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雨捂着头,盯了那片影子半天,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他脚边那小块影子特别黑,黑到浓稠。
但是郑雨捂着额头,痛得嘶了好几声后,那一丝异样又无声无息消失了。
“什么东西?”从刚才开始郑雨就提起了警惕,但并未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郑雨身上又疼的厉害,他注意力慢慢就移开了。
回精神域内休息一会好了……
在白塔地牢里,郑雨经常在精神域里休息。
意识落回自己的溪水旁边,那些飞舞的蝴蝶都不见了踪影,不知藏到哪去,除了溪水还在缓缓流动,他的精神图景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郑雨看了一眼不远处被雾气阻拦的黑色树林,收回了眼神。
作为抵抗结合的代价,他的精神图景也就剩下了一百平米左右的空间,其它的,一半化为封闭的雾气,也就是深层精神屏障,一半与溪水重叠,压缩进更深的井内,保护起来。
郑雨躺在草地上,进入不被疼痛和回忆打扰的深眠。
他脚边,那块影子又翻滚了一下,仿佛滚开的热水,慢慢凸出一截狼鼻子状的凸起,然后是吻部,鳄鱼浮水般凸出了一点点,在郑雨脚边嗅了嗅。
郑雨毫无反应,那只狼迟疑一会,果断缩回了阴影里。
不多时,严冬霖黑着一张脸,打开了郑雨的房门,精神体银狼从他脚边的影子里跃出,直奔沙发上的郑雨,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影响我了。”严冬霖不悦道,他说的是郑雨,他现在很怀疑,这个向导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给他种下了精神暗示。
[他很虚弱]
银狼的念头传到严冬霖脑海里。
精神体的感官比哨兵更敏锐些,严冬霖弯下腰,检查郑雨的瞳孔,才发现郑雨是又昏过去了,而且在冒冷汗。
之前发烧,现在手脚冰凉,严冬霖就没有见过这么弱的男子,不过,他曾见过的向导都是白塔出身,大多身居高位,哨兵更不用提,没被击中要害、医疗舱能解决的,都不是大问题。
魏宣医师很快提着检查仪器赶到,“从症状上来看最严重的是精神力透支和信息素紊乱,这种情况需要用几种向导特效药。”
“那就用。”严冬霖说。
“您要用什么层级的?针对B级以上高等级的药库存很少,取用需要一定权限……”魏宣后半句话没说完,后知后觉自己说了句废话,严上将的权限是最高的,不过到底用不用还要看严上将的意思,“我是说,需要您授权。”
严冬霖打断他:“可以,用最好的。”
……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映出两拨人对峙的嘈杂画面,白塔使者穿古典白色外袍,士兵们也不敢上手赶,只能用人墙堵住路。
“姓严的!有人举报你窝藏未登记向导!”
一声尖利的吼声伴随着大门砰地撞开,刺进众人的耳朵。
为首的那个青年,身披金边白袍,侧脸上绘了一支金色羽毛,气势汹汹地指着他,“未经白塔允许,私自窝藏向导是违法行为,你最好识相点,赶紧把人交出来!”
严冬霖稀奇地打量他两眼,说道:“我很好奇,是什么人举报,让你深信不疑,敢这么冲到我面前要人。”
他倒是认识这个青年,一看那个金羽毛脸绘,就知道他是太子党的人,并且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妃信徒。
“当然是有切实的证据。”
那金羽毛青年,阿伦·艾尔顿把手重重拍在他桌上:“黑晶城的A级向导不足十位,我查过了,他们所有人近期都没有出过任务,而你昨天调用了一支A级向导专用的治疗剂,我就奇怪了,严团长,你还没有向导伴侣,这支药剂给谁用?”
“这么说,你们要找的那个向导‘学生’是位A级。”严冬霖不急不缓地说,“难怪你敢这样行事。”
“知道就把人交出来。”阿伦的眼皮抽了抽,觉得自己似乎不该这么快把细节说出来,但他既然都说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抱歉,我没有人可以给你。”严冬霖随意把手一摊。
阿伦势在必得的脸色变了,“你要跟白塔作对?”
“你不信,尽管把证据往白塔上层报,记得替我向你们沈主任问好。”
别说拿白塔压人,就是抬出太子,严冬霖还是一样的反应。
“你、你这人有恃无恐是吧?”看他的态度,阿伦指他的鼻子也有点迟疑,难道真找错了?
可是他们全城搜遍,也只有严冬霖这里发现了线索,如果不是严冬霖出手藏了人,黑晶城这么大的城市,向导如何在同类的地毯式扫描下隐藏踪迹,那家伙难不成遁地了?
阿伦越想越觉得人就是在严冬霖这里,但严冬霖丝毫不紧张,他无从下手。
“你别被我抓到。”他恶狠狠瞪着严冬霖,“我会一直盯着你,到时候就不是上军事法庭那么简单了!”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搜查权想必也不重要。”严冬霖面无表情,“看在你是驻塔向导的份上,带上你的狗,滚吧。”
把人请出去后,俞正锋回办公室,就听严冬霖吩咐道:“去查,医院里是谁泄露消息,我要他们后悔长了舌头。”
“是。”
阿伦顶着脸上熠熠生光的金羽毛脸绘,气冲冲地出了军部大门,之前让士兵们堵住的下属们见状,也纷纷跟上去。
“扑通。”
两声球状物落地的声音,突兀钻进阿伦的耳朵,白色的裤脚沾上血滴,他一回头,身后两个低级哨兵的头不翼而飞,脖子上诡异地呈现出黑色镜面般平整的切口。
尸体倒地,阿伦脸上的金羽毛几乎都失去了色彩。
草,姓严的真是疯子!
……
浓稠的黑暗里出现了一盏灯。
柔黄的灯光晃晃悠悠,老旧的白炽灯泡在提灯内静默工作,驱散黑暗,造出一块蒙蒙亮的圆光,循光看去,白大褂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冰冷可怕。
“又没吃啊。”穆海将提灯放在地上,白塔的地牢内部没有灯,穆海每次都提一盏灯来牢房。
郑雨不说话,虽然饿,但各种负面情绪在他脑子里乱糟糟响成一团,像有几百只幽魂在他脑袋里哀嚎,郑雨反胃都来不及。
都是疏导时,哨兵传输来的,穆海又是给他注射329药剂的人,郑雨压根不理他。
“这样可不行。”穆海收走冷饭,掏出一盒新加热好的,一勺勺喂到郑雨嘴边,“猫这些动物如果不吃食,就很难救回来,但只要有食欲,就说明有的救。”
“想活的话,必须要吃。”
郑雨长这么大,头一次让人喂饭。
他实在忍不了了,撑着身子坐起来,格挡穆海往他脸上怼的勺子,“好了,快、快停下,我自己吃还不行。”
年轻向导边嚼边微眯着眼,注视在他身边忙碌的穆海。
“衣服上好浓的咖啡味。”
穆海愣神。
他是考进来的普通人医师,实际上还要充当狱卒和护工,经常加班,本来学生时期没有喝咖啡的习惯,现在也是每天好几杯,喝习惯了。
“你不能喝咖啡。”穆海说。
“我根本不喝,那东西喝了嘴里发酸。”郑雨扬起下巴怼他。
穆海忙着把采样管归类装好,提起药箱,离开前特地检查一番郑雨戴手铐的腕部,给渗血的地方敷了药,听郑雨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声。
“穆医生闻起来这么香,但情绪散发的味道却苦得要命呢。”
严冬霖盯着怀里的人,郑雨发出模糊的梦呓,微蹙眉头,像是梦见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
郑雨在他怀里缓缓睁开眼睛,蒙着水雾,似乎还没分清眼前是什么人,迷迷糊糊把手臂搭上他肩膀,用脸蛋蹭他。
郑雨迷瞪了好一会,眼前晃过银色的光斑,仔细去看,是枚坠在项链上的银币,它从黑衬衫里滑出来,躺在某男子健壮的胸口,崭新发亮。
严冬霖把他的手拿下来,在枕边放好,郑雨才看见自己手背上扎了输液针,管内的液体正往下滴。
“他们说你还低血糖,营养不良。”严冬霖声音低沉,“至少两顿没吃,怎么,你想绝食?”
关你什么事。
郑雨无语地眨了下眼,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落在严冬霖眼里,他很可怜地瑟缩,是见到害怕的人之后,被吓到的反应。
很正常,严冬霖心想,他捏起郑雨的下巴,把要缩回蛋壳的小鸟又扯出来。
“还认得我吗,把我认成坏人了,之前那么怕。”
您这态度真是神奇,一会审我跟刑讯犯人似的,一会又跟受害人闲聊,没记错的话,你之前下手那么狠,技术又那么烂,痛死了,很难不害怕好么,你个没B数的烂人。
郑雨顺从地抬起脸,与他接了个短暂的吻。
“心智退化的小傻子,比肮脏拙劣的正常人好得多。”吻毕,严冬霖在他唇边笑道,声音如淌过喉咙的酒液,醇厚之后蒸腾出灼热,那股热烫久久不散,令人上瘾。
“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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