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迟攥紧着纸条,逐渐冻僵的手慢慢泛回了血色,她深呼口气,无语的笑了一下,舔了舔后槽牙。“呵,你让我就忘,我偏不。”说着将那皱皱巴巴的纸条和还滚烫的糖炒栗子一股脑地塞进了羽绒服口袋。我不仅不会忘记你,还会找到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太了解她,知道她念念不忘,会穿着她的衣裳去她们定情的地方;她也很了解她,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消失,除非她从未爱过。
气候尚暖的执念事物所里,宋理自从在门边拾到油画后,上了趟楼,回来后便眉头紧锁的坐在吧台边沉思着。大宝爬上花盆边缘,伸长了脖子看宋理放在桌上的油画,它怎会认不出画布上的姜迟。大宝摸着下巴,忧心忡忡的嘟囔着:“阿迟……她不会也不是事物所的人吧?”
这点宋理倒是没有想过,她主观意识上觉得不可能,毕竟她是自己“捡”回来的,年节的供奉也是送到事物所门前的。“应该不会。”
“那这画是?”
宋理摇摇头,又拿起了画,指了指右下角的题诗给大宝看,“我刚刚去楼上书房查了一下,是清朝的诗句,应该跟这些是一个系列的。”宋理说着指了指身后墙上那些之前案件相关的油画。
“清朝……”大宝默念着,想起了之前风靳分析的内容,正好有这个朝代。“清朝是明朝之后的朝代么?”
“嗯。”
大宝听了叹了口气,在花盆里给自己倒了杯茶。“看来一切要了结了,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切是冲着阿迟来的。”
“也不一定。”宋理否决了这个说法,“但是可以肯定……这次是冲着阿迟来的。而且你不要忘了,这些个油画上的人……都已经不在念都了。”的确,油画上的人要么没有执念,要么在念都消逝了,都已不再念都了。
“啊?!那阿迟会有危险么?!”二宝在旁边听了半天,此刻急着问到。
这就是宋理刚刚一直在思考的,她紧张的食指指尖点着吧台桌面,发出嗑嗑的声音……忽然,她动作一滞!她们的目光一齐投向花盆里面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茶杯喝茶的小宝……
小宝感受到了一人两蘑菇的注视,紧张的咽下一口苦茶。“我…我没事……”
二宝忙追问:“不是你,阿迟呢?”
小宝眯眼感受了一下,摇摇头……
大宝叹了口气,它们确实感受不到宿主的生死,不然她们也不会一直发现不了纪念的身份。大宝见宋理眉头依旧未展,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犹豫着问出:“你不会是想入梦阿迟吧?”
二宝听着立马急了,忙阻止:“不行不行!那可是大忌啊?!万一撞见什么怎么办?而且你知道的多了,万一……我是说万一……之后在工作中遇到阿迟的执念相关之人,你知晓了,又不能不讲……那后患无穷啊!”
“可总好过……她死在这里了好。游源池消散了这么多年,我一次也没有梦到过她,也不知道她是轮回了,还是彻底消逝了……”宋理说着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大宝,大宝此刻转过身去,背对着宋理没有言语。“呵,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去楼上入梦试试,若是一会儿阿迟回来了,你们无论如何拖住她,别让她再出去了。”
三个蘑菇一个都没有应,但是宋理知道它们会照做的。
二楼入梦的房间里,宋理慢悠悠的洗着手,她也很犹豫,可也没有办法,总要知晓过往才能做事的。说起来,这竟是她们俩来到执念事物所后,宋理第一次独自入梦。
宋理来到房间中央,那里放着一张原木色桃木方桌,纪念时常回答打扫,所以桌面不见一点灰尘。桌上架着一个全黑色的火盆,火盆旁边放着一架毛笔,均被打理得紧紧有条。宋理深呼口气,从桌子下方的抽屉里拿出手掌大小的一张宣纸,竖排写上入梦信息:“姜迟 2016年2月14日大年初七”。
地址是……宋理闭上眼回想了一下那副油画,油画应该画的是一个人流湍急的场所,宋理依稀记着油画背景上写着的海城国际机场,好,“海城。”
写好后将入梦信息放入火盆里,原本死气沉沉的火盆瞬间死灰复燃,火焰似是小人型抬着每个字在火尖跳跃。
良久……没有出现小门,火光中的小人站成一排对宋理摊摊手,摇摇头。
信息错误。
怎么会?难道姜迟这个名字是假的?!宋理猛然想起,在游源池的执念里,她似乎也不叫游源池,难道……她们在做执行之前都被上面赋予了新名字?!那或许……自己也不叫宋理……
眼看着火盆里的火焰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宋理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小宝说自己能感受到阿迟的执念里似乎有纪念的存在,那么就说明她们很可能在同一时空里!想到此处,宋理又拿出了一张宣纸,竖排写上入梦信息:“纪念 2016年2月14日大年初七海城”。
丢进火盆中,同刚刚一般没有小门的出现,小人依旧摇摇头。
宋理一愣,但是马上又反应过来了,怎么忘记了她可能是纪幽然啊,白浪费了一张纸。宋理自嘲的笑笑,又拿出张纸写上:“纪幽然 2016年2月14日大年初七海城”
写好后放入火盆里,原本死气沉沉的火盆瞬间死灰复燃,火焰似是小人型抬着每个字在火尖跳跃,这次火光中出现了一个小门。
宋理叹了口气,果然。
食指叩门三声,轻推,室内场景突变,已然是2016年2月14日大年初七的海城。
2016年2月14日大年初七海城
缉毒大队的办公室里,一片死气沉沉,今日出警无功而返。本就是没有得到上级批准的擅自监视,现在很可能已经惊扰了薄家,大队长李贤普此刻正在里间接电话挨批。
纪幽然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脸上画的妆还没卸掉,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名片,那是今早她拉住那个酷似薄靳言的女人给她的。那女子以为她在搭讪,而名片上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纪幽然不知道该不该将此事上报,毕竟这不是薄靳言的电话,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打这个电话,思来想去她想到大部分人的微信号就是手机号,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打开微信在添加好友栏里搜索了这串数字……
果然有这个微信号,昵称叫:Ariel
头像是淳朴的蓝天白云。
纪幽然思索了一下,还是点了添加好友,留言:你好,今早在机场的女孩
发完,就有点后悔了,感觉自己太草率了,又怕自己的朋友圈会不会暴露信息,忙把朋友圈设成了仅三天可见。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换掉自己自拍的头像时,对方通过了她的验证。
随即发来了信息:“Hi,beautiful girl,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
纪幽然紧张的四下看看,大家都沉浸在今天任务失败的懊悔中,没人在意她。“额,刚刚在忙。”
“你们空乘什么时候下班呀?要站一天么?”
纪幽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方一直以为自己是空乘人员。“不用。”纪幽然抬首看了眼警局内的挂钟,“五点就下班了。”
“那还蛮早的呀,要不要出来玩?刚好我和朋友在酒吧喝酒。”
朋友,酒吧。纪幽然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其实她也不敢确定这人是否认识薄靳言,但是她就是觉得哪有陌生的两个人会在同一天同一地点穿一模一样的衣服的出现,又不是统一的制服,所以她想赌一把。就算错了,也不过是搭个酒钱。“好啊,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名字呢。”
“就是ID这个,Ariel。你呢?”
“Ariel?你是外国人么?那你中文好好啊!”虽然这人外貌很欧美,但是纪幽然觉得还是要确认下。
“谢谢,我是混血,我妈妈是中国人。”
“哦,怪不得。”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今天都没注意到你的工牌。”
没注意到就对了,这次任务是临时决定的,根本没来得及弄工牌。纪幽然想了一下,告诉她本名是不可能的了,只得随口编了一个。“纪念。”
“纪念?你名字真好听,念念。那我发定位给你,你直接过来吧。”
“好。”这是纪念第一次和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出去,又可能是嫌疑人,说不慌乱是假的,正犹豫着,对方又发来了消息。
“我约你就出来,不怕我吃了你啊?”
吃了我?怎么吃?纪幽然皱眉不解,正不知道怎么回,就见对面直接语音电话拨了回来。纪幽然吓了一跳,险些没有拿稳手机,急忙站了起来,往厕所走去。
后面坐着的同事钟姐看着她异常的举动,还以为她自责的躲厕所哭去了。“唉,这孩子……”
厕所里间,纪幽然平复了下心情才接通电话。“喂。”
听筒里没有回复的声音,只有酒吧里舒缓的音乐声传来,看来是家清吧。手机似乎被人拿起,又放到了桌面上,有轻微的磕碰声传来。纪幽然皱眉又喂了一声,对面才说话。
“Sorry啊,刚刚是我朋友发的,她逗玩你呢。你什么时候过来啊?晚上有吃东西嘛?要不要我先给你点个三明治垫垫肚子?”听筒里的声音轻柔坚定,虽然未讲太多英语,但是纪幽然还是听出了,是早上机场遇见的女孩。
“不用,我等下下班就过去。”
“好哟,我等你啊。”
“嗯,那我先挂了。”纪幽然不是很擅长社交。
“好,待会见,念念。”
“嗯。”挂了电话的纪幽然愣愣的看着手机,许久才接受现状,看来这次是不去不行了。
而电话另一头的Ariel挂了语音通话,得意洋洋的挑挑眉,指尖夹着的烟在烟缸边点点烟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与自己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笑而不语。
“呵,回来第一天就泡妞。”女人无奈的说着。
Ariel耸耸肩,无所谓的说:“试试嘛,有什么不可以。”
“这里是中国。”女人警告她。
Ariel一歪头,反问:“那又怎样?”
“你确定她是弯的么?”
Ariel一摊手,“who care?”
女人翻了个白眼,拿起酒杯喝了口鸡尾酒,她确实从不在意。
纪幽然回到工位上,已经过了五点钟,有的同事已经下班了。钟姐走了过来递给她一个苹果,柔声地说着:“没事,第一次出任务你这就很不错了。”
纪幽然没反应过来钟姐说什么,抬头愣愣的看着她。
钟姐凑近了看看纪幽然眼睛,丝毫未见流泪的痕迹,才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嗨呀,我还以为你躲厕所哭去了呢。白操心了。”说着又拿回了刚刚递出的苹果,自己咬了一口。“行了,下班了,你怎么走?”
“啊……我坐地铁,晚上约了朋友吃饭。”说着,手机收到提示,Ariel发来了定位,纪幽然瞄了一眼,市郊的漾·酒馆。
“挺好,跟朋友聚聚,但是!你得记得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千万别多嘴。”
“明白。”纪幽然正色的应着。因为她一直是文职,局里没有明说,但是大家几乎默认钟姐就是她师父。
“行了,走吧。”
“那明天见钟姐。”
警局到漾·酒馆可以说是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纪幽然倒是不差那个打车钱,只是她同钟姐说了坐地铁,就只能走到路边拿出手机查地铁线路。
正低头查着,警队的同学蔡艺展就走了过来搭话。“幽然,我听钟姐说你今天也要坐地铁回家?”
回家?看来钟姐也没有全透露。
“那我等你一起吧。”蔡艺展家离警队不近,一般都住在警队宿舍,除非第二天休息他才会坐地铁回家看看。
纪幽然知道蔡艺展喜欢自己,可她并不想在现阶段开始一段感情,所以她基本不会给他单独相处的机会,更何况今晚还要去见Ariel。“不了,我爷爷刚刚给我打电话,挺急的,说要来接我。”
“啊……那好吧。”蔡艺展挠挠头,大家都知道纪幽然的爷爷是老局长,自己刚毕业也没做出什么成绩,谁也不想跟大领导私下见面啊,只得悻悻离开。
见蔡艺展进了地铁站,纪幽然扬手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路向漾·酒馆驶去。
出租车开了近一个小时才接近目的地,司机师傅都跟着打趣。“小姑娘今晚这是什么局啊?打这么远的车过来。”
“我……一个朋友从国外回来。”
“啊,那你这朋友挺会找地啊,这家有个特色的爱尔兰咖啡,好喝,就是有点小贵。”师傅指了指前方漾·酒馆的牌匾,准备找地方停车。
“咖啡?这不是家酒馆么?”
“爱尔兰咖啡是款鸡尾酒啊!你没喝过啊?那你今晚有机会一定要尝尝啊,威士忌与咖啡搭在一起,沉醉与清醒,绝了!”
“好,谢谢师傅。”纪幽然应着,见车子停稳,立马付了款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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