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好消息是——贺时序拍到金翎的视频了。”
刚送走“心理创伤疗愈”别名“礼服设计”的团队,柳风柔笑吟吟地从海滨酒店赔偿一周免费使用的度假别墅会客厅里走出来,听到黎观口中所说的好消息,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能表现出更高兴的表情。
“本来想告诉你,设计师说礼服还得改改,因为每次来量尺寸都发现腰围比上次小了。不过算了,这点小事和金翎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视频拿来给我看看。”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向黎观索要手机,四人把这方小小的屏幕包围成圈,或兴奋或紧张,和第一次见到手机的古代人也没什么区别。
“你是怎么拍到的啊?”柳风柔问道。视频里的金翎深夜还戴着帽子和口罩一身全黑,正疑神疑鬼地拿激光笔照射路旁的绿化带,走在他身旁的女孩穿着一件长外套,肩膀露在外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光看脚步已是摇曳生姿。
“在对面的高楼上拍的。他很谨慎,知道用激光笔对付镜头。但从我跟他这么久的经验来看,这个女孩不是计划中的人。那天他特别高兴,晚上连发了几条自己的照片,还给粉丝发了很多红包。人在极度喜悦的时候,就像喝了高浓度咖啡一样需要宣泄,所以我猜到他会找人一起分担这份精力。也许只是一时兴起来不及让团队知晓,更没有时间去准备平日里针对狗仔偷拍的伪装,所以这一次他暴露了。”贺时序平静地说。
黎观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往下说:“可他只要被抓住一次就够了。我计划在他新戏开播前曝光这段视频,在此之前绝不能走漏风声,不能让他有固粉提前打预防针、编故事哄粉丝的机会。他的粉丝从看见视频到真正脱粉之间有个缓冲期,这段时间他们会疯狂编造谎言互相欺骗,也会像被组织放弃的特务一样胡乱攀咬。大家都要小心一点,秦牧之你特别要注意登陆柳风柔账号的时间,先用自己的账号看一下热搜再登她的账号,降低她与金翎cp关联的负面影响。”
“有了他恋情曝光的这份热度,《凝云间》的粉丝都会跑到我身边来,再加上万众瞩目的电影节红毯——凌谷宇导演一定会认识我的!”柳风柔的眼睛越来越亮,她郑重其事地念出那个名字,想象中的自己正以最完美的姿态踏入梦想的殿堂,
真正来到走红毯这天却只剩下狼狈。
柳风柔焦躁不安地把自己锁在酒店卧房里抓挠着手臂,秦牧之顶着服装师、化妆师诧异的眼光,硬着头皮继续敲门请她出来。
黎观与贺时序在客厅的窗边坐着,数地毯上的花瓣打发时间。窗外大猫喵呜喵呜地叫着,像是陷入了某种忧愁里。
“咔嚓。”
柳风柔终于打开门锁,这一声落在众人耳中如同上帝亲授的旨意。她再不出来,秦牧之的眼泪就快要出来了。
最赶时间的化妆师率先冲了进去,女生们应该都见过导购那种“你的皮肤跟着你真是受苦”的表情,当他看到柳风柔胳膊上星星点点的湿疹时,作为习惯了只为珍贵皮肤作画的人,他也抑制不住地做出这样的表情。
贺时序和其他摄影都被叫去开会,安排场内站位,介绍激光灯分布位置和开启时间,黎观跑来看了柳风柔一眼,就着急去和服装师商量对策了。酒店没有药膏,秦牧之只能用棉签蘸了些清水替她擦拭发热的红色透明小水泡,并试图抚平那些不断渗出组织液的指甲印。
直到红毯开始之后,四人组分散在会场的不同区域,才获得片刻安宁。
今天金翎是不会来了,视频曝光后他解释称那位女生只是偶遇的粉丝,顺带着稳了稳宠粉的人设。柳风柔很有手段地找人爆出金翎多张和“粉丝”聊天的截屏。截止到红毯之前,热搜榜第一都还是吃瓜群众的调侃——“今天私联粉丝,明天敢找嫂子。”
以柳风柔的地位,只会压后出场。黎观拿着入场证混在离红毯区最近的媒体里。无论现实还是游戏,明星照片她倒是见过不少,只是做得了明星的人,真人盛装打扮好从眼前过来的时候还是很有冲击感的,就像打印的□□是一回事,这些答案出现在你同桌的满分试卷上又是另一回事。
她看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艺人,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像微微勾起的奶油尖,甜蜜又强势地抹平了世间所有的事。眼睛像小鹿一样灵动,无辜又狡黠的目光敏捷地捕捉每一个动向。她的皮肤很白,带着少女的柔和与嫣红,像一颗阳光下将要成熟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又不舍得触碰。
年轻的姑娘还没有学会遮掩眼神中张扬的野心。她积极地在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闪光灯中搜索即将按下快门的相机,回答媒体提问时黎观听见了她的名字——苏芽。
“凌谷宇导演!是凌谷宇出来了!”人群里一阵骚动,摄影机也都纷纷偏移,苏芽被礼貌地请离。
柳风柔紧跟在凌谷宇后面出来,这是她精心挑选的出场。主办方来问希望出场顺序的时候,黎观极其严谨地转达了她的意思:不管前后是谁,现场怎么临时调换顺序,我只要在凌谷宇后面。
“诶呀!她的礼服怎么会掉屑!不会是古董礼服吧?”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连主持人都面色难堪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可柳风柔自己却好像没发现,继续往舞台中心走去,来时之路都熠熠生辉。她就这样轻巧地走到定位点拍照,覆盖着金箔的手臂提起裙摆飞快地转了个圈,轻薄的贝母洋洋洒洒地飞舞起来。柳风柔像一位神女站在聚光灯下,骄傲地笑着。延时反应的摄影师们这才想起要拍照,一看屏幕上的裙子竟变成了黑色。他们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柳风柔抛去那层薄薄的贝母之后,露出内层真正的黑色礼裙,那又是另一种绮丽,如同深海幽灵般的奇光异彩,笼罩在抖去贝母的金色镂空框架之下。
“哇!我们看到柳风柔的这件礼服很不同寻常哦!那么让我们问一问她,让这件礼服上发光的图案是用什么做的呢?”主持人旋即送上了话题,台下数百台相机聚焦在柳风柔身上不舍得离开。
“是螺钿。”柳风柔忍着不适回答道。湿疹被闷在金箔下面,胶水刺激得灼热痛痒让她几近疯狂,但她忍住了抓挠的**,忍住了想要逃走的本能,她在心里哄自己告诉自己现在正在扮演一尊完美的花瓶,哄着哄着,她都感觉有点飘飘然了。
梁燕语选择的是一套蓝色层纱堆积的大裙子,外层缀满钻石行走间如同海浪灵动。跟在柳风柔后面出场也是她的选择。登上红毯时,她并没有惊讶于地面的“闪粉”,只以为是主办方的新意,正好被裙摆拂起来一些,鳞光闪闪如海神踏浪而来。托闪粉的福,摄影们也对着这位后起之秀狂轰滥炸了一番。
拍摄内场的相机就没离开过柳风柔,除了颇具新意的礼服,她颈间那粒欧泊也算是画龙点睛之笔,它像一点被冰雪包裹着的绚烂极光,纯净却艳丽。
红毯活动结束好久之后,柳风柔终于涂上治疗湿疹的药膏之后,还兴奋地睡不着觉。她拉着黎观,黎观拉着秦牧之,秦牧之拉着贺时序,四人走在深夜的酒店花园小径上,不断变换着队列各聊心事。
“你们知道吗!凌谷宇他刚才在红毯上回头看我了,我很确定他是在回头看我!”
“小心这里有树枝,慢点,我扶着你走。”
“她第一次对我说出的心愿早就已经完成了。可当一个人认为自己应得的时候,一块钱还是一万块钱没有区别……要是人没有**就好了,像动物一样漫无目的地过完一生。”
“你正要帮她结束。”
“唔,还没有。”
窸窸窣窣的风穿梭于叶片间,像一只不安分的野兽。
“呜——”
“幺——呜——”
一团黑影正活跃在树影覆盖下的灌木丛角落,它身形多变,一会儿分裂,一会儿合体,还发出瘆人的嚎叫。
“快快快!你快过来把它拍下来!”黎观招呼着半夜还背着相机的贺时序,再次怀疑他是未卜先知。
柳风柔问道:“你确定这是相机能拍到吗?”秦牧之像位英雄一样冲在她身前,张开双臂为她抵挡想象中下一秒就会扑过来的邪灵恶兽。柳风柔看了看他颤抖的肩膀,倒也真的没有继续往前。
“这一团影子都不符合科学了,还能按照光学成像?”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
“这世上有很多精怪都是‘呼之即吉’,你把它拍下来查查它叫什么,认出它了说不定送你一个愿望。”
“哈哈哈哈,它被你说要向它许愿给吓跑了!”
第二天,柳风柔顶着与冰美式一样深沉的黑眼圈把黎观从床上抓了起来,语气沉重地说道:“凌谷宇要见我。”
黎观被吓得一激灵:“见你?在哪?还有谁?”
“楼下,酒店会议室,你和我一起去,带上我的演技剪辑,就是古装现代都有给别的导演看过的那个。”
其实柳风柔的哭戏特别好看,她的五官大而舒展,哭起来不会皱巴巴地一团,也不会因为填充物而僵硬地拧起。所以这也是她在演技方面,为数不多受到好评的部分。
但凌谷宇坐在沙发上,依然看得拧起了眉头。
他真诚地问道:“你学过表演吗?”
“没有,我以前是**豆转行成为演员的,还需要多多学习。”柳风柔撒谎了,她是学过表演的,只是红毯走多了,会把在电影学院的阳光碎影里起舞自己,当成回忆里的错觉。
“你的造型都很漂亮。我认为演员双眼有神比任何精心设计的造型都吸引观众。我喜欢自然的打光,不喜欢生硬的氛围光线,那好像在拍mv而不是剧集。”
“我也很希望能有荣幸参加凌导演的创作,如果您的下一部电影,有机会的话我想争取一下选角试镜。”柳风柔背着双手,明明有衣袖遮挡,她还是觉得凌谷宇能看到自己手臂上一粒粒刚结痂的细小水泡。
黎观从未见过柳风柔如此青涩紧张的样子,她为自己叹了口气,想帮她开口争取两句:“现在电影创作不易,拍摄周期长,资金投入短缺对作品质量的影响尤为严重。有新鲜流量加入就不一样了,虽然有很多剧集因为这份可以当作保险的热度趋之若鹜,但凌导演的下一本电影在我们这里永远都会有优先权。”
面对万分纠结,把自己微表情分析了一百遍的两个人,凌谷宇平静地往她们心中扔下了一颗炸弹:“哦?你们还不知道吗,我已经联合你的公司发文宣布你是我下本电影的女主角之一了啊!”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