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破碎的梦

得知林程已经向尹宁解释清楚后,夏语凉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沿,杯中的拿铁早已凉透,浮着一层细密的奶泡褶皱。

"周末见面的事......"夏语凉抬眸看向对面笑得没心没肺的林程,喉结轻轻滚动,"别让尹宁知道。"

林程闻言挑眉,突然倾身越过书桌,衣服领口蹭到夏语凉搁在桌面的手背。少年身上带着运动后的阳光气息,混合着青柠味洗衣粉的清爽,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学霸哥哥放心~我是明白人,知道您是有苦衷的!"

夏语凉被这夸张的比喻逗得轻笑出声,瓷白的面容在书桌落地窗的阳光下近乎透明。他低头翻开林程的课本,映入眼帘的却是满页鬼画符——重点没划几条,页脚倒是画满了火柴人打架的涂鸦。

"你这学期就学了这个?"夏语凉用笔尖轻点某个戴着皇冠的火柴人,墨水在纸上晕开小小的蓝点。

林程突然抓住他执笔的手腕,掌心温度透过衬衫袖口灼人,他眨巴着眼,撒娇道:"哎哟,现在不是有你了嘛。"

夏语凉望着眼前这张故作可怜的脸,忽然想起上周路过篮球场时,这人扣篮后挂在篮筐上嚣张大笑的模样。现在倒知道怕了?他无奈叹气,笔尖在重点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周六早上九点,如果我来的时候看到你还在床上我就立马走人。"

"啊?九点太早了!"林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掌心滚烫,"可不可以......"尾音拖得老长,像只撒娇的大型犬。

“不可以!”

夏语凉板着脸。

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那你要不要来叫我起床?我怕我醒不来......"

林程一把抢过夏语凉手里的笔,在指间转得飞快,"看在我上周帮你做调查问卷的份上?"笔杆啪地敲在夏语凉手背。

夏语凉被他晃得笔尖在课本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无奈地用胳膊肘顶他。

"昨天补课你睡到十点半。"他夺回笔,却在林程课本上顺手补了个易错点标注,然后干脆利落合上书本,"九点,一分钟都不能晚。"

懒得再和这个家伙废话。

于是起身,把笔精准地插回林程胸前的口袋,"或者你现在就去找别人补习。"

“好叭好叭,那就九点吧。”

林程软硬兼施没有用,只能选择妥协。

却在夏语凉转身时小声嘀咕道:"那我凌晨三点半给你发早安..."

夏语凉头也不回地比了个中指。

补习这事儿对夏语凉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林程絮絮叨叨列出的那些所谓'重点难点',在他眼里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基础知识。实在找不出推拒的理由——更何况,他确实见不得林程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想到方才对方如临大敌的哭诉,夏语凉不由失笑,这人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周六,夏语凉如约而至。推开门时晨光正好,林程倚在门框上的身影被镀了层金边,发梢还沾着未干的水汽。

"夏老师!"那人眼睛倏地亮起来,活像见了肉骨头的大型犬,"快请进!就当自己家,千万别客气!"

夏语凉踏进玄关时微微一怔。与留学生公寓惯有的冷清不同,木质地板泛着保养得当的柔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雪松香。最惹眼的是整面照片墙——扎着小揪揪的幼年林程在滑梯上张牙舞爪,少年时期举着奖杯笑得见牙不见眼,最新那张全家福里,父母替他整理学士帽穗子的手指都透着温柔。

夏语凉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照片里那个被爱意包围的少年身上。

他忽然想起自己出国前,母亲曾小心翼翼地问他要不要拍一张全家福。可当时他觉得矫情,全家福就没拍成,可当时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呢?叛逆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框边缘,可现在看着林程家一整面的照片墙,竟不知为何,心中竟涌起一股酸涩。

下次回家,还是拍一张吧。

夏语凉想。

"这房子..."他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是我爸妈特意布置的!"林程献宝似的拉开冰箱,"连泡菜都是家里寄来的。”

“挺好。”

夏语凉站在客厅中央,指尖轻轻擦过米白色布艺沙发的扶手,布料上细密的绒毛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搬了那么多次家,当然看得出来。"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窗格影子。

夏语凉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恍惚间又看见了那个拖着行李箱在雨夜找房的自己。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的冰凉触感仿佛还在,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房东不耐烦的催促:"月底前必须搬走!"

指节敲在门板上的笃笃声;还有被突然毁约那晚,行李箱轮子碾过楼道时发出的空洞回响。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沙发扶手,指节在阳光下微微发白。

最难忘的是那间朝北的阁楼小屋。冬天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在玻璃上结出冰凌的形状;夏天的闷热让墙壁渗出细密的水珠,像极了那些无人知晓的夜里,他眼角未干的泪痕。

茶杯突然被轻轻碰了一下。林程不知何时坐到了身边,递来一块刚烤好的曲奇。温热的甜香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夏语凉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想要一个可以安心摆放牙刷的地方——不用每个月都担心要重新打包,不用在深夜里轻手轻脚怕吵到陌生人,更不会在睡梦中被敲门声惊醒。

客厅里的冷气发出轻微的嗡鸣,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那种触动从何而来——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着:欢迎回家。

“唉,这房子其实是我妈买的。地段选得不错啦,只是……我对我的房间不太满意,太小了,居然还是复式的,还要上下楼,好麻烦。”

林程语气轻松,像是在抱怨一杯咖啡凉了半分,却全然不觉他语句中的轻描淡写,在旁人听来,是怎样的一种不动声色的特权。

他忽然觉得,世上所谓的不公平,并不总是以悲剧的模样降临,有时它只是这样安静地存在,在一句无心的牢骚里,在一个随意的皱眉之间。她他曾为了一个人的住所奔波数月,为了缴清房租打两份工,曾在地铁站外裹紧外套,看着灯火里他人的窗台泛着黄光,想象着若哪一扇窗后是他的归处,会不会连冬天也变得温柔些。

而现在,林程来了,轻而易举便拥有了他梦里的生活。他却不满意,只因那扇楼梯太陡,那片房间太小。

他的心里微微一动,生出一种荒谬的冲动——若他能来替他活一次呢?体验一次他每日与现实缠斗的日常,他是否会更加珍惜这唾手可得的温柔?

“我倒觉得挺好,至少你不用看房东和室友的脸色。”他轻声说着,拍拍林程的肩,语气尽力保持平和,像是夸奖,又像是告别。

他知道,说这些也无用。对一个从未尝过风霜的人来说,再多的寒冷也只是故事罢了。

果不其然,林程只是愣愣点了点头,神情单纯而木讷。

夏语凉没再多说,转而开始参观起他的房间。确实,小了点,但对于一个人来说,却也绰绰有余。他甚至觉得有些羡慕——一个可以安放自己的小天地,无需与人共享、无需防备。他不喜欢太大的空间,太空旷了,会让人感到无处安放的恐惧。而林程的房间,刚刚好,像是能包裹住一个人的温度,恰好能让孤独得以喘息。

“你看!噔噔蹬蹬——”林程忽然像个小孩一样得意洋洋地指向门后的那一排画框,语气里藏不住的骄傲仿佛也在空气里跳跃。

夏语凉真的愣住了,那一瞬间,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都是你画的?”

“对啊!”林程点点头,眼里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

“好看啊!”夏语凉从其中抽出一幅画,正是他临摹的弗拉戈纳尔的《秋千》。她轻轻扬眉,嘴角带了点调皮的弧度,“不过……你不会是喜欢偷情的感觉吧?别告诉我你想当那个推秋千的人哦。”

“什么啊!”林程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手忙脚乱地想把画抢回来,“我只是单纯喜欢画人物!别乱想!”

“哈哈,我开玩笑的啦。”夏语凉笑得前仰后合,顺势又把那幅画拉近些,细细看了起来。画中的色彩斑斓轻盈,仿佛真的捕住了那个时代的某一缕风。他曾经也画过画,指尖握住笔的时候,世界会安静下来。只是后来,高三的压力像洪水一样淹没了所有浪漫,他不得不放弃。

“我听尹宁说你还在这里教画画,”他忽然认真起来,眼神中又激动,有期待,“下次能带带我吗?我……其实还挺想再画一次。”

“当然可以!”林程立刻拍了拍胸口,像是接下了某种庄严的使命,“我妈说我也就画画还有点天赋了,所以一直不让我放弃。唉,要是我有你那脑子就好了。”

“你羡慕我吗?夏语凉静静望着他,眼神没有波澜,唇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可心中却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是他更羡慕林程才对。

羡慕他从未真正与生活短兵相接的坦然,羡慕他可以把热爱当成日常,而不是在柴米油盐之间小心翼翼地偷偷捧起;羡慕他身后那始终温热着的背景板,有人为他挡风,有人为他鼓掌,而他自己呢?只能在风里站久了,才学会不发抖。

他也曾拥有画笔,曾为一块颜色斑斓的画布心跳如鼓,可现实太早让他学会舍弃——舍弃涂鸦、舍弃幻想、甚至舍弃一整段青春里柔软的梦。

而林程,只需要顺着光走,就已经站在了他仰望的位置上。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他摆摆手,把那点情绪藏进指尖,“真正厉害的是你啊。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林程笑着附和,眼睛眯起来的样子像是阳光洒在春天的玻璃窗上,通透又明亮。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赚钱买房!”夏语凉毫不犹豫地答道,声音清脆干脆,似乎充满了自豪感。

“……”林程怔住,像是没料到夏语凉的“梦想”如此接地气。

“夏语凉,没想到你这么俗!”他忍不住摇头感叹。

“哈哈,那这幅画能送我吗?”他眼里泛着光,手指还轻轻抚过那幅画作,像是摸到了一段重新被唤醒的旧梦。他曾放下画笔很久了,可此刻却忽然又有了想重新拾起的冲动。

“随便拿!”林程一副大方到不计较的样子,嘴角却偷偷扬起,像是刚偷偷送出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从画聊到童年,话题像一条漫不经心的小溪,随意却流畅。林程说他小时候喜欢拿颜料在墙上作画,结果被他妈罚站了一下午;夏语凉笑他“艺术家出身”,又讲自己小时候偷偷撕了邻居小朋友的画纸,只因为那幅画比自己的好看。林程听得哈哈大笑,说他简直“腹黑得可爱”。

阳光从窗子斜斜地洒进来,斑驳光影落在地板上,也落在他们的笑声之间。那是一种极为温柔的时间,像被糖渍过的黄昏,甜得不动声色。

直到屋外的光线悄悄暗了下来,夕阳染红窗棂,夏语凉才回过神来,想起林程的“嘱托”,自己的“正事儿”。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差点叫出声来:“完了,都这么晚了。”

他收起脸上的笑意,一秒切换成严师模式,站起身拉了拉林程的袖子:“走,别笑了,该学习了。”

林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夏语凉扯到了书桌前。他皱着眉头,看着夏语凉一本正经地从包里掏出那本厚重得近乎吓人的匈牙利语课本,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不是吧……”林程一脸生无可恋,“刚刚明明聊得那么开心的。”

“生活嘛,总得有点苦味,才显得甜更难得。”夏语凉扬起一本书,义正词严地说道,眼神里却藏着几分玩味。

他坐下,拍拍书本,“来,今天必须学会这几句打招呼和问路的句型。你不能一直靠我翻译啊!”

林程苦着脸坐下,身体仿佛不属于他自己似的慢慢滑入椅背,嘴里还嘀咕着:“说好的浪漫午后呢?说好的灵魂艺术交流呢?”

“都在课本里呢。”夏语凉指了指那本几乎可以用来锤核桃的教材,“语言也是艺术,要先熬过苦练。”

林程哀号一声,瘫在椅子上不动了。阳光终于彻底从窗边退去,只留下书桌上昏黄的台灯,将两人照在一起。他们的影子靠得很近,仿佛连呼吸都安静了下来。

夏语凉翻开课本,轻声念出第一页的标题:“Alapfokú magyar társalgás——基础匈牙利语会话。”

林程小声跟着读了一句,又立刻捂住脸:“我不行了,我要死在这本书里。”

于是,立刻启动拖延程序:“等下啦,我还没喝水呢……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煮个泡面?或者我们先聊会儿?”

“闭嘴。”夏语凉毫不留情地拆穿,“这些招数我都看腻了。”

林程只好无奈坐正,开始断断续续地念起书上的句子。他的发音一塌糊涂,舌头仿佛每念一字都要打个结。

学了一个下午,真相昭然若揭——林程对自己的认知是清醒的:语言学习确实不是他的强项。

“啊!我不学了,我不会!”他一声哀嚎,直接把书一丢,整个人倒在椅背上,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

“可你这些都没记住啊。”夏语凉耐着性子,又把书放回他面前。

“可我真的记不住啊!”林程鼓着腮帮子,活像个没糖吃的小孩,“太难了!”

夏语凉也有些头疼。明明只是最基础的日常交流用语,放在书上却读得像绕口令。刚开始她还打算高标准严要求,每一个发音都必须标准,但现在,她彻底放弃了精益求精的理想主义——

只要林程能好好说完一句完整的句子,那就是胜利。

“你们……能带书吗?”夏语凉半靠在椅背上,语气带着点犹豫。

“应该可以的。”林程思索了一下,“彦哥说老师不太严,讲课也就那样,悄悄看一眼书应该不算犯大忌。”

“那你就标拼音吧!”夏语凉忍无可忍,终于放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杀手锏。

“那怎么行!”林程猛地一拍桌子,正气凛然地站了起来,“这等屈辱之事岂是我林程能干的?万一被李临沂他们看到,我非得被笑话死不可。”

“那你是想过,还是想被笑?”夏语凉淡定反问,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林程一顿,咬牙切齿:“有C选项吗?”

“没有。”

“Bassza meg!”林程崩溃式爆粗,一秒进入匈牙利本地人模式。

夏语凉乐了,笑得肩膀直颤:“你骂人倒是学得挺快的!”

“那倒不是!”林程赶紧解释,语气里却透着一丝藏不住的得意,“我只是那天把你说的都录下来了,然后有空就拿来练习,你听!”

他说着,举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一点,一段音频顿时响起——果然,是他那天念的单词,发音清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耐心。而林程居然把自己说过的废话一一剪掉,只留下他的语音,像是特意为自己定制的学习材料。

夏语凉:“……”

但她注意到那条音频下面,还有另一段时间更长的录音。他指着那条,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你游戏开黑录的?”

“哦,不是。”林程一边滑动屏幕,一边理所当然地回答,“这是你那天唱歌的录音。李临沂录的,他发到群里,现在我们人手一份。”

“……”

天杀的李临沂!

夏语凉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仿佛被电击了一下。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去把李临沂的手机抢下来格式化三遍。他默默在心里发誓:下次见到他,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

而林程似乎还没意识到风暴的来临,正笑得无比灿烂:“不过说真的,你唱得挺好听的,我们还都猜你是不是学过呢——”

“闭嘴。”

最终,林程还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在知识的洪流面前缴械投降。他一笔一画地在课本上标上拼音,标得小心翼翼,像是在往自尊心上缝补针脚。他嘴里嘟囔着“屈辱啊屈辱”,却还是一页一页标了下来。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夏语凉的火气忽然大得莫名,从刚才得意地笑着模仿他的发音,到现在冷淡地盯着屏幕,像是心思飘到了远处。林程隐隐觉得,他的情绪,不止是语言学习的烦躁那么简单。

他又照着拼音念了几遍,咬字清晰许多,夏语凉也终于点头:“可以了,差不多了。”

这句话仿佛释放了林程,他瞬间精神复活般从椅子上弹起,像重获自由的囚徒一般拿出Switch,笑嘻嘻地说:“来吧夏老师,放松一下,来打一局?”

夏语凉点了头,但手指只是敷衍地在手柄上动着,心却根本没落在游戏上。他的眼神不动声色地落在林程身上——从进门到现在,他一次都没有提起尹宁,仿佛昨晚的荒唐、那些情绪交错与失控,统统都被塞进了密封袋,藏进了看不见的角落。

林程在顾忌他,这是显而易见的。但这份回避和体贴,反而让夏语凉更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天……”他忽然开口,声音低下去,“尹宁和你说了什么?”

林程手中的操作顿了一下,但并不慌乱。他静了几秒,嘴角轻轻翘起:“我就知道你肯定会问。”

“所以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太多。”林程将游戏暂停,靠在沙发上,“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交往。”

“那你……”夏语凉试探地看着他,“你怎么说的?你是不是……觉得恶心?”

林程轻轻一笑,带着一种淡然:“恶心倒不至于。其实我刚见到他时,还挺喜欢他的,真的。虽然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人,但不止是长相吸引我……我本来也不太在意喜欢的是男是女。那天他说的时候我确实愣了一下,但那一瞬间,是有心动的。”

他说到这顿了顿,眼神却透着清醒的坚定:“可我接受不了他的生活方式。他太混乱了,我没法说服自己走进去。”

“可是他有在改啊!”夏语凉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一点焦急,“他真的改了……他为了你断了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搬家那天也和余小飞摊牌了,说以后不会再那样下去。他之前会变成那样,是因为他前男友的事,是他撑不过那个空洞……他其实就是怕了,不敢再认真去喜欢谁了,可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林程放下手柄,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

那一刻,夏语凉几乎要退缩。因为他看见的那张脸,已不再是刚才那个满脸嬉皮笑脸、和他抢Switch的林程。那是一个在认真听他说话的、沉静、带着一点温柔克制的林程。

“我知道他男朋友的事。”林程低声说,语气不再轻松,“我同情他,真的。但……他男朋友的死不是我造成的,我没有责任要为他的伤痕负责。还有,你这么说,其实对我不太公平。”

他顿了顿,眼神沉下来,“难道因为尹宁终于愿意改变了,我就必须要接受他吗?”

夏语凉张了张嘴,有些无力,“可是……你就不能,哪怕只是给他一个,试着去接纳的机会吗?”

林程缓缓摇头。

“我不是那种人,小凉。”他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却是低缓的,“我是个怕麻烦的人。我一直都知道。昨晚余小飞一闹,我就更确定了这点。你说尹宁在改,可他的生活圈并没有真正整理干净。也许将来还会有无数个‘余小飞’冒出来——吵闹、嫉妒、纠缠。我不想我的生活变得混乱。”

他的目光里没有嘲讽,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沉静到近乎疏离的坚定。

“他是个值得被喜欢的人,我承认。但他也确实做过很多我无法接受的事。虽然他在努力改,可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哪怕只是过去,也像尘埃落进水里,即使清澈如初,心里也会记得那一刻的浑浊。”

“除非能将一切完全抹去,不然我终究会介意。不是他不好,而是……他找错了人。我不是那个能包容他曾经生活方式的人。”

他轻轻吸了口气,像是给这场沉重的谈话下了最后一个结论:“所以我也只能说,对不起。以后……别再为我们俩的事操心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自从知道了他的过去以后,我就没办法再喜欢他了。”

空气静了几秒,夏语凉终于开口,声音像被压成了一道缝隙:“所以……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林程没有迟疑,点了点头,声音不重,却坚定得无从动摇:“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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