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考试简单进行……

盛璨甩了笔,又是睡觉,反正时渺也不能拿他如何,他看刚才时砚跟时渺搭话的模样,两个人貌似很熟,盛璨警觉手背有点烫,他转过头看时砚,他发觉对方也在看他……

微风徐徐,所有人都在认真写试卷,唯独时砚与盛璨所在的这一方角落完全脱离了正常考试应该有的氛围,盛璨在打量,不住地打量,用如刮刀一般的眼神扫过时砚那张矜贵美貌的脸,时砚任他看,反而是坦坦荡荡予以回视,他们的目光太平淡,没人能发现他们眼底的交锋,光芒一闪而过。

盛璨主动抬起那只受伤的手贴到时砚颈侧,刚他可发现了,空调的风向口又对到了他这边,而且正对时砚的脖颈处。

温度开了十六度,直吹的时候是又冷又凉。

时砚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在对方的手背贴过来时瞬间攥住对方的手腕,笑意浅浅,盛璨扫过,干脆索性地用指尖掠过时砚的下颌角,时砚压在凳子上的右手当即悄无声息攥紧,盛璨捕捉到了时砚眼中的一丝无措,与,慌张。

这正合他意,他深呼吸一下,看到时砚抽屉内空空如也,啥都没有,又偷偷拉开自己的笔袋拉链。

时砚在看……

盛璨缓缓拉开笔袋,时砚目光锁紧,眉头轻皱,他正盯着讲台进门处的身影满是不解,盛璨拍了他一下,他把一个新鲜的桃子递给了时砚,说了声:“你吃吧。”

时砚芒果过敏,盛璨是知道的。

时砚看着江鹤别进来,他深呼吸,他看向盛璨,盛璨眉眼弯弯,修长的手已然从眼前掠过了……

时砚觉得颈子处细菌滚烫发酵,白细胞杀好细胞的热度还没消散,又来一个,不用说,徐煜铭肯定也来了。

他非常,非常不喜欢徐煜铭。

其实也就是一年见不到两三次的功夫,但每回他喊学长,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归根到底,徐煜铭就是个明面写着我很茶的大绿茶。

时砚举手说要去厕所,江鹤别朝他微笑,礼节有度,如一朵清纯的山茶花,沁润柔美,带着芬芳的温度。

教室内也有人没有写试卷,盛璨不经意扫过了倪娅,结果,他……

——【在倪娅的课桌底下,他发现了一根验孕棒!!!!!!!】

倪娅是舞蹈特长生,身材姣好,偏S型曲线。

不久前才代表学校艺术团去参加市里的晚会,其中时砚的爸爸时望在,时砚的叔叔时文韬也在,江与城跟李威也去了。

盛璨觉得,有些人生来就是含着金汤勺,比如时家,三代从政,时砚爸爸是市长,叔叔时文韬则是市书记,而且还是A大毕业,国外常青藤进修,在华尔街血洗了一波资本,进入政界后更是风生水起,连连上了几大商业周刊后又连连屡创佳绩,扶贫攻坚,慈善捐款,样样都是几手抓,而且,人家还是单身汉……

盛璨听他妈盛华年说,投怀送抱的女孩子不要太多,可惜时文韬按兵不动,愣是按照给出的线索把某某会所的卖·淫窝点给一锅端!

而他外婆说起时文韬,也是竖起大拇指,“说这样好的人不多了,多亏了他,我们才能找到你。”

盛璨还蛮感谢时文韬的,比起神秘不咋露面的时望,时文韬更亲民,更……受到人的尊敬。

盛璨不知道为啥,为毛感觉自己对时砚的偏见能那么大,他默默撇开关系,绝对不是因为徐煜铭学长学长地叫,绿茶嘤嘤嘤,真是气到人头昏脑涨,偏偏江鹤别很吃那一套。

盛璨心中郁卒,悬着心抽出试卷,突然地,祝星大喊:“盛璨!时砚在水池边昏倒了!!!你快来啊!!!”

盛璨:“……?”

当然,他跑过去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身体比脑子快,直接跳窗走的,伤口都崩了。

倪娅使劲打了打自己的肚子,何梅梅跟她是同桌,马上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没吃早饭啊?我买了面包,吃不吃?”

倪娅捂着肚子跑了出去,似乎看上去,是在干呕。

何梅梅看了一眼屋外,轻轻喊了声:“大哥。”

在她的课桌上,何之洲曾经毕业的X大赫然在列,她今天下午要回去请假看大伯,大伯人好,给她交学费,婶娘去世了,无论如何,她也得多陪陪大伯的。

她心中暗自叹息,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想当初,自己上高中,没钱交学费,是哥哥求着大伯给钱让她上学,还拿出了自己的电脑让她看电视,给她辅导功课,还说不要那么压力大,还带着自己去找许天骄理论,给自己换班级,换宿舍,找那些欺负自己的人理论,还请她去吃肯德基,给她请假。

但是从学校回来的三个月后,自己哥哥就死了。

何梅梅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神情一平如常,她能做得不多,唯有多多看书,努力考上曾经的X大,她想学医。

如果她学心理学的话,那哥哥也就不会跳楼自杀了吧?

·

操场上,阳光明媚。

祝星盯着手机,在看到妹妹发来的信息后,他啪的一声,摔掉了它,然后,骂了句:“以为老子他妈的想管你?!!”

祝凡非常难管,刚从被关的地方放出来,拒绝沟通,也拒绝说出自己男朋友的名字,祝星虽然疼她,开始耐不住祝凡死心眼,而且还是个混子。

盛璨大步跑到时砚身边,他立即推开徐煜铭,骂了句:“滚开!你在干什么?!”

徐煜铭见到是盛璨,又看到紧急跟过来的江鹤别,他忙解释,“江学长,我就跟学长说了两句话,怎么,他就,这样了……”

余光间,不忘偷偷地看时砚,又或许,看得更多的是江鹤别。

时砚手中拿着刚洗的桃子,旁边放着一杯刚喝过的奶茶。

隐隐约约的,盛璨看见了芒果的颜色还有百香果……

很显然,时砚食物过敏了。

盛璨扶稳时砚,让他挨在自己臂弯,他警告徐煜铭道:“时砚芒果过敏,你不知道?!”

徐煜铭哑然,但他也不是之前的徐煜铭了,盛璨心眼子多,他说话得小心点儿。

“我不知道啊……这是我给学长买的,江学长带过来的,我不知道里头有芒果,要是我知道里头有芒果,我肯定不会让时砚喝的,我跟他们都这么熟了,今天同学聚会来喊他一下,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江鹤别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三年了,盛璨没有正眼给过他一个好脸色,他如实道:“是我的错,抱歉,芒果,煜铭爱喝……”

此时,盛璨终于直视江鹤别的目光,他直截了当说,“所以,你只能是学长。”

江鹤别愣愣盯了他一下,镜片下的目光晦暗不明,他平静如常,弯腰把奶茶捡起,笑说:“那不一定,有些事,不是学长学弟能够说得清,你说是吧,好表哥?”

时砚咳了几声,他一双腕子勾住盛璨的脖颈,呢喃了句:“我头疼……”

盛璨面对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时砚的话轻飘飘的,跟小勾子一样,他侧在盛璨耳边说:“你手流血了,阿璨……”

“刚刚打人都没流血,怎么……就流血了……”

声音极轻,盛璨还没色令智昏,他看祝星来了,朝祝星说了声:“你告诉时老师说我请个假,我送时砚去医务室,祝星,把我手机拿下来……”

祝星啊的一声回神,短短十分钟,江鹤别又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眼时砚,他问候了一声:“还好吗,时砚?”

盛璨冷静问:“还好?”

说完这句话,盛璨目睹江鹤别带着徐煜铭离开。

祝星把水也给拿下来了,盛璨还体贴地给人拧开了,又用纸巾擦了擦时砚额头的冷汗,祝星看他们这样,无聊道:“阿璨,我妹谁都不见,这会儿打镇静剂了,周末你再去看她吧,雨宁姐说这事儿比较难搞,我简直头痛死……我爸天天医院加班,我妈是计生委的,这阵子也是忙到要死,哎……”

盛璨起身扶稳时砚,让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问了声:“计生委,是查什么案子啊?我听我爸说最近扫黄打非,也没说……”

祝星无意道,“哎,大人就是事多,我妹被吓到了,虽然没做什么,但关了十来天,精神一直不大好,好像是谁举报倒手转卖出生证,我妈作为主任,正配合市书记时文韬办案子呢,你说啊……那些偷孩子卖孩子的人怎么不去死呢……真的是,还有帮凶……切!”

“麻绳专挑细处断啊……”祝星感慨两声,盛璨不置可否,他没告诉祝星自己过去的遭遇,反正亲爸爸心理健康,有事没事把他当狗一样遛来遛去,说儿子,你不会有心理阴影吧,没事跑跑步,有事更要跑步。

妈妈又是在东北念大学,大嗓门,没一点心眼儿,还有外婆,对他超级疼爱的外婆,过去有再多的痛苦都给冲散了。

盛璨嘴角扯出一个笑,他莫名感觉到一股被盯着的目光,时砚缓过劲来了,这会儿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让他不舒服……

盛璨在他裤兜东掏西掏,掏出一板过敏药,然后就差甩到时砚脸上。

盛璨,此时全然无了什么理智,又或者什么气愤,他骄矜之气毕露,留了一份恼怒,时砚赶忙去扯他的手,冷静说了句:“你怎么下来了?”

“你管得着吗你……”盛璨去别他的手,两个人挣扎间,盛璨别不过时砚的大力,手腕一直抽不出来,盛璨恼羞成怒质问:“你不是要出国吗,我好不好,又关你什么事……”

时砚只抓他没受伤的手腕,一直别着,然后盯着他,盛璨不忘问:“我问所有人都不知道你为什么高考没过线,你当我是什么?”

时砚:“把我微信加回来。”

两个人犟着,时砚觉得盛璨的语气不对劲,他忽而转过身抱着胳膊,随手抢了过敏药过来自己拿着,他问,“我主动加,玩熟了你就拉黑,你明知道是我……你……”

怎么看着说下去有点抱怨对方是个渣男的样子。

一提加微信,就拉黑,也是没谁了。

换了号,通过,玩通宵,开麦还是不开麦,死活又不跟人说话。

戳两下,动一下。

不戳,也不主动来找。

时砚都要憋死了。

“到底是不是朋友?”时砚松开手腕,把玩着那一板过敏药,仿佛,把玩着什么人的手指。

盛璨五指线条分明。

时砚与盛璨站在香樟树下,午间微风荡荡拂过,时砚忽然想起他们刚刚见面的时候,对方站在暖黄的路灯下,略带稚气的眉眼笑得如向日葵一般灿烂,他后来追着去问到名字是盛璨被江鹤别打了之后,这人伸出手,很是干脆利落地说:“你好,我叫盛璨,盛开的盛,璀璨的璨……”

然后,他当着自己的面儿拿着水果刀划了下自己的肚子,他没问为什么,盛璨却说:“伤得越狠,有人才信,但我父母不一定信……”

时砚算是有点了解盛璨本性的人,他只好说得轻,语气带了些柔和,“阿璨……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

盛璨心想这人真会开玩笑,“你要是愿意告诉我,我还能这样?”

“你没当我是朋友……而已!”

十几秒后,盛璨抢先服软。

“走了,请假回家吧,今天我外婆打电话说她给我寄来了月饼,要一起吃吗?”

时砚莫名觉得前一句话不对,两个人却也没有更多交流,一前一后地走了,江鹤别看着他们并排走在一起的声音,眼神中隐隐烧着嫉妒的光,这么久,某些情感好像开始变了质,落地生根,让他恨其生,又恨其死。

旁边的徐煜铭接了个电话,“喂,盛立,你是今天去找你女朋友祝凡吗?”

“我看到你哥了……他人好像有点凶啊,说你全家都去死,还对我冷嘲热讽说赶紧让我滚。”

“他说你妈就是个暴发户,没文化,还说你就是活该。”

江鹤别心中那么想,脸上却仍是一脸平静,他听着徐煜铭的话,又对比盛璨的态度,只能说人跟人之间还是有一点不同,虽然盛璨对他冷眼相待,但也没有说当场问候他的妈或者说直接让他滚,又或者背后说他去死的坏话。

江鹤别对徐煜铭所在的方向,深深皱起了眉头。

徐煜铭赶紧跑过来,喊了声:“学长!”声音清脆,礼貌端庄。

江鹤别眯起眼。

好刺耳的一声学长。

倪娅偷偷趁着人不在,赶紧溜了出去,她戴着帽子把自己收拾好,又抹了抹鲜艳的唇釉,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美丽,如妖精一般。

然后,她上了某一辆车。

胡大柏出门遛弯儿,他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怎么,看见了市书记的私人车在自己学校后门一闪而过!!!

陈轲今年念大一,公安大学的,辅修情报学,他们学校比正常开学的时间晚几天,他正跟时砚聊天呢,鬼使神差的,他拍了一张照片发送到时砚手机上,问了声:“这是你叔叔的车啊……”

陈轲给时砚的备注是时砚,但时砚的昵称是白山茶。

-

荆轲:阿璨……呢?

白山茶:难管,难搞……

荆轲:……还好吧,挺好相处的呀……

白山茶:就你这么认为!

荆轲:……是你不对,人家性格挺好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是十恶不赦的大混蛋了……

白山茶:他,怎么,不喊我哥了……

荆轲:六个句号。

白山茶:他是不是想让我当他……

荆轲:哈哈哈,小弟?

白山茶:……

时砚认真盯着小弟两个字,又看了看座位旁边睡过去的某某某盛璨。

只是……小弟……嘛?

他盯着手机屏幕都要瞪住眼珠子来了……

【!】

时砚惶然抬头,还以为世纪末日到了,这是谁的手!

盛璨把他手机给拿过来,时砚吓得当场愣住,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让盛璨噗嗤笑出声,他替时砚开车门,道了声:“下车了,到家了,阿姨做了好吃的饭……”

笑着的声音太清脆,时砚晃神,无奈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吓我,都给吓出心脏病……”

盛璨真觉得时砚不经吓,他感觉时砚的胆子有时小得比女孩子还差些呢,于是说:“……就吓你怎么了……”

时砚:“有毛毛虫……啊……”

盛璨刷地躲到一边,缩到时砚身后,他对沈知夏以无声的眼神抱怨道:“……!”

时砚把毛毛虫给踢到一边,盛璨看到了,他觉得时砚倒是一如既往细心啊。

转而又发觉自己已经惯性抓住了时砚的手臂。

嗖!

甩开了!

盛璨转身跑走,时砚莫名其妙看过去,不知所云,忽而,进了屋子了,又传出他一声清脆的哼笑。

有点开心跟满足。

太阳西沉,远处是一片火红的暮色。

·

盛家是复式大别墅,大门口亮了灯,旁边种了银杏树,还有李子树,每逢深秋,远远望去那都是一片黄橙色在的天堂,沈昭常常趁盛晓红不注意,拿着长竹竿敲敲打打,然后敲下来的李子吃起来比啥都酸。

盛璨回到家,他爸还没回,妈妈也还在上班,他先去厨房洗了手,阿姨跟他说今晚熬了你外婆自己剥的白玉米,你尝尝咸不咸,又说切了些芒果,想要吃什么自己拿。

盛璨只惦记着自己买的冻板栗,又看到桌上切好的一盘芒果,随意道了句:“那芒果你真吃啊?时砚。”

时砚坐桌子上其实有些赧然,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来盛璨家中,如此温馨如此客气,让他有些不习惯,他啊了声就闭嘴,没话找话道:“我……”

盛璨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率先扔了句:“我家,你随便坐,不会有人嫌弃你弄坏家中地板跟瓷砖的,也不会怪罪你就知道缩角落的……”

时砚叹息了声,“住别人家里不太习惯……虽然我跟你算熟,但还是觉得心里头毛毛的……”“总感觉楼上有人盯着……”

盛璨咔嚓一声咬苹果,自然而然把拖鞋踢了睡到沙发上,直接肚皮贴沙发然后两只脚朝天了,他说:“……鬼!什么毛毛的……”

时砚看盛璨自在搭话的样子,心中的戒备一下放松不少,他坦言,“不习惯住别人家里,我还要住一年,更不习惯……额,你今天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盛璨胸口下压着个抱枕,苹果咬个不停,大概是这样的动作太累了,他一骨碌爬起来,正色道:“那个!倪娅!我在倪娅桌底下看见了验孕棒,这……不对吧……”

“可能是我想多了,人有好奇心也正常……毕竟倪娅有男朋友……”盛璨找补道。

时砚也脱掉鞋子盘腿坐下,虽然眼睛盯芒果看了会儿,还是拿了个李子,一口下去,时砚的脸皱成麻瓜,他抱怨,“我的天,怎么这么酸……”

盛璨半鼓着脸看他,嘲笑但没有任何讽刺意味的笑出来,清清爽爽的,“我外婆种的,前几天我也带了一点,这太酸了……酸到掉牙,但我爸爸好喜欢吃,哈哈……”

时砚捂着自己的牙,表示不解,“我才不喜欢吃,”嘶了声,又过去打了杯温水,那酸涩的滋味依旧在唇齿间蔓延,他抬起头的瞬间倏而看见盛璨露出的脚踝,时砚目光稍稍不自在了下,他说:“……你知道吗,徐煜铭……”

盛璨没啃苹果,眼睛酸溜溜地看过去,问:“怎么看上去徐煜铭移情别恋了?”

时砚拎了个抱枕过来,指着盛璨对面的苹果道:“给我拿一个呗……”

盛璨见他没回答,耳根子竖得老高,颇为有点不开心地问:“你干嘛跟我说徐煜铭,很好玩吗?他喜不喜欢你,关我什么事。”

虽然的确不关他的事,但听到徐煜铭这个名字从时砚嘴里说出来,就贼他妈不爽!!!

盛璨知道骂脏话不对,可听时砚又说:“徐煜铭跟我表白了,我说他是个绿茶,他把我拉黑了,然后骂我也是个大绿茶,就知道吊着你。”

“……哈?你才知道?感觉只有江鹤别脑子迷糊,被迷得神魂颠倒,什么,什么叫……”盛璨跟开发新大陆似的,无语说:“他言情看多了?怎么搞得我撬他墙角……”

“哎,好好生活不行吗……盛立让人感觉全世界都欠他……”

盛璨百思不得其解,时砚骤然提醒一句,“我要吃苹果……”

“哦,”盛璨还没说完,时砚忽然凑到他手边,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他刚吃苹果的另一边,盛璨瞪大眼,眼神是满满的不解跟疑惑,时砚已经咔嚓咔嚓到一边嚼苹果了。

“……”盛璨不知道时砚什么时候有这种习惯了,以前也算是经常性见面,逢年过节问候一下,但是,盛璨看时砚笑起,无奈问:“你,不是洁癖吗,什么时候有这种习惯了?”

时砚眼角眉梢都是笑容,苹果挺甜的,他只好说:“每回看你吃苹果都好开心,不知道为什么……”许是知道了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尖,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一个人待得太久了,所以我妈才想让我来你这,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在家,就……”

盛璨漫不经心玩手机听着,哦了一声,道:“没事儿,我家你随便玩,就把这当自己家就可以了……”

时砚也随手拿了一颗苹果,甩了甩苹果上的水,大抵是无可避免地谈及到过去,他问了句:“还有定期去心理诊室治疗吗?”

盛璨:“额,没有了,碰见的医生一个比一个奇葩。”

“我最大的希望呢,就是那些伤害我的人赶紧去死,虽然我知道幸福很重要,可是时砚,我想要fire掉那些伤害我的人,我也想要幸福的生活。”他淡淡地看向时砚,又说:“听说,你爸爸时望要被……免职了?还是说这只是消息提前走漏,你爸让你避难来了……”

时砚没说不是,他担忧地说:“我爸跟我说,他天天加班,有可能顾不上我,让我多多照顾自己,我妈妈的工作也停摆了,只有叔叔还飘着,我不知道,反正每天看到父亲就是眉头紧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去年开始,我哥哥出车祸进了医院变成植物人之后,好像我的日子就变得越来越糟了……”

盛璨忽然朝他招了招手,呆呆问了句,“我能靠下你吗……”

“嗯,可以,”时砚伸出手,盛璨把苹果核扔掉,前几年刚回来家中的那个暑假,盛璨谁都不敢靠近,唯独,只是默默地攥住时砚的手,他眼神有些暗淡,便说:“我觉得很奇怪啊,为什么,你哥哥一个大学生,怎么会从有人从侧道直接抄车,然后就撞飞了呢……”

时砚任盛璨靠在他的肩膀,又说:“我哥哥当时准备毕业就订婚的,后来因为出了这桩子事,我嫂嫂也因此要坚持照顾我哥哥,不去念书……但是,我父母不想耽误人家大好的青春时光,而且我嫂子已经准备去国外留学,都申请到国外研究生的奖学金了……她父母与我家是世交,阿璨,你觉得……”

“我觉得,我哥哥的车祸,另有隐情。”

盛璨道:“我跟你还是不同啊,总感觉你做什么都慢吞吞,还记得我初三毕业那年回家,被我的养父母关起来那件事吗?”

时砚点头,他又道:“不问别的了?”

盛璨冷然:“不关心。”

时砚倒吸一口凉气。

·

盛璨回家的路并不容易。

穷山恶水出刁民,盛璨本人并不觉得这句话是对的,民风淳朴的地方人们大都心地纯善,但是纯善也可导致纯恶,没有经过教育又长期在一处小地方生活,人们大多只是为了一块田跟几亩地吵架,甚至邻里之间会因为大门口的方寸之地、比谁家的围墙多了几寸而大打出手。

盛璨印象最深的还是少年时代,他刚念初一,盛明有空会帮奶奶干农活,他跟妈妈在农村住着,弟弟则是城里寄宿,一个星期回来一次。暑假的时候是农忙的季节,他们村子中的人会扛着锄头从马路上到山上,插秧收稻谷,在六七月份时田里的稻禾还是青葱带绿,他爸爸盛明拿着钉锤正敲田边的竹栏杆呢……

隔壁的大奶奶就开始挑事,指着一节竹子说:“你弄坏我家的竹子,你赔钱啊!”

碍于亲戚关系,盛明没好说什么,刚开始还客客气气说:“婶娘,你别没事找事……”

但是大奶奶喋喋不休,甚至指桑骂槐说:“就是你!你还敢不承认……”

盛璨觉得特别无语,因为大奶奶从头到尾就只是指着那一节枯萎的竹子说,“你弄坏了这里,你弄坏了这里……”

饶是脾气暴躁,顾及脸面的盛明大声怒吼:“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老人家,一点良心也没有,还是婶娘,你要看,你就喊大家来看看啊!”

大概是被吓到了,大奶奶又开始说:“我这样的侄儿啊,真是拿来做什么啊……”巴拉巴拉,盛璨头皮发麻,他初三找到亲生父母的消息也是在这个时候传遍了全村,当地的村委书记怕坏了他们盛家村的名声,直接就是在往上的大路口放了十几袋水泥,然后摆个阵仗说上头要查人,凡是去到里头的都给我把证件扣下来,又说什么车子都不准进,就算是警察这样的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盛璨记得,他母亲陈晨受到大奶奶挑唆,说:“你儿子以后回了家就不管你了,以后就不要你了,要去过好日子了,你辛辛苦苦养他十几年,就这样打了水漂了……”

就这样,陈晨给他关了起来,不给饭吃,不给水喝,好像是怕谁偷走大宝贝一样,但是这盛璨心里清楚,这是他们怕自己的罪行暴露,而拼命掩饰,盛明更是在知道他考上高中的消息后,拿起皮带就死命地抽,盛璨不记得这个父亲打了多少下,只记得这个男人说:“我让你跑!我让你跑!好好的一个家,过个中秋节,你这么多事……”

当然,盛立也没有说如何怜惜他,他在打游戏,刷拉拉充钱,平素跟他的关系就不好,盛立的亲奶奶还说:“看住他,不准他跑,这只亡眼睛,这条白眼狼……”

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盛璨整整被关了七天七夜,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他找到一把刀割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就昏了过去,他期待着能用这种方式从可怕的地狱中解脱,如果这样都还不行,那该怎么办?

他不是亲生的,所以他考上高中也不能去读,爸爸妈妈宁愿花大价钱送弟弟去更好的私立学校读书,也不愿送他去。

盛家的哥哥姐姐还说他考上这个试,是不是抄了别人的,距离报名就剩两三天,他连凑学费的机会都没有。

初中学校坏人太多了,多的是李戴维跟徐煜铭这样的人物,盛璨知道自己个子小,于是长得个子高的人会毫无理由在回家的时候把人推倒在水泥路上,然后骂说你这个胆小鬼。

他会无缘无故遭到孤立,会毫无理由地被人怀疑。

盛璨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被徐煜铭污蔑第一次的。

徐煜铭跟许天骄关系好,跟班上一些其他人关系也很好,徐煜铭朝自己舅舅告状说钱丢了……

因为他坐在最后一排,许天骄说你如果想自己证明清白,就主动把自己的书包拿出来。

盛璨并不愿意,可是迫不得已。

当时的班长徐煜铭亲自拉开拉链,里里外外翻找,并没有找到,这才罢手。

那些试探性与怀疑的目光,还有许天骄维护徐煜铭的模样,就跟在公安局派出所,没什么两样。

许天骄说:“我们班上的某某某丢了钱,谁偷了,自己主动站出来……”

盛璨跟徐煜铭关系不好,也不喜欢巴结许天骄,于是只能成为班级被欺负的对象。

他人生中唯一的信仰,在被孤立的年少时代唯一的梦想就是考上高中,但是许天骄会在他留在开灯的教室里说:“干嘛浪费电啊,开了这么一个大灯浪费钱……”

他数学成绩一向不好,不喜欢跟人说话。

许天骄会委婉提醒说:“希望你能把朋友也看做是人生的必要之一……”

盛璨觉得真的是他妈的玩笑都要笑死人了,堂而皇之任侄子欺负人的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简直罔顾人伦,枉为师者!

他还算好,活着熬到了毕业。

而被欺负的另外一个人早就退学了,听说是跳井自杀了。

许天骄在他书包中找到了钱,就直接问也不问,指责他说,是不是你?

这个人的名字盛璨还记得,叫肖震,家里面呢,只有一个爷爷,本来就是无父无母,从小被爷爷一个人养大,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性子也很沉默寡言。

这样被污蔑,肖震他爷爷扛着棒子使劲打他,不信他,但是肖震说自己没有偷钱,他爷爷不信,就一直打,一直打。

然后当天晚上,这个肖震就跳井自杀了,他爷爷在之后的一年因为承受不住失去孙子的悲痛,也上吊自杀了。

肖震成绩一般,然而这个孙子许天骄还说,你们不要学他,要学着友善和蔼。

盛璨不敢多说话。

他只想,马上中考,马上毕业,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尽管当时班上所有的人都拍毕业照,喜笑颜颜,徐煜铭喊着班上一帮子人对着PPT展示他们有多兄弟情深,盛璨却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

写了一抽屉的笔芯,手都凉了,终于熬到考试,考完,领到通知书那一刻……

盛立撕碎了他所有的梦。

盛璨看到自己通知书碎掉那一刹那,心都凉了。

不仅如此,关起来那几天。

盛立还特意领着徐煜铭来看过,就当着他的面说,徐煜铭啊,我们不要理他,不要跟他一起玩,他嘴皮子烂,要他去死。

至于那些哥哥姐姐,本来就不是亲生的,自然也就是瞧不起人。

年少时分,盛璨唯一记得的好事情是妈妈给他煎了两个鸡蛋,然后盛家二哥抬手撒了几个大蟑螂在上面,还说吃吧吃吧……还得意洋洋地笑,只不过是不小心太累了,睡在他家桌子上睡,然后盛家二哥一个巴掌甩过来,说你弄脏我的桌子了!

当然,凶狠至极的奶奶也不会维护盛璨的面子,一个劲劝和,没事没事……

后来盛家二哥又在中考前怂恿他,你都十五岁了,可以去打工养活整个家庭了,你弟弟都为了家里挣了几百块奖金,你怎么就还在读书呢?

早点去挣钱,早点去打工,早点结婚生孩子,娶个老婆。

没错,盛家二哥娶了个十七岁的老婆……还让她未婚先孕,流产了,第二年又怀上了。

有很多的事情盛璨已经记不大清了,但是在医院醒来后,他外婆盛晓红笑意盈盈地给他煎了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说:“乖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盛璨心情爆炸那会儿,他跟母亲说起被打被关的这件事,妈妈总是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直到后来盛璨偶尔提醒一句,说:“你是我亲生妈妈,打在我身,痛在你心。”

盛华年头一次哽咽沉默,原本她是在切菜,动作当时就顿住了,停了好一会儿。

·

盛璨无意识说起这些事,时砚一句句听着,他反观自己的人生,当然自己的人生没有太多惊涛骇浪,跟其他人也并无不同,没有轰轰烈烈的恋爱,也没有说特别优秀,高中阶段最多的就是追求成绩了,陈轲给他发邮件说我还记得十七岁时的你好像特别喜欢站在走廊一个人看教室外,感觉你与周围人总是格格不入……话说哥们,热闹又孤单,说的就是你吧。

时砚小声地抱怨:“阿璨……”

盛璨想起过去归想起过去,心里头却是个没心没肺的,他问:“怎么了……”

时砚拉着他的手,说:“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盛璨道:“敏感,多思,有些偏执,但是很帅很好看,人很好……”

敏感二字戳中了时砚小小的内心,他深呼吸一口气,又问:“没有别的了吗?”

盛璨苹果还没吃完,他扔了核,忽而跟时砚面对面说话,他直接对视他说:“我觉得我喜欢你,所以,你能不能当我男朋友?”

好一个石破天惊,时砚魂被炸飞。

轰的一声,跟火山爆炸一样……

他脸色骤变,神色自在半不自在,其实有点欲拒还迎,他手攥紧了,盛璨见状,索性直接坐到了他腿上,他逼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时砚脸红到跟一只虾子一样,原先前一阵子还是看不着摸不着,这会儿人都抱到自己身上了,时砚哑口无言,只别过头说:“你,你……你冷静一点……不要,不要那么……豪放……”

盛璨开门见山,主要是他觉得时砚可靠,他也说:“对啊,我要利用你,但我觉得我也喜欢你,你喜欢我的。”

时砚被说中心事,也不知道是拒绝还是不该拒绝,他自然是要同意的,可他带了一点矜持,才说,“你,你让我想想,你压疼我了!”

盛璨无所谓,他知道时砚老喜欢搞欲擒故纵了,他哦了声,时砚放手是没放,还扶住他腰了。

今天徐煜铭刺激到他了,盛璨跪坐在人身上,又坦白靠在他耳边说:“都是成年人了,何必遮遮掩掩啊……你想帮助你父亲脱困,我想搞死李威跟江与城,我们合作,何乐而不为……”

盛璨话说得豪放,耳根子都要红透了,他大言不惭,调戏时砚却一点生疏的意思也没有,又提醒说:“陈轲好早之前就告诉我了……你以为我为啥避开你啊……你,你……”

盛璨词穷,一朝得道说不要脸,他叽里咕噜说一堆,最后哑口无言。

他干脆道:“你到底愿不愿意?!”

时砚刚想说……我,愿意……

楼上翻箱倒柜的声音响起,大门同时被拉开,厨房内盛阿姨的说话声:“阿璨,把阿时给喊了,扯筷子吃饭了……”

沈知夏的声音飘然而至,他打着电话说:“对啊,何之洲的尸体至今还在我姐夫医院的冷冻太平间冻着……周雨宁,你想翻案?可这都是已经结案了啊,实打实的自杀,我都烦死了,你跟我说,翻案?不是在开玩笑吧……要是何之洲真的不明不白死了,老子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混蛋给挖出来,特别是那个许天骄,一定脱不开干系!”

沈知夏进门看到盛璨跟时砚两个人各自慌张地整理自己的衣物,他好奇问:“你俩,做什么呢?”

盛璨:“吃苹果!”

时砚:“沈,沈大哥好。”

“不好,麻痹的,许天骄敢找麻烦到我身上,说何之洲的尸体还不火化,他奶奶的心里肯定有鬼,就怕何之洲父亲答应啊,刚好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因为市里有禽流感人传人的传染病出现,所以全市放假,全部改为在家上网课……!”

盛璨:“……哈?”他特意坐得离时砚远了些。

时砚不好意思地拿起苹果嚼起,来掩饰自己刚才的心虚跟慌张,他抱着个抱枕,目光刚跟盛璨撞上,对方也在看他……

两个人目光避开去,任谁也没有再说起刚才的事,沈知夏跟他们说最近很忙,开学呢学业不繁重,你们帮我一起调查何之洲的事吧,我给你们补课。

时砚嗯嗯点头。

盛璨敷衍抬头,又扫一眼时砚,也点头,又说:“就,就在客厅!不许去书房!”

沈知夏满脑子问号,“有病啊,书房不去干嘛在客厅,这里一点儿也不制冷,都热死了!妈的江与城真不是个东西,又要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去敲寝室门……话说,那宿管阿姨跟我说,你们班上的倪娅请假去了医院妇产科,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复学,你们,”沈知夏跟他们目光相对,时渺手中摇着钥匙,进来就跟沈知夏说:“哎,你们看看二中的大校群,群都炸了……陈轲使劲艾特我,我还没看呢……”

四个人齐齐把手机打开,二中的总校群里头消息炸出了3458条消息。

消息不外乎是……

【我草我草!】

【吓人啊吓人!】

【这是哪个学校的?】

【666】

【吓人啊!哪个b】

【哭得好惨啊……】

【哪里的,谁转发的?】

【靠,什么地方发生的事?】

【哪个人啊?】

【女主角是谁,男主角又是谁?】

【确定是江城发生的事?】

【我去!】

【啧啧啧!】

【打小三吗?】

【看样子还有二中的校服啊!】

【……】

【666】

【怎么像是高三A班的倪娅?!!!】

【确定?!!!】

【真的是她吗?】

【他们班班级氛围好好的,时渺不前几天还把局长儿子给甩到F班去了吗?】

【听说他脸色好臭,被揍掉了一颗牙,哈哈哈,盛璨我认识,我跟他一个跆拳道馆的,何梅梅啥也没干就挨了打……】

【哈,倪娅怀孕了,不可能吧?】

【校花哎,这是不是假的啊!】

【我赌五毛,我看见她上了一辆奔驰!】

【李戴维在我们初中就烂得要死,总欺负关系弱小的人,不会是他吧……】

【他曾经不是追过倪娅吗?你们说会不会……】

【我看到李戴维了!】

【肯定不是!】

-

【哈哈哈,被打活该,惹了不该惹的……那个时砚,哈哈哈,两个都不好惹……】

【我看到李戴维去牙科诊所了……是伤患啊……】——这两条信息的背后,盛璨不用猜也知道是陈轲。

他不好惹?

就抱胳膊抬脚踢了一脚,拳头都没出,也算是事儿?

他还受伤了呢……

欺负伤患,他就是伤患啊……

盛璨道:“净说瞎话……”

时砚:“查查看吧,反正不用上课……”

盛璨与时砚齐齐抬首,视频一段一段,他们脑子也很懵……

视频里有惨叫声传来,是女孩子的,还有女人跟猫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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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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