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燕京才子赵自秋

窗外小雨细细簌簌的下着,树梢被打的沙沙作响,连日的阴雨,庭院的芍药被雨打的蔫了脑袋。容时一手扶着袖子,悠然提笔临摹着字帖。

门吱呀的一声被人推开,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郎裹挟着一份春寒走了进来,将被打湿的油纸伞靠在门前,雨水顺着伞骨的轮廓滴在地上。

“你又不敲门,”容时头也没抬的说道,“怎么这么早就到我这喝茶。”

林玄昭四处打量着,随后嫌弃的说道:“喝茶?你这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清冷的很,”说着,人走到容时身边,端量着容时的墨宝。

“也就我能容忍你这副没规矩的样子,”容时搁了笔,后退了两步,躲开林玄昭身上的那股凉意,随口问道:“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林玄昭闻言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到容时面前,“前些日子,我一直按照你的指示去调查,但今早手下传来消息,人已经跑了,不过我们的人已经在追了,假以时日,一定能逮住赵自秋。”

林玄昭也是也是纳闷,按容时所说,赵自秋不过一介布衣,且已经不问京中事,哪里这么大的本事提前避开他们的行动?

容时没有打开信封,也并不对林玄昭的话感到任何意外,就好像是早有预料,“这人精的很,你们未必能再找到他,而且,”容时抬起眼睛,看向林玄昭,像是山中深潭,静密而幽深,一眼望不到底,“还有人在帮他。”

林玄昭心下有些疑惑,调查和行动没有任何异常,到底是什么人有如此通天的本事躲开了他们的视线。他自顾自的喃喃道;“难道是太后的眼线?”

容时顿了一下,才道:“太后可无心顾及这些。”

前些日子太监总管私自派人刺杀容时,彻底将容时推向了太后的对立面。

萧四皇子也借此大作文章,让太后党的人头疼的很,更何况赵自秋,无论过去有多辉煌,如今到底只是布衣而已,太后党没必要大费周章来和他周旋。

萧四皇子到现在并未向容党展现敌意,更倾向于拉拢容党,多数与他无关。那么还有一个人,他不曾了解——萧怀瑾。

林玄昭眼看着容时没有拆开信封的意图,一把将那封信拿过来,“不过我们调查到,赵自秋还有一个妹妹,与母亲相依为命,虽然他本人逃了,但是他娘和他妹妹还呆在老家。”

容时说:“他走不了多远,赵自秋非是无情无义之人,必然不会撂下亲人。”

“要不然,我派人把他的母亲和妹妹抓起来,”林玄昭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现身了。”

容时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将字帖工工整整的放到一旁,“赵自秋是君子,你拿其家人威胁,他自然会现身,但要是想让他真正为我们所用,就得让他心甘情愿的出现。”

林玄昭尴尬的挠了挠头,“属下愚钝,还请大人指教。”

容时盯着林玄昭,心中起来逗弄之意,“你跟着我多久了。”

“属下自七年前被容哥救回来,就一直跟着容哥,”林玄昭正色道。

容时看着已经快赶上自己的个头的林玄昭,眼尾微扬,眼尾的痣也带着几分邪性,笑意不达眼底的说道:“啊,居然已经有七年了吗?”

林玄昭心里没由来的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反正容哥每次这副模样都不会有好事。

“这些年,你跟着我也学了不少,既然如此,就由你来想办法引出赵自秋吧,”容时微笑着说道,“记住,要让他心甘情愿哦。”

林玄昭犹如晴天霹雳,这种废脑子的事交给他来做?!还要赵自秋那个顽固心甘情愿!

容时笑容更甚:“七日内,我要见到赵自秋。”

林玄昭痛苦地皱起眉毛,这赵自秋看起来也是个顽固,他心里忍不住盘算着,在不明势力的干扰下,七天内要让赵自秋自愿的见容时,就算再给他七天,他也完不成这个任务啊。

“这赵自秋到底是什么人啊?”林玄昭忍不住问道,他倒是好奇,这赵自秋也非官家子弟,无权无势,容哥却要耗费人力去寻人。

容时唇边的笑意僵住,林玄昭七年前才来到燕京,因而不知道,但他容时不会忘记七年前的赵自秋。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

容时看向窗外不何时停下的春雨,娇嫩白色花吐着黄色的芯子,花瓣上还凝聚着水珠,时不时的随风晃动,摇摇欲滴,泛起回忆的涟漪。

七年前,赵自秋,孙亦寒,陆不凡,顾易之,以及前太傅次子李修远并称燕京五子。

其中赵自秋,孙亦寒两人出自寒门,但五人皆是才华横溢,风骨凛然。纵然当年燕京五子风光无数,令无数学子望尘莫及,可说到底,不过是昙花一现,作了燕京茶楼权贵的说笑谈资,过眼云烟而已。

赵自秋出身寒门,孤身一人来到燕京参加会试,在富贵云集的一介考生中,独独赵自秋一副清贫模样,粗布衣服上还悄悄打了个补丁,反倒格外引人注意。

大宁人人都听过一句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此诗原是规劝他人学习,然而自天启帝即位后,这首诗就被权贵拿来讥讽那些无财无权的穷酸书生。

赵自秋虽然满腹才华,可这官场上,才华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书里常说的“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成了穷酸书生们的幻想,权贵的笑柄。

赵自秋并不例外了遭到了打压,但他较之他人幸运的是,李太傅一眼看中了赵自秋的才华,赵自秋也理所应当的成了李太傅的学生,平步青云,恣意官场,后与其余四人并称燕京五子。

而当今内阁首辅容时,曾与燕京五子私交甚好,却鲜少有人知道。

秦月楼乃文人墨客风雅之地,容时第一次见到赵自秋,就是在这里。会须决起凌云志,高抟九万扶摇风,少年心性,本当如此。赵自秋年少时是幸运的,虽说会试上一身寒衣尽得权贵嘲弄,遭到打压,但比之其他寒门学子,赵自秋反倒得老天眷顾。

“凡会作诗题字者皆可入,我为何进不得这秦月楼,”赵自秋愤懑的看着门童,对方鄙夷的眼神以及周围的议论让他憋不住羞红了脸,但是单薄的身子骨依旧挺拔,不肯折腰半分。

门童翻了个白眼,揣着手斜睨着赵自秋,“果然是外地来的乡巴佬,瞧你那副穷酸模样,以为会写几个字就能进秦月楼?可别玷污了我们这地儿。”

背后路过的人在窃窃私语,赵自秋羞满脸燥红,他初来乍到,只听闻得秦月楼者名满天下,没听说过还要拜帖。被门童羞辱,回骂也不是,走也不是,赵自秋干瞪着眼,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门童的语气也逐渐由轻视变为烦躁,“没请帖就滚,别在这里碍事,要是打扰了大人们的闲情雅致,有你好果子吃!”门童刻意加重了语气,挥了挥拳头作势威胁。

一个温润尔雅的声音打断的两人的对峙,“秦月楼题诗作词者皆可入得,他既会作诗,为何不可进?”

容时身着白色长袍,衣领袖口镶秀着银色云纹,乌发如泼墨般披在肩上,腰间系了一块质地柔润的祥云玉佩,青色穗子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晃动,青葱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把折扇,搭在赵自秋的肩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点敲着赵子秋的肩头,“况且,这位是我的朋友。”

门童早在看到容时之后就换了一副谄媚模样,弓腰塌肩,堆着讨好的笑容,“既是公子的朋友,也不提前招呼一声,小的怠慢了,两位请进......”

容时转头看向赵自秋,点头微微致意。

赵自秋拱手回礼“多谢公子替我解围,我......”本以为这秦月楼非但进不去,还得被他人羞辱,没想到这就碰上了知音,心下有些激动,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全然忘了君子当宠辱不惊,“我.....感激不尽。”

容时温声解释道:“秦月楼的确有请贴之说,但寻常无需查看请帖,你既是考生,应收到了请帖,若你不曾收到,当是初来此地,得罪了权贵,请帖被人拦截,门童恐怕也是得了指示,故意为难你而已,你不必为此恼火。”

赵自秋再度供手,“谢公子解释,不然我还蒙在鼓里,只是你怎么知道我是考生。”

容时垂眸轻笑,“听你口音,不似燕京人。”

眼前人温润多礼,又助他登秦月楼,赵自秋脸颊一红,倾刻间便动了与此人结交的心思,“公子可否告知姓名,日后我自当答谢公子。”

二人结交在此,赵自秋成名也在此,当日,赵自秋在秦月楼,以一首诗和策论名动当时。再后来,容时听到赵自秋的消息,则是他已经成为李太傅的学生。

可惜赵自秋生不逢时,朝廷早已无余地给他施展抱负,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再后来,内阁首辅容尘暴毙,容时一改故辙,媚上欺下,已然成了奸佞小人,与燕京五子背道而驰,赵子秋等人领天下文士抨击容时等奸佞,奈何此皆无用之功。

燕京五子不遇良时,李太傅死后,成了笑话。

容时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赵自秋乃当年燕京五子之一,如今虽然落魄,但其才华绝不会埋没,”转而又想到的什么,容时眼中多了几分狠厉之色,“此人若不能为我们所用......”

“必杀之。”

林玄昭苦恼的蹲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揪来的草,嗅着泥土的腥气,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容时的话。虽然人人都说他傻,但他能看出来,容时在提到赵自秋时的异常,那不是对贤能人的渴望,而是对一切可用之才的利用。

林玄昭揪了揪地上的草,看见十六抱着剑走过来,往旁边挪了几分,闷闷道:“你来干啥?”

十六一身玄色衣服,板着一张脸,“老大,你知道你揪的是什么吗?”

林玄昭抬头看向十六,“什么玩意儿?”

十六不假思索的说道,“那是容大人最近刚移植回来的名花,没几朵,还没开就被腰斩了。”

“.......”

“嘘.......”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养天地浩然正气。”----辛弃疾。《鹧鸪天.送廓之秋试》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汪洙《神童诗》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汪洙《神童诗》

“会须决起凌云志,高抟扶摇九万风。”-----廖行之《书怀寄黄梦立》

“虚怀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崔珏《哭李商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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