有出口的林子,脑子里飞快飘过书中关于霍洋然的几个片段,比如刑讯逼供,比如虐杀他人,比如放火烧城后坐在城墙上欣赏平民逃窜惨叫……
夏羡由停住了脚步,犹豫地不肯走:“嗯……霍师姐,白师姐说林子中有野兽呢。”
霍洋然低头斜眼看向夏羡由,夏羡由回视,又捕捉到了刚刚霍洋然看她第一眼时那种渗人的眼神。不过依旧只有仿佛错觉的一瞬,霍洋然就变回了正常的表情:“那就往林子外走吧,外面有一个可以休息的篷房,我先在那里暂时过一夜。”
如果是别人,肯定以为刚才自己看到的眼神是错觉,毕竟霍洋然看上去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可是夏羡由知道霍洋然是谁,知道霍洋然之后会做什么,这种高超的演技只让夏羡由更加战战兢兢起来。
一个害怕得要死的六岁小女孩和看上去没比她大几岁的身受重伤瘦弱女孩并走不了多快,大约花了三刻钟多的时间,夏羡由才好不容易把霍洋然扶到了篷房的床上躺下。她站起来,刚想捶一捶自己的背,却被霍洋然抓住了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霍洋然的手冰冷不似常人。她的手无力般伸出,软绵绵地从夏羡由的肩膀滑到手背,然后捏住了夏羡由白白嫩嫩的小手,有气无力地问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夏小师妹似乎很害怕我?”
夏羡由被这个冰冷的触感刺激得浑身汗毛竖起,几乎要“噫”地一下尖叫出声。
“没,没有啊,”夏羡由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答道。
“啊!”夏羡由夸张地叫了一声,自觉动作非常自然地把手从霍洋然手中抽出来,翻着百宝袋,“我突然想起来!白师姐给过我一个珠子,捏碎了以后就知道我在哪里了!这样子她们应该能更快过来。”
夏羡由在百宝袋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颗珠子捏碎,然后松了一口气。
吓死了,差点以为珠子刚刚掉在林子里了,她可不要一个人跑回林子里去找。
霍洋然躺在那里,眼睛半闭着,眼神飘在夏羡由的身上,却一句话都不说。
夏羡由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说的话题,看看墙看看地,尴尬地走来走去。
虽然在结界的作用下,极天门内不会天黑,温度变化也不会太大。但是冷意依旧钻进了夏羡由单薄的衣服,让她轻微发颤起来。
霍洋然突然开口:“夏师妹要是冷的话,可以和我躺在一起。”
夏羡由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拒绝了,甚至用上了敬语:“不不不,您伤得这么重,好好休息吧,不用担心我。”
霍洋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直直地看向夏羡由:“您?”
夏羡由恨自己不听话的嘴巴和怕死的大脑。
极天门好可怕,她想回家找妈妈。
“羡由!”严东云在这时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严肃的严裕达。
总算见到熟人的夏羡由一下子哭了出来,扑到了严东云的怀里:“东云师兄!”
严东云以为夏羡由只是被史星吓怕了,拍着她的背,让她发泄完情绪,把她扶起来,问道:“发生了什么?白师妹说你在被史星追杀?”
严裕达也严肃开口:“羡由,发生了什么,慢慢说。”
夏羡由入门半年多,除了最开始那天,几乎没有怎么见到过严裕达,看他这个反应想来今天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小。也不知道史星原来是如何横行霸道欺压师弟师妹这么几百年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
夏羡由大哭一场以后又觉得丢人,吸吸鼻子,努力调整情绪,复述了一遍之前发生的事情。
严裕达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怒喝一声:“岂有此理!兵悼师弟怎么糊涂成这般样子!”
夏羡由被他突然这一下子吓得一抖,严东云立刻拍了拍她安慰,然后递了一个不满的眼神给自己的父亲。
严裕达这才反应过来,收小了声音,努力用最和蔼的声音安慰了几句夏羡由,然后转向霍洋然:“小道友,你就是那个被欺负的孩子?”
霍洋然仿佛惊魂未定,看上去很紧张,答道:“是的,我是师父最新收的弟子霍洋然。史星师兄说,师傅不在,他就是我们的主子,我们必须听他的话,每月给他上供灵石。我家境贫寒,靠着为师门打杂帮忙凑够了灵石,可是……”霍洋然哽咽起来:“可是史星师兄说我的眼神不够恭敬,于是便……”霍洋然眼睛湿润,声音颤抖,已经说不下去了。
严东云又赶紧放下怀里的夏羡由,跑过去安慰霍洋然,向她保证道:“你放心,现在严掌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绝不会坐视不理,他一定给你和其他师弟师妹讨一个公道!”
夏羡由本来就冷,刚刚一哭就更冷了。严东云这么一个大热源突然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让她抖得愈发厉害。严裕达注意到了,蹲下用法力给她输送热气。
严裕达抱起夏羡由,对霍洋然说:“这个篷房太过简陋,羡由她们的住所有许多空的屋子,你就住在她旁边吧。”
夏羡由抱着严裕达的脖子,背对着霍洋然,露出了苦哈哈的表情。
虽然她前几天还偶尔会思考到底要不要去找霍洋然,但是现在她只想离霍洋然越远越好。
这个人比她想象中要可怕一万倍,她之前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长大以后喜欢把人切成片的霍洋然在小时候就会很好骗了?现在估计等不到正魔开战,霍洋然就要把看上去非常可疑的她给砍死了。
严东云看严裕达抱着夏羡由,便也想要横抱起霍洋然。霍洋然偏开身子拒绝了,有些虚弱地说:“多谢师兄,我休息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可以自己走。”
严东云反应过来对方大概是考虑男女之防,顿时脸变得通红,求助地看向严裕达。严裕达不知道霍洋然有没有学习腾空术,而她伤成这样也不可能走回去,于是干脆拿出了自己的飞行法器。
飞行法器都是用来行远路的,严裕达的法器更是精品中的精品,用来走这么几步路实在是屈才了,路上花的时间甚至没有严裕达念咒语启动法器的时间长,几息之后五个人就到了夏羡由她们的住所。
这里是专门给弟子住的地方,严东云住在严裕达那边,因此目前只有易白、易红、霍洋然三个人住在这里。
严裕达把霍洋然房间右边的一个房间指给霍洋然:“师侄女,你这几日先住这里,等我与你师父以及长老们商量好再安排你后面的去向。”
霍洋然点了点头,对着严裕达恭敬道了声谢。
严裕达本想说,晚上若有什么事情,可以去隔壁找夏羡由。但他转念一想,夏羡由毕竟是个小孩,今日也受到了不少惊吓,让她晚上帮忙着实是为难她了。
于是严裕达转向严东云:“东云,你今日先找个空房间住下,就小道友右边这间吧,待会儿我给你拿换洗衣物过来。”
然后他又对夏羡由和霍洋然说:“羡由,霍小道友,你们晚上有什么事,就去找你们的东云师兄。”
夏羡由非常激动地点头:有东云师兄在这里,她就放心一点了。
类似于半夜被霍洋然砍死在床上的事情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应该就不会发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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