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墨洗惶恐着将头垂得更低,终于答道:“是。”

沈和垂眸,道:“说。”

墨洗道:“大人可还记得多年前百里氏谋反一案?”

沈和心里一紧,连呼吸也轻了,“她与此事有何干系?”

墨洗道:“当年被牵连的朝臣众多,就连忠义侯府也被下了狱,恰巧当时忠义侯夫人才生下了一个女儿。”

忠义侯本一生无儿无女,那时老来得女,本该如珠如宝地养着,却被谋反一案连累,那唯一的女儿也就此下落不明。

沈和沉默半晌,才开口道:“墨洗,去东宫。”

墨洗赶忙起身,震惊问道:“大人要做什么?”

沈和道:“案子办好了,去讨赏。”

东宫内,太子洛昌瑞正侧卧外间的小塌上赏玩手里的红玉髓手摆件,此时有个仆从进来通传沈和来了。便放下在桌上,起身唤人更衣。

一盏茶后,他身着一身素白常服命人唤沈和进来。

沈和摘了面罩挂在腰间,刚入内殿,便闻见一股龙延香自香炉里溢出,她视线却落在小桌放着的那枚手摆件上。

收回视线,她拱手见礼后,道明来意。

“太子殿下安,闫氏一案已了,特来复命。”

太子洛昌瑞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

“温卿办案,孤一向放心。”洛昌瑞拿起红玉髓摆件,在手中摩挲了一阵,才继续道:“刚好孤还有一事,要托付温卿。”

“殿下请说。”

洛昌瑞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想着太孙出生便没了娘,总是可怜,不知那件命你办的事可办妥了?”

沈和面上一惊,只得跪下,沉声道:“此事臣正要去办。”

洛昌瑞抬手命人将她扶起来,笑着回道:“温卿办事,孤一向放心。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沈和低眉道:“微臣不敢。”

洛昌瑞站起身来,在地上踱了两步,才道:“柔淑贵妃去岁的丧仪上,你该见过她侄女吧。”

沈和道:“是。”

洛昌瑞道:“孤记得萧家有个适龄的女儿。”

沈和颔首道:“太子的意思是?”

洛昌瑞道:“萧明两家乃世代姻亲,在朝中势力又盘根错节,更何况柔淑贵妃的二皇子与孤相差不过三岁,朝中必有心存幻想之人,妄图动摇孤的位置。”他站起身来,将那枚摆件重新系在腰间,“萧家那女儿绝不能嫁入明家。”

沈和应声道:“微臣明白。”

两人一时无话,于是她站起身来道:

“微臣最近捡了个孩子,想收作义女,特来请示殿下。”

洛昌瑞笑着点头道:“以你的年纪,确实也该成家了。此事不急,先收个孩子养在身边也是不错,长大了同太孙也能做个伴。不过改日你还是要将孩子带来见见孤。”

沈和谢恩,并道:“那孩子幼时受了许多苦,如今身体受损,微臣也找了名医,只是她年纪小,吃不得苦药。微臣记得殿下府里有位刘嬷嬷擅长药膳,可否请殿下……”

话未说完,洛昌瑞便笑着甩了甩袖子,骂道:“赏给你了!孤便知道你来便是同孤要赏的!”说完,解下腰间才系好的红玉髓手摆件顺手扔在沈和怀里,“连着这个一同拿走!”

沈和赶忙将那手摆件塞进袖子,便也笑着就此告退。

她将那枚面罩重新戴在脸上,才出了东宫稳步走上自己的马车。

刚一坐下,她这才长出了口气,将袖口里藏着的红玉髓手摆件拿出来看。

谁能想到,这样名贵的东西,从前不过是挂在她床幔上的装饰。这红玉髓原本是一对,刻的是貔貅,底部还镶有金子雕刻的云纹,作的是游云之意。

又将它塞进袖子,便听见马车帘外传来一道老妪的声音:“老奴见过沈大人。”

沈和低声嗯了一声,便知来人便是刘嬷嬷了。

“嬷嬷进来坐吧。”

她推辞不过,只得掀开帘子,却在见到沈和时愣了半晌,后又突然反应过来赶忙行礼道:“沈大人。”

沈和示意她坐下,便开口命墨洗驾车回府。

沈和道:“嬷嬷刚刚是想到什么了?”

刘嬷嬷却低头,道:“老奴只是一时恍惚,大人长得同老奴的一个故人竟如此像。”

沈和并不意外,道:“本官戴着面具,嬷嬷竟也觉得像靖王?”

刘嬷嬷一时惶恐,不敢接话。

沈和也不急,只得继续说道:“三皇子去年病故,太子请追封作靖王,本官也是后来才得太子青眼。嬷嬷也觉得本官是沾了靖王的光了?”

刘嬷嬷额头冒汗,只好回道:“不知沈大人要了老奴来究竟是为何事?”

沈和道:“你是靖王身边侍候的嬷嬷,当年靖王为何病故,你当知道一二。”

刘嬷嬷不顾马车颠簸,猛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求大人饶老奴一命吧!”

沈和笑道:“嬷嬷终于认出本官来了?”

刘嬷嬷身体颤抖着,不敢接话,只是低头道:“求大人饶命!”

沈和道:“你的命本官可以饶,只不过如今捏着你性命的人被除了,你还要装聋作哑么?”

刘嬷嬷年纪大了,嘴里念叨了两遍“被除了”,才恍然道:“太子妃她……”

沈和陡然厉声道:“既然嬷嬷心里明白,明日本官便带你去一趟苏府,将实情同苏大人好好讲讲。”

刘嬷嬷颤抖着应了声是。

翌日早朝前,沈和便提着刘嬷嬷去了苏府。

见沈和带了人过来,苏诀弘一脸防备,却见沈和一个字未说便将披风一掀坐下来。他本想板着脸说上两句,却被那脸生的嬷嬷拽住了官袍下摆。

刘嬷嬷也是个能人,一见到苏诀弘便以头抢地哭号道:“老奴是从前跟着靖王的,也是去岁才跟着太子妃……”

苏诀弘本一头雾水,见了刘嬷嬷更是不知沈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一脸和善的样子将刘嬷嬷扶起来。

苏诀弘道:“你既然是侍候暖晴的人,不留在东宫,来我这里做甚?”

刘嬷嬷却是抹着眼泪,低声道:“还请大人屏退左右。”

苏诀弘瞥见沈和老神在在的模样,心中略有不满,却只得压下命人都出去。

刘嬷嬷眼神一转,神色也平静了许多,道:“靖王殿下并非是病故,而是遭人投毒,七窍流血暴毙而死。”

苏诀弘惊得一时说不出话,脸色也白了两分,也不知是不是被气得,声音竟气若游丝道:“我记得当年靖王身边的人各个咬死是病故,怎么你如今竟是要翻案?莫非是承认当初是欺君罔上?”

刘嬷嬷却并未被唬住,道:“老奴当日不敢说出实情,皆是因为老奴一家的性命全攥在太子妃一人手里,不得已这才说了假话。”

苏诀弘险些站不住,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女儿怎会与此事有关?”

刘嬷嬷道:“太子妃还未有孕时,一日靖王得了陛下的赏,是一顶镶嵌了99枚东珠的珍珠头面,靖王殿下想着太子妃许会喜欢,便带着去了东宫。谁知太子妃当时面上不显,当夜便亲自来了靖王府,一碗安神汤便将靖王毒死……”

苏诀弘涨红了脸,气得一巴掌扇在刘嬷嬷脸上,道:“放肆!”

刘嬷嬷被打得摔在地上,嘴角渗出血来却接着说道:“苏大人不信么?只不过如今太子妃已死,我们这些人皆受过旧主恩惠,自当为靖王翻案,只求沉冤得雪!”

苏诀弘一只手指着她,却是颤抖不已。

沈和此时却开口道:“不知苏大人可想明白了?谋害皇室,这可是谋反的罪名。若是此事真的被捅出去了,你苏家真就要满门……抄斩了!”她声音平静,却总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苏诀弘喘了两下粗气,认命般冷笑道:“沈大人好算计。”

沈和挑眉道:“不敢。”

苏诀弘整了下衣冠,才道:“今日早朝我自会向陛下提出将我……次女送进东宫为侧妃。”

沈和这才站起身来,拱手道:“苏大人想明白便好了,下官这便走了。”

“慢着!”苏诀弘突然出声道。

“苏大人还有事?”沈和驻足回道。

苏诀弘咬牙切齿道:“旁的便算了,太子妃真是难产而死么?沈和,你定然知道其中内情。”

沈和却是回头疑惑地凝视着他,半晌才反问道:“太子妃不是难产而死,还会因为什么?”

苏诀弘同样凝视着她的眼睛,道:“也许和靖王一样,是遭人投毒。”

沈和垂下眸子,冷笑道:“苏大人疯了不成?”

苏诀弘却是一甩袖子,背过身去,道:“是疯了,早就该疯了!”

他嘴里念叨着,一步步走进屋里去,房门被关上了,发出吱呀一声,而后整个院子便恢复了平静。

待沈和出了苏府,却是扔给刘嬷嬷一个小钱袋子,道:“把嘴巴闭严,回东宫去罢。”

刘嬷嬷收了钱袋子,便赶紧小跑着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墨洗有些担忧,问道:“大人不怕她将事情说出去?”

沈和上了轿子,只道:“若她说出去,便是真的断了自己的活路。”

其中的真真假假苏诀弘心里不知,也不需知道,毕竟人证物证也不过她沈和一句话的事。

这其中有没有太子的干系,苏诀弘更不敢去赌,毕竟他女儿的性命便是前车之鉴。

苏诀弘闭了眼睛,本就半白的发间又生出许多银丝来。即使他当真应承下来这荒诞的事,至今他仍旧未与长子说过此事。

他恍惚着起身出门,待回过神来,他便已经在苏子承的院子里了。

苏子承此时正捧着一册书在院中小亭里坐着,身边还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炭火烧得正旺。他抬起头来见到苏诀弘面上便带了无奈,道:“父亲可是答应过儿子,只要中了举人便不再关心儿子婚事,”他将手里的书放下,“如今又要食言而肥?”

苏诀弘一时竟心口发堵说不出话,只好又走了两步,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子承叹了口气,道:“父亲不用再讲那些道理,儿子早先与百里家定过亲事,如今虽未礼成,百里宁已是儿子认定的妻子。如今既然妻亡,我便不想另娶。还望父亲成全。”

苏诀弘眼中晶莹,却还是勉强笑了下,道:“往后我再不会逼着你了。”

苏子承先是一惊,又疑惑道:“父亲说的是真的?”

苏诀弘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往后你不再是我苏家长子,便以二姑娘的身份进东宫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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