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您是为了让我看这一幕才……”

方黎转过头来注视着李众云，试探地说。

“不是，”李众云否认道，“我没那个心情打听谭诺的行程，这是你命好，能亲眼看到这家伙的本来面目。”

“……喂喂喂，”黄观言突然出了声，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你不是在这里蹲守好多天了吗？”

眼见着李众云的脸突然黑了。

他望着自己这位可敬可佩的导师，愈发的疑惑。

“……李老师，到底什么情况？”方黎相当严肃地问道。

李众云表情有些复杂，只见他沉默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方黎就这么盯着对方，虽然不礼貌，但是他不得不如此。

李老师显然对谭诺有误解，而且误解还不浅，才会选择调查对方。

“就是这样的情况，”李众云说到这里，轻叹口气，说，“我知道你对他有感情，但是，我这段时间调查了一下这个人。他在法国的时候和那个姓杜庞的关系匪浅，而这个杜庞……我只能说背景很复杂，他来这里目的相当可疑。我不是不支持你谈恋爱，只是……”

对方突然停顿一下，似乎在考虑措辞。

“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方黎选择打断对方，“而且我相信谭诺见那两个人一定是有原因的，他绝不会做对我或者乐团不利的事情。”

李众云忽然瞪起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你竟然这么相信他？我很奇怪，你们才认识多久？他到底给你灌了多少**药，才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方黎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的老师竟然对谭诺这么大敌意。

不过转念一想，站在老师的角度上，或许真的没有理由信任谭诺。

“诶诶诶，众云你这话有失偏颇，”黄观言忽然出言辩护，“我认为即便他和杜庞关系好也代表不了什么，而且你没接触过谭诺，这人虽说背景深，但为人还是很不错的。”

“那也不该无条件信任，”李众云说，“听说他来乐团本身就是个意外，原本来的不是他，对吧？”

“嗯，”方黎点点头，“原本应该是另外一位指挥家，但那位老师临时拒绝了乐团的邀请。”

“果真是那位老师拒绝了？”

李众云的质疑让方黎一怔。

对方勾起嘴角继续说：“据我所知，这里面没表面上那么单纯。”

说实话，方黎从没想过谭诺来乐团的事会有什么内幕，毕竟那个时候乐团的状况，愿意来才是个奇迹。

“无所谓，”方黎淡然一笑，“无论复杂还是简单，重要的是他来之后做了什么。”

李众云顿时满脸的孺子不可教：“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一个人如果目的不纯，他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为这个目的铺路。”

黄观言连忙摆手反对：“论迹不论心，你管他来这里原本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对咱们小方好，为乐团尽心尽力不就好了？”

对方没回应，却满脸写着否定。

片刻，只见李众云倾身凑近，对方目光如炬，让方黎心情很是复杂。

“小黎，所以，你是怎么想的？”李众云一字一顿地问。

“我相信他。”方黎严肃地回答。

果不其然，他那敬爱的导师彻底无语了。

但是方黎还是打算锲而不舍一下：“所以您不愿意来乐团，对吧。”

“这……”

正当李众云迟疑的时候，忽然之间，对面那家酒馆的门被倏地推开。

随即，方黎用余光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朝这边快步走来，他诧异无比，控制不住地转过头，只见对方就这样隔着玻璃注视着自己，目标极其明确。

“……噫。”李众云一声感喟，包含了千言万语。

方黎眼睁睁看着那人走来，随后消失在视野范围，紧接着，咖啡馆大门上的迎客铃响了起来，清脆却又扣动了他的心弦。

“李老师、黄导演，”来者相当友好地颔首致意，“近来可好？”

“呵呵，”李众云的笑声听起来很勉强，“好极了。”

“小谭啊，真巧啊，快坐。”黄观言倒是很热情，“吃饭了没？也给你点个面？”

谭诺坐到方黎旁边，微微一笑，说：“谢谢黄导，不用了。”

方黎凝视着对方，最终还是忍不住地问：“你早就看到我们了吧？”

“是啊，”谭诺相当坦然，“只是刚刚有事不能进来打招呼。”

“有事，”李众云立刻抓到了重点，“什么事？”

谭诺依然微笑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您不是已经关注我很多天了吗？”

李众云冷笑一声：“原来你都知道了。”

方黎瞬间嗅到了二人之间的火药味。

“谭诺，你见刘颖东肯定是为了乐团的事吧？”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站出来调停。

这两个人对他都很重要，无论如何，出现龃龉都是他不乐见的。

“是，也不是。”谭诺语焉不详地说。

方黎疑惑得要命：“什么……？”

“确实是为了乐团，但不是浦江爱乐。”谭诺回答。

“……爱丽丝吗？”方黎诧异地双目圆睁。

对方还没来得及回应，只听李众云又发出一声冷笑：“出了些名就要离开了吧？我就知道你绝不会在浦江爱乐久待。”

“不李老师，您猜错了。”谭诺稍稍敛起笑容，说，“刘颖东的确邀请我加入爱丽丝乐团，不过我拒绝了。”

方黎其实并没有特别惊讶，毕竟之前那次谈话，陈亭已经猜到这一点了。

这大概是三方的博弈，没猜错的话，杜庞应该对谭诺的拒绝很是震惊。

“拒绝？”李众云看起来很是难以置信，“你竟然会拒绝？”

“当然了，我在浦江爱乐付出那么多，为什么要放弃呢？”谭诺理所应当地说着，随后，他坦然一笑，“加入爱丽丝，一切都要重来一遍，而且我还没有方黎这么可靠的首席……我想，换做是谁，都不会做这么愚蠢的决定吧？”

谭诺的解释非常合理。

但李众云看起来并没有被说服：“你别忘了，爱丽丝即便团长出了事，也是很有名气。你来浦江，目的本来就不纯，有更好的去处为什么拒绝？”

“目的不纯？”谭诺反问道，“我不知道您的这个消息从何而来，我也无意与您争辩，看来您对我的确误会颇深。”

方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极其严肃地凝视着李众云，心跳因紧张而变得很快：“老师，我向你保证，谭诺绝对没有其他目的。我的请求和谭诺无关，您不要误会他。”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忍不住地提高了，好在咖啡馆里人不算多，但还是引来一些目光。

“好了好了……”黄观言忙安慰地握住他的手腕拽回坐位上，“冷静一点，众云也是为你好，如果中间有误会，挑明了就好。”

方黎没有执拗，顺从地坐回原处。

他注意到谭诺在看自己，眼神很是温柔，没有怒意，更没有怀疑。

很快，那人移开了视线。

“您需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我呢？”

谭诺的语气很真诚，甚至让李众云有一瞬间的怔然。

“你……”李众云竟有些哑然，“你不必做什么，只用老实在浦江爱乐，方黎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和我孩子一样，我不希望你辜负他。”

“不会。”

谭诺的话音刚落，方黎的手就被人握住，十指紧扣。

他的脸瞬间红了，却也没有挣脱。

“我爱他，其他的您都可以怀疑，唯独这个，还请您相信我。”

方黎听着那人张扬坦诚的表白，脸红得发涨。

“啊…哈哈哈……你看看，怎么搞得跟见岳父似的？”

岳父？？

方黎唇角抽搐，心想黄观言怎么这么口不择言？

李众云看起来也有些尴尬，支吾片刻，叹了口气，说：“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再怀疑你。小黎今天说的事情，我先考虑一下，事情毕竟蛮大的，还要和学校再商量一下……总之，你们先回去吧，给我一些时间。”

方黎听到自家导师的话锋软和下来，瞬间喜不自胜。

因为以他对导师的了解，这么说就等于同意了。

他又和导师聊了些音乐节的近况，就和谭诺一起起身告辞。

现在正值盛夏，出了门，浓烈的热浪直朝他面门袭来，方黎忍不住地皱起了眉头。

“回去？”他看着那人问。

“嗯。”谭诺回答，“回去。”

“回哪里去？”他继续问，然后指指对面那家酒馆，“那里？”

只见对方抬起眸子，眉心也蹙了起来，明显有些不悦：“你也在怀疑我？”

方黎其实真的不怀疑对方，可他也不否认自己的话带了些情绪。

“我不怀疑你，”他笃定的说，“但你见那两位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彼此彼此，”谭诺挑眉说，“见老同学？”

“加班，让我先走？”方黎反唇相讥，“咱俩谁也别说谁。”

“哈哈哈。”没想到谭诺竟然不怒反笑。

方黎皱起眉：“我说的不对吗？”

“对，”谭诺微笑着，习惯的揉了揉他的头发，“谁也不说谁。”

“所以，你跟那两位的谈得怎么样了？”

只见对方唇角的笑容消失了大半，犹豫片刻，回答：“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