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被掀马甲，布鲁斯的脑海有一瞬空白，多亏了完美的表情管理才没有露出端倪。

堂堂蝙蝠侠当然不可能随便就被诓骗上钩，万一这是故意想诈他怎么办！

英俊的黑发男人露出被冒犯到的不悦表情，钢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恼怒和不解。

“你在把我跟那个怪人相提并论？你竟敢认为我是那种整日蒙着脸、见不得人的家伙？！”

嗓音低沉，带着怒意。

布鲁斯的演技是真的一绝，就连知道布鲁斯底细的杰森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更别说织田作之助。

难道真的是自己判断错误？

可是无数次天衣无缝指向的未来都是布鲁斯·韦恩以各种方式，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射向心脏的子弹。

甚至极少数的几个未来里，布鲁斯还会因他的步步紧逼而出手反击。

即便只有六秒，暴露出的身手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起码不是一个花花公子该有的身手。

织田作之助不确定，于是决定再看看。

这次，他没有提前举起手假装拿枪，而是面色平静地往前迈了两步。

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来了。

布鲁斯望进红发男人暗藏锋芒的眼眸中，脑海中思绪万千。

织田是靠什么认出他的？他分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才对……

等一等。

织田作之助该不会是变种人！

布鲁斯注意到了男人试探的脚步和动作，有了猜测。他暗自绷紧肌肉，放空大脑，收束全部动作。

蝙蝠侠的意志不是一般人能够媲美的，长期游走在生死边缘让他不得不时刻保持近乎冷漠的理智。无论是身体每一寸肌肉的控制还是心理素质，都强大到令人只能仰望。

“……嗯？”

织田作之助疑惑地皱了皱眉。

这一次，异能力「天衣无缝」指向的未来彻底变了。

无论织田作怎么攻击韦恩，韦恩始终不曾躲避成功。他在看到扳机扣下会愣住，会惊恐地试图蹲下躲避子弹，会因为无法及时反应过来而被子弹击中胸膛。

有几次，织田作之助放弃用枪，握拳欺身而上。

他见识过蝙蝠侠高超的近身格斗技术，如果是蝙蝠侠，他一定会条件反射地反击。

但韦恩没有，他就像一个有一点格斗基础但不多的普通阔佬。就像第一次用「天衣无缝」观测到的未来一样，他依旧会出手反击，动作也尽可能凶狠，第一眼看上去会觉得韦恩还挺厉害，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来来去去只会这两招，中看不中用，是纯纯的纸老虎。

既没有跳脱出一周目天衣无缝的观测内容，也十分符合布鲁斯·韦恩的人设。

织田作之助越发迷茫，眉头紧锁。

难道真的是太过匆忙而判断错误？

他停顿的时间太久，让在场的两人都起了疑心。

杰森生怕织田作又口出狂言，或者暗戳戳地对布鲁斯下黑手，连忙冲上去抱紧男人的手臂，硬生生挤到织田作和布鲁斯中间。

“布鲁斯，你不是说你还有约会吗？别让女士等你太久！”杰森催促道，非常希望布鲁斯踩着他给的台阶下，尽快离开这里。

布鲁斯挑了挑眉，面上依旧带着些许不悦，似乎是看在杰森的面子上才不再追究。

“好吧，你说得对，我不能再耽搁了。”布鲁斯挑剔地上下打量织田作，语气倨傲：“织田先生，下次可不要再这么失礼了。”

说完，布鲁斯哼了一声，黑着脸离开了。

杰森小跑着上前，努力把被撞得有些变形的门扉合上。

“砰！”

大门终于重新合上了，室内重归寂静，客厅没有打开窗，连一丝风都没有，沉闷得可怕。

杰森小心翼翼地觑了觑织田作的脸色，试探道：“你干嘛说他是蝙蝠侠？布鲁斯·韦恩就是个花花公子，你还指望他在黑夜打击犯罪？”

男孩清脆的问话惊醒了沉思中的织田作，他低头看着杰森，问：“所以你为什么大早上不睡觉，跟他去吃汉堡？”

杰森：“……”

这个问题不是已经过了吗！

红发男人双手插兜，面色淡淡：“嗯？”

杰森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压迫如同大山一般，瞬间压在他的肩头。此时的他还不明白，这叫老父亲的压迫感！

“……路上遇到，他对我打招呼问我饿不饿，我说饿，他就问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吃汉堡，我就去了……织田作，真的就是吃汉堡，吃完聊了会儿天，他就送我回来了。”

不过是昨天深夜撬蝙蝠车轮胎的时候被当场逮住，之后莫名其妙被带去吃汉堡，吃完去蝙蝠洞聊了会儿天，然后在客房睡了一觉。天亮后在韦恩庄园吃完早餐，看着布鲁斯被管家赶出门并要求他送我到家罢了！

太长了，稍微概括一下怎么了！

杰森理不直气也壮。

他了解织田作，这个男人一定会自己歪掉话题的。

果不其然，织田作之助迅速道：“……饿？杰森，是不是昨晚没吃饱？唔……小孩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要跟上才行，是我疏忽了。”

杰森：快住口，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他就要愧疚致死了。

半夜想起来都要给自己来一巴掌那种。

“还有，杰森要注意安全问题啊。不要随便就跟陌生人走，不能随便接过陌生人递给你的糖果……汉堡也算。”织田作之助苦口婆心道：“要提高戒心才行，小心坏人。”

杰森：“哈？你以为犯罪巷的小孩会被一个糖果就拐骗走？？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吧！”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说：“你刚跟布鲁斯·韦恩吃完汉堡，单独两人，在此之前你从未见过他。”

杰森：“……”

他艰难道：“这是意外。”

红发男人不置可否，淡声总结道：“所以要注意安全，不要轻信别人。”

杰森自知理亏，憋屈道：“我知道了。”

总之，杰森还是很艰难地糊弄了过去，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现在赶去上班是一定来不及了，织田作之助干脆打电话向老板请了个假。或许是织田作往日的工作表现良好，店主小姐连理由都没听完，就干脆利落地给他放了半天假。

下午还是要去上班的，否则不够人手。店里厨师的手艺很好，每到晚餐时间，店内就会坐满客人。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感谢了店主小姐，挂断电话后，决定先把大门修好。

在犯罪巷，一扇没有上锁甚至难以合拢的房门实在太不安全了，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房子很容易被零元购。

在织田作修门的时候，杰森像惹了父母生气又拉不下脸来道歉的人类幼崽，不知所措地绕着织田作打转。

杰森自己就能撬下蝙蝠车的轮胎，对各种工具十分娴熟，几乎是织田作停顿几秒，抬个手，他就知道对方要什么工具。每到这时，杰森就会秒速翻找工具箱，再快速塞到对方手心。

第一次被递工具时，织田作之助惊讶地看了男孩一眼：“我正好需要这个型号扳手，谢谢，杰森。”

杰森眼睛一亮：“不客气！”

都说谢了，关系应该破冰了吧！织田作应该不介意他乱跑还试图隐瞒他的事了吧！

他精神一振，更加决定当个完美的助理（或者说工具人）。

还时不时嘘寒问暖：“织田作，渴了吗？”“织田作，饿了吗？”“织田作，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织田作之助：“……”

他无奈道：“杰森，我很快就能把门修好了。你去玩吧。”

杰森紧张又无措地哦了一声，机械地在客厅唯一的沙发上坐下——他家的家具少得可怜，大部分都拿去卖掉换钱还父母的债了。

无所事事的杰森开始盯着红发男人的背影发呆。

被如有实质的目光盯着的织田作：“……”

织田作默默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用最快速度把门修得七七八八，起码能够锁上了。至于被打断的锁门链子，晚上下班的时候再买一个换上就好。

修理结束后，织田作之助转身就进了厨房检查设备。如果杰森家的厨房不能用，午饭就得回织田宅。

好在厨房的设备虽然老旧，但可以使用。

织田作之助走到杰森面前，曲起指节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淡声：“走吧。”

“……啊？”杰森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去哪？”

“超市。”

织田作之助耐心解释：“家里一点菜都没有，要去一趟超市买中午的食材。你要跟我一起吗？”

杰森：“嗯嗯！”

两人就近找了个还算大的超市，开始采购生活用品。织田作有工资，但不多，他还想养杰森，日子就必须精打细算地过。

于是每买一个商品，他们都会仔细看价格标签，对比同类商品，尽可能选到物美价廉的那一个。

两个人都过惯了这种日子，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监控另一头，布鲁斯受不了了。

“这两盒麦片到底有什么区别？他们在这一排停留了起码五分钟！”

哥谭首富不理解，不就是想买一包麦片，为什么要挑挑拣拣的。买就是了！

阿尔弗雷德：“嗯……老爷，或许他们的钱包并不宽裕，不得不精挑细选。”

布鲁斯捏了捏眉心，满脸疲惫。从昨天到现在，他总归只睡了两个小时。现在非但不能去睡觉缓解夜巡的劳累，还要一边费心费力地查找入侵蝙蝠网络的人是谁，一边分神盯着织田作之助的动静。

铁打的人都遭不住，何况是一副血肉之躯。

“您应该去休息了。”阿尔弗雷德劝道。

布鲁斯还撑得住，但他不打算强撑，良好的续航有利于夜间事业的发展。

他给蝙蝠电脑设置了一个程序，织田作之助出现的监控画面会自动另外保存到一个文件夹里，方便他后续调取查看。

布鲁斯推开椅子起身，他没穿盔甲和披风，还穿着送杰森回家而充满套上的西装。

离开蝙蝠洞前一秒，布鲁斯偏头再度看了看单独隔出的监控屏幕。

距离站在麦片前的七分钟后，他们终于决定了答案。这个摄像头离他们很近，角度很好，布鲁斯甚至能看清他们放进购物车里的麦片品牌。

是一个布鲁斯没听过的牌子。

很正常。

亿万富翁就算吃麦片，也比常人贵上千百倍。那种几美元一大盒的麦片估计永远也上不了阔佬的餐桌。

但监控里，两人似乎很满意，转头走向另一个商品，并且再度停下，开始对比价格。

布鲁斯停下脚步：“他们每一个商品都要花上五分钟去挑选？老天，我记得织田作之助的工资并没有拮据到这种地步。”

阿尔弗雷德委婉道：“养一个孩子是很花费钱的，老爷，他们要付房租、日常开销，还要留部分存款以待将来不时之需。”

布鲁斯静静地思考了片刻，男人侧着身踩在台阶上，半张脸和身子都隐没在阴影里。灯光打在他的半张侧脸上，将本就深邃的五官照得更加英俊。

蝙蝠洞一时之间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阿尔弗雷德脊背挺直，即便上了年纪也如青松般伫立着，静待他的老爷的吩咐。

“……迪克走的时候，有没有从家里拿点钱走？我那么多银行卡，他是不是一张都没有带去布鲁德海文。”布鲁斯询问道。

“我想是的，老爷。”阿尔弗雷德答道：“迪克少爷坚持要靠自己生活，因此没有拿家里的一分钱。您给他的副卡，至今也没有被刷过一个账单。”

“哪怕是一包麦片？”

“哪怕是一包麦片。”

布鲁斯头疼地叹了口气：“给他新开的银行卡转五百万过去，就说这是我给他的生活费。”

“迪克少爷不会接受布鲁斯·韦恩的馈赠。”

“……”

布鲁斯隔着一段距离和自己的管家对视，老人温和地笑了笑，暗示道：“但如果出于一位父亲对儿子的爱护和担忧，我想迪克少爷也许会考虑收下的。”

“阿福……”

阿尔弗雷德假装没看见老爷无奈的眼神，自顾自道：“一个关心的电话或者短信就很不错，您觉得呢？”

“好吧，我会的。”

布鲁斯终于松口，头也不回地飞快离开蝙蝠洞。阿尔弗雷德笑眯眯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期盼老爷能够把他应酬时的口才分出几分，用在和亲人沟通之上。

作为主卧，布鲁斯的卧室宽敞到让人膛目结舌。

他围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顺着脖颈和胸膛往下滑落。

布鲁斯随手抽了条毛巾搭在肩上，一手拿起床榻上的手机。阿福已经查到了迪克的新银行卡，并且把卡号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布鲁斯眼都不眨地转了五百万过去，本想擦干头发当场睡死过去，头发擦到一半，又想起阿福的嘱咐。

要是被发现他答应了却没做到，会很惨吧？

可……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布鲁斯坐在床侧，双手握着手机，手肘撑着膝盖，缓缓陷入沉思，表情凝重得不像是给大儿子发一条问候短信，而是怎么处理阿卡姆的事件。

他犹豫许久，在心里反复措辞，才慢慢打出一句话发送出去。

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后，布鲁斯心里一松，比完成了百亿单子还放松。

*

布鲁德海文的一家知名连锁超市里。

迪克刚买完麦片和牛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滴滴响了几声。他左手提着购物袋，右手摸出手机。

一看，竟然是银行的转账信息。

他在布鲁德海文新办的银行卡竟然被转入了五百万！

迪克：……？

谁干的？不会是布鲁斯吧？

应该不是，布鲁斯哪里会注意到这些！

难道是阿福？

唉，他明明跟阿福说过，不想再用布鲁斯的钱的。

但是迪克又不好强硬地拒绝阿福的好意，阿福对他那么好，从少年时期起就一直照顾他了，就像他的长辈一样。

迪克对着手机界面愁眉苦脸，一方面他承认他确实心动了，另一方面他又放下豪言，哪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犹豫片刻，他决定先把购物袋带回公寓，迟一点再打个电话给阿福好好谈谈。

没走多远，手机又滴滴响了起来。

迪克不得不再次停下，拿出手机一看，顿时很诧异。

——这竟然是来自布鲁斯的消息！

是哥谭出什么事需要罗宾支援？可他又不是罗宾了，他现在是布鲁德海文的夜翼！

支援可以，布鲁斯最好措辞严谨一点，否则别怪他不客气。

迪克点开短信，越看，表情越难看。

短信上写了一句话：[迪克，五百万是给你的生活费，收下吧，至少这样能让你不用在麦片的商品架前驻足停留。]

他飞快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购物袋，购物袋被麦片塞得满满当当，还露出了一个角。他再抬头，四处环顾一周，飞快锁定了其中一个正好对准他的摄像头。

“还以为你转性了，没想到你的手已经伸到布鲁德海文来了。”迪克站在监控下，仰头对着监控面露嘲讽，一字一句道。

他知道布鲁斯懂唇语，就算这个监控不收音，布鲁斯也能推算出他说的话。

迪克冷笑一声：“少他妈监视我，滚回你的哥谭！我爱吃什么是我的事！！”

他最后瞪了一眼监控，就杵在原地从网上银行把五百万原封不动地转了回去，才提着购物袋怒气冲冲地离开。

而远在哥谭的韦恩庄园。

窗边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昏暗的卧室内，韦恩老爷正睡得天昏地暗，谁来都别想叫醒他。

误会，大少，这都是误会啊（叹息）

——

谢谢大家的霸王票和营养液，挨个抱抱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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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