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荆棘伊始

**第一章荆棘伊始**

意识像是沉在深海里,被浓稠的黑暗包裹着。第一个恢复的是听觉,远处隐约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伴随着瓷器轻碰的脆响。第二个是嗅觉,浓重的中药味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带着黄连、当归等药材混杂的苦涩,其间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霉味。

头痛欲裂。

这种痛感我很熟悉,是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后才会有的颅压升高带来的钝痛。但这次似乎更严重,后脑勺某个特定位置像是被重物击打过,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那个伤处突突作痛。

我试图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是被黏住。身体虚弱得不听使唤,连动一动手指都困难。

「姑娘都昏睡三日了......」一个稚嫩的女声带着哭腔说道。

「嘘——」另一个稍显沉稳的声音立即制止,「别吵着姑娘。李大夫说了,姑娘颅内有瘀血,能不能醒过来还得看造化。」

姑娘?颅内瘀血?

这两个词像冰锥一样刺进我混沌的意识。我,沈知微,一家跨国企业的战略官,此刻应该在上海的公寓里准备下周的并购案,怎么会......

我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暗沉沉的木质房梁,雕刻着简单的缠枝纹。身下是硬板床,铺着的褥子很薄,硌得骨头生疼。青灰色的帐幔半旧不新,用两个黯淡的银钩勉强挽起。

这不是我的公寓。

转动僵硬的脖颈,我看见两个穿着古装衣裙的少女跪在床边。一个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穿着藕荷色襦裙,面容清秀。另一个年纪更小,约莫十三四岁,穿着浅绿色衣衫,眼睛肿得像桃子。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却不是我熟悉的那些。

沈昭如。昭王朝。没落士族沈家二房的嫡女。父母双亡,寄居在伯父沈文韬家中。三日前在后花园池塘边「失足落水」......

这些陌生的记忆碎片与我的记忆疯狂交织,互相撕扯。我是沈知微,冷静理性的企业战略官,擅长在复杂的商业谈判中洞察人心。我是沈昭如,孤苦无依的士族女子,在家族的倾轧中艰难求生。

剧烈的认知混乱让头痛更加猛烈,我忍不住呻吟出声。

「姑娘!」藕荷色衣裙的少女惊喜地叫道,「您醒了!青黛,姑娘醒了!」

那个叫青黛的丫头连忙凑过来,眼中满是关切:「姑娘,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要不要喝水?」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点头。

青黛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另一个小丫头连忙端来温水。就着青黛的手,我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慰藉。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更多的记忆碎片浮现。落水那一刻,似乎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把。冰冷的池水淹没口鼻,挣扎中后脑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剧痛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这不是意外。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发冷。在现代职场,我见识过各种明争暗斗,但从未经历过如此直白地取人性命的阴谋。

「我......睡了多久?」我试探着开口,声音嘶哑得陌生。

「整整三日了。」青黛红着眼圈,「那日您在池塘边......幸好有仆役经过,及时将您救了上来。」

我闭上眼睛,消化着这个荒谬的现实。穿越。这个只在小说里见过的词,竟然发生在我身上。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只有一个重伤的身体和充满敌意的环境。

露珠端来一碗黑褐色的药汁,浓烈的苦涩味瞬间弥漫开来。青黛接过药碗,小心地吹凉,一勺勺喂到我唇边。

属于沈知微的本能让我抗拒这未知的汤药,但理性的声音告诉我,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这碗药可能是唯一的生机。

强忍着恶心,我将那堪比黄连的苦药一口口咽下。每咽下一口,都需要极大的毅力。

喝完药,青黛递上一碟蜜饯,我摇了摇头。此刻任何甜食都无法中和那深入骨髓的苦涩。

「我落水那日,可有人看见什么异常?」我状似无意地问道。

青黛和露珠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那日午后,姑娘说想独自散心,不让奴婢们跟着。」露珠小声说道,「后来就......都怪奴婢,要是当时跟着姑娘就好了......」

独自散心?这不符合沈昭如谨小慎微的性格。记忆中的她,因为寄人篱下,行事向来低调,从不会单独去偏僻的地方。

这其中必有蹊跷。

头痛再次袭来,伴随着阵阵眩晕。身体的虚弱和处境的危险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但多年职场历练养成的本能,让我很快压下恐慌,开始思考对策。

首先,必须尽快养好身体。其次,要弄清楚是谁想害沈昭如,为什么。最后,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找到立足之道。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黄昏的光线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影子。药力开始发挥作用,沉重的倦意如同潮水般涌来。

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我最后想的是:无论多么荒谬,既然来了,就要活下去。以沈知微的智慧,和沈昭如的身份。

药力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将我拖入昏沉的深渊。这一次的沉睡并非全然无知无觉,意识仿佛漂浮在一条晦暗的河流上,时而沉底,被冰冷和痛楚包裹;时而浮起,捕捉到岸边零星的声音与触感。

一双粗糙却异常温柔的手,不时为我更换额上被汗水浸湿的布巾。那动作轻柔熟练,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偶尔,那双手会轻轻托起我的头,将温热的清水或稀薄的米汤一点点喂入我干裂的唇间。

在迷蒙的视线里,我瞥见一个模糊的、穿着深青色比甲的老妇人身影,鬓角已有霜色。记忆深处,属于沈昭如的情感自然地浮现——赵嬷嬷,她的乳母,也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丫鬟。

「我苦命的姑娘......」极低的叹息,如同秋叶落地的微响,却清晰地传入我半昏半醒的感知中。这声音苍老,带着熟悉的乡土口音。

黑暗中,这份纯粹的关怀像一道微光,温暖着我这个异世而来的灵魂。理性告诉我不能轻易信任任何人,但感性的一面却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这黑暗中唯一的暖源。

更深沉的夜,万籁俱寂。

头痛似乎缓解了些许,但意识的浮沉依旧。就在我以为将再次彻底沉睡时,一些压得极低的对话,如同暗夜中的蛛丝,飘入耳际。说话的人显然刻意远离了床榻,就在门边或者外间。

是赵嬷嬷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分明就是有人存了黑心!我们姑娘平日里最是谨慎,怎会独自去那湿滑的池边?还偏偏选在午后人最少的时候......」

另一个声音是青黛的,同样压低了,却更显惊惶:「嬷嬷小声些!隔墙有耳......那日,奴婢后来偷偷回去看,在假山石头缝里,捡到了这个......」

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短暂的沉默后,赵嬷嬷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这料子......是上用的软烟罗,虽只是边角料,颜色也寻常,但府里能用得起的,除了正院那位身边得脸的,还有谁?」

正院那位......伯母柳氏?

记忆的碎片被瞬间点亮。沈昭如的伯母,沈文韬的正妻柳氏,出身江南织造世家,最重排场与体面,对身边下人的用度也颇为讲究。软烟罗,确实是她院里流出来的可能性最大。

「可......可我们无凭无据......」青黛的声音带着哭腔,「伯爷事务繁忙,未必会管。夫人平日里对姑娘看似慈和,若我们贸然指证,只怕......」

「只怕打草惊蛇,反而给姑娘招来更大的祸事!」赵嬷嬷接过话头,声音里充满了无力与苦涩,「我何尝不知......这深宅大院里,杀人何须用刀?今日是『失足落水』,明日就可能是『急病暴毙』......姑娘无父无母,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人微言轻......」

后面的话渐渐低了下去,融入了夜的寂静里。

但这些碎片已经足够在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软烟罗。柳氏。蓄意谋害。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平日里总是面带微笑、举止端庄的伯母。为什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碍着她什么了?

属于沈知微的思维高速运转起来。在职场中分析竞争对手、揣摩上司意图的本能,被完全激活,应用到了这生死攸关的宅斗之中。

与现代商战不同,此刻萦绕在我心头的,是一种冰冷的寒意。这不是报表上的数字,不是会议室里的唇枪舌剑。这是真实的、**裸的、意图夺人性命的恶意。而目标,就是我。

柳氏......如果真是她,那她的演技堪称完美。记忆中的她,对沈昭如虽不算十分亲热,但也从未苛待,表面功夫做得十足。

这样的对手,远比那些将喜怒摆在脸上的人要可怕得多。

赵嬷嬷又轻轻走过来,为我掖了掖被角。她那布满老茧的手,短暂地、安抚性地握了握我露在被子外、微微颤抖的手指。

就是这个细微的、充满温情的动作,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击中了我在理性分析下,那深藏着的、属于现代灵魂的惊惶与孤独。

理性告诉我,要冷静,要谋定而后动,不能感情用事。

但感性的一面,却因为这黑暗中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而微微发烫。

我依旧闭着眼,维持着沉睡的表象,内心却在理性与感性的撕扯中剧烈翻腾。头痛似乎又隐隐加剧,但这一次,伴随着痛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敌人隐藏在暗处,戴着慈祥的假面。

而我,必须在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里,尽快武装起自己的意志与智慧。

窗外的风似乎大了些,吹得窗纸噗噗作响,像是不安的预兆,在这沉寂的夜里久久回荡。

**第三内容点:理智重构**

(字数:3005字)

赵嬷嬷的脚步声远去了,外间恢复了寂静。她与青黛那番压低的对话,却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我脑海中激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经久不息。

头痛依旧,但极致的混乱过后,一种奇异的冷静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占据上风。我是沈知微,三十年的现代教育,十几载职场浮沉,早已将「情绪管理」与「局势分析」刻入本能。恐慌解决不了问题,感性的愤怒与恐惧只会让人失去判断力。

我必须冷静。

我闭着眼,调整着呼吸,刻意让每一次吸气与呼气都变得绵长而平稳。这是现代心理学的技巧,用以平复应激状态下的神经系统。属于沈知微的理性,正在强行剥离沈昭如残留的惊惧与无助,试图在这片认知的废墟上,建立起新的秩序。

首先,确认核心矛盾。

「落水」非意外,是人为。目标明确:致沈昭如于死地,或至少是重创。

其次,锁定嫌疑人范围。

目前所有线索,无论是指向性还是动机,都隐隐汇聚于一人——伯母柳氏。

但,为什么?

我强迫自己像分析一桩商业并购案一样,审视当前的处境。

**动机一:财产。**

记忆深处,关于原身父母的遗产,模糊且混乱。父亲沈文略曾是地方官吏,虽非大富,也应有些积蓄田产。父母亡故后,身为孤女的沈昭如依律投靠伯父沈文韬,其名下财产是否也一并由伯父「代管」了?若她「意外」身故,这些财产的最终归属......我心中凛然。利益,永远是驱动人性之恶最直接的诱因。

**动机二:婚约。**

士族女子,婚姻是第二次投胎。沈昭如已十七,到了议亲的年纪。是否存在某桩潜在的、对沈家有利,但可能触及柳氏或其子女利益的婚约?除掉沈昭如,便能由她的堂姐妹顶替?记忆里对此一片空白,但这无疑是一个需要探查的方向。

**动机三:隐秘。**

原主是否无意中窥见了什么不该看的秘密?柳氏主持中馈,深宅内院,阴私之事从不鲜见。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若是撞破了什么,自然是「意外」消失最为干净。

动机不明,但柳氏的嫌疑已无法忽视。

那么,接下来是风险评估与自身定位。

风险:极高。敌在暗,我在明。对方掌握着内宅权力,拥有充足的人手和资源,一次不成,很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自身优势......我仔细盘点,内心不禁泛起一丝苦涩。

这具身体,重伤未愈,虚弱不堪。

身份,寄人篱下的孤女,无父无母,缺乏强有力的外援。

资本......除了两个忠心却力量微薄的丫鬟,一位心疼却同样无权无势的乳母,几乎一无所有。

不,等等。

我最大的优势,并非来自沈昭如,而是来自沈知微。

是现代职场锤炼出的洞察力,是对人性复杂面的深刻理解,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信息处理与逻辑分析能力,以及那份在绝境中也不肯轻易屈服的求生意志。

柳氏,乃至这沈府中的大多数人,她们的精于算计,大抵局限于后宅方寸之地,围绕着嫡庶、宠辱、银钱、姻亲。她们熟悉的是这个时代的规则,擅长的是在这种规则下的勾心斗角。

而我,来自一个信息爆炸、竞争维度无限拓展的时代。我经历过的人心鬼蜮,未必比她们见过的少,只是形式不同。我能跳出她们固有的思维框架,从更宏观、更本质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比如,柳氏最看重什么?

作为沈府的主母,她最在意的,无非是地位、贤名、以及对后院的绝对掌控。她行事必然追求「稳妥」,力求表面光鲜,不留把柄。这次「落水」安排得像是意外,便是明证。她不敢,或者说目前不愿,用过于酷烈直接的手段。

这就是她的弱点,也是我的突破口。

当前,我最迫切的任务,不是立刻反击,而是——

**生存,与信息收集。**

第一,示弱。必须让对方认为我依旧虚弱、懵懂,甚至因为惊吓而变得有些痴傻,降低其戒心,为自己争取恢复和观察的时间。

第二,固本。尽快养好身体,这是一切的基础。同时,牢牢抓住身边可信之人,赵嬷嬷、青黛、露珠,她们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初的基本盘。

第三,观察。睁开沈知微的眼睛,仔细观察沈府的一切:人员关系、权力结构、利益链条、信息渠道。每一个来往的仆役,每一句看似无心的话语,都可能蕴含关键信息。

第四,验证。关于柳氏的动机,关于那块软烟罗,都需要寻找机会,不动声色地进行验证。

思路逐渐清晰,如同在迷雾中勾勒出了一张简陋却方向明确的地图。内心的恐慌虽未完全散去,但已被一种更为强大的、属于战略官的掌控感所压制。

我知道前路必然布满荆棘,步步惊心。但此刻,我不再是那个刚刚苏醒时、在认知混乱中无助挣扎的灵魂。

我是沈知微,也是沈昭如。

我将用理性的刀刃,剖开这时代的迷雾;也将以感性的温度,去守护这黑暗中微弱的星火。

本文是属于长文,会慢慢更新,也可养肥再看,新手作者,多多包涵[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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