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中围

沙漠并不总是可怖的模样,似乎那条大河分割大漠的不同面貌,没有了猩红不详的巨日,贫瘠的土地与那些扭曲到可悲、宛如遭受酷刑的生灵,这片沙漠生机勃勃,于是林头一次意识到,沙漠也可以平和。

白色的斗篷上被一路的花草染上色斑,哑光的白色在沙漠里像是一道彩色的影子。

风又吹起,沙子流动着擦过鞋子的边缘。林撩开斗篷,从内部捏住斗篷的前襟,四指并拢,曲臂将布料抬起,固定在面前。

飞扬的风撩起头发,眼睛从布料与发丝间露出来,望向远处的天空——那里出现了一片白,像是太阳将声未升时无声宣告的天际。

但那并非是东方,太阳也早已不需要仪仗开道。

林遥望着,那将天际染绿的白升起一个月牙后又渐渐降下,彻底消失。

只是一时半会身后的脚印就尽数被模糊成起伏的轮廓,林放下掩在身前的手臂,继续走,随着渐行渐远空气中那些不像是浮游的黄色浮游渐渐减少,有泛着蓝光的浮游从那些悬浮的颗粒里钻出来,穿过皮肤,带来水的湿气。

几百步后面前出现一个水潭,不过是两掊的容量,被沙子托起,在太阳下折射出明镜一样耀眼的光。有胖嘟嘟,白色的小鱼在里面,毫不畏生地翻滚。

与身体相比三角形的鳍与尾过于小巧,也没有滑溜溜的鳞片,整体都在诠释着何为安全无害。这种毫无威胁性的表现让林联想起那些完全变态发育的生物。

这种生物大多以数量取胜,漠视是天性,有一些会在乎子嗣,就会有一些将子嗣视作天然的诱饵与储备粮。

但还有另一种可能,林想起之前那个体型巨大到如同天象的生物。从外形来看,这些小鱼若是放大几万倍,褪去幼崽特有的圆润憨厚,再拉长身体的线条,确实有几分样子。

没有徒生波折的想法,林绕过水潭,这种小巧的潭水在之后随处可见,放眼望去沙子上到处都是,每一个都是差不多的大小,每一个里面都有着一条圆滚滚的小鱼。

被选作繁殖地定然有几分特殊之处,但林生不起丝毫探究的**。说到底,他仅仅只是路过。

他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直到他迎面撞上了一场偷盗行为。

无愧于那条大鱼的体型,这片繁殖地绵延了几千米,待得久了,遇到意外的可能性就会加大。这般说来受到攻击也是一种必然。

侧身避开迎面袭来的爪子,林可以清晰看到上面的磨损,密密麻麻的擦痕近乎布满了每一处,就连最应该保持锋利的地方都显得圆钝。

长如镰刀的爪子似乎只有外形可以唬人。

因去力未尽,林又看到了它的头部与躯体。与巨大的爪子相比,头与身体都显得细长,鼻子与嘴连接在一起,近乎站了去尾身长的一半。

而他要做的很简单,林抽出木棍,然后用力下劈。

棍子划过发出破空声,然后是骨骼破碎的脆响,重物落地的沉闷。攻击者落在地上,头身间折出不妙的弧度。

组团盗窃的其它团伙显然是没有灭口的勇气,在冲突发生的时候就已经四处溃散。只有一经验不足的年轻个体留了下来,僵在水潭边上,被淹不过爪子的水生生溺毙。经过时林还可以听到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显然那种可以横渡天空的存在,幼年时也不会太过羸弱。

没去看靠近的小鱼如何处理尸体,林加快了离开的脚步——周围太过空旷,真打起来他不占任何优势。

或许是成年体刚走不久,在林把那些星罗棋布的水潭远远甩到身后时天空仍然是澄澈的、饱和度极高的蓝,没有一片云朵,没有除太阳外一点白色。

再往前,沙子里混入绿色的草籽,于是沙漠也成了黄绿色。

林抓起一把沙子,手掌摊开,轻轻一晃就将上层的沙子与种子翻了个面,露出下方姜黄色的根。根已经有了粗糙的表皮,布着被沙子磨出的疤,显然生出了不短的时间。

收拢手指,林把握住的手立起来,轻轻搓捻。沙子混着种子涓涓落下一束,林可以清晰看到这些生出锥形根的种子在半空中张开,两片形如甲壳的叶子螺旋桨般旋转,调整好方向缓缓落地。

有钻动感从手里传来,林松开手,沙子、种子一起撒下来,有黑色的圆形影子一闪而过,黑亮的身体被彻底掩埋。

林踩上这片沙漠,随着深入林看到众多鸟雀,拍打着翅膀忙碌着,却没有任何鸟鸣,也没有任何一只鸟落地休憩。风在这里都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略有压迫感的沉寂。

林随之放轻了脚步,有羽毛鲜红,唯有面部有着两道光亮漆黑的鸟雀飞在前面,半月形的嘴里衔着满满的植株。

将视线从鸟伸出的蹼爪上收回,林跟着前方的鸟雀,目光的极致处出现一道灰黑,线条绵延,随着靠近越发高远,最后形成一道近乎分隔世界的石壁。

墙壁直上直下,近乎刀劈斧砍,全然不似自然形成。

此时有大鸟从头顶上掠过,投下黑色的影子,林抬头看去时因为正对着太阳,本身也像是黑色。

林收回视线摸向墙壁,墙体是岩石特有的沉稳厚实,没有受力的支点,就算是他也没有办法徒手攀爬。似乎只有飞鸟可以跨越。

收回手,林看向遍地的小巧植株。

没有林的主动压抑与规避,只是放开思绪静坐着,他的周围近乎一天一变,从近及远,像是潮汐扩散,叶片褪去轻薄富有弹性的结构,根向下发展延伸,植株生长着形成一座层次丰富的丛林。

枝叶蔓生挡住头顶太阳,阳光稀碎,梨形的果实垂下带着黑斑。一只修长的手掌握住摘下来,越过颈部淡黄色的骨扣,凑到淡青色的唇边咬了一口。清脆的声音里溢出透明的汁水,沾在嘴唇上添染几分鲜活。

长发垂落在阴影里近乎于黑,斗篷坠下,铺展的衣摆近乎花朵。林扔下果核,残骸落在根须的沟壑里,转瞬冒出绿色的芽。

林跨过坐着树根,撩开垂落的藤蔓,淡紫色的花朵在光斑里洒下金灿灿的花粉,在斗篷上又添了一抹颜色。下一刻又散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抬手移开挡在身前的树枝,前方可见外界的空间,被更多树枝交错切割,明亮到耀眼。

走出去依旧是大片起伏的绿色,只是因为离得较远没有变化的那么迅速。但此时因为林的经过,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分化,原本看上去差不多的草与灌木纷纷抽长,一部分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枝干粗壮布满沟壑,一部分躯体软化,如灵蛇缠绕下垂,一部分开出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花朵,一部分叶片张开露出层层包裹的果实。

于是又一座树林因他的靠近拔地而起,所过之处具是生机勃勃的郁郁幽森。

但最高的树距离林的需求依旧远远不够,善于攀爬的植物同样对墙壁别无它法,与遍布点点绿意的树皮相比,石壁依旧光洁如新。

或许捕捉一只飞鸟才是最快的捷径。

林抬起头,头顶上是展开的枝叶,如伞般遮蔽了天空。有着细细长长的灰色果实垂下来,被丝绦牵扯着微微摇动。

整片树林依旧是寂静的,没有除了呼吸与抽枝绽放之外的声音,以至于连虫子攀爬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虫子已经开始去适应变化的环境。但鸟类似乎被石壁下的变化惊动,一连数天没有生命从头顶经过。只有一些相对而言更加羸弱的生命波动从石壁上方传来,不知道亲鸟是否已经弃巢而去。

林耐心地等待着,啃食着源源不断结出的果实一点一滴积累着,弥补消耗的能量。

红色的、圆滚滚的果实脆而甘甜,蓝色的果实有着星星般锋利的核,长长的豆夹里什么也没有,花粉苦有回甘……

夜深降下露水,似乎不远处下了场雨,湿气蔓延过来,在叶片上凝聚成水流,层层递接着留下来,整片树林都湿漉漉的,与阴影相融的皮肤上都蒙上一层菲薄水雾。

绿意潮水般没过古朴枝干,地上干枯的花瓣与落叶被分解着,形成薄薄的泥土。

林看着手里饱满多汁的果子,手指轻巧地捏着,指甲在林荫里折射出水晶般冰冷润泽的幽光。与灰白坚硬的指尖相比,红色越发鲜艳柔软,完全看不出前一刻它还是一只从地里钻出的虫。

植物不会总如面对他时那般无害,对此林早已知晓,但他不在乎植物在他视线之外如何生存,甚至是对此乐见其成。

他总是希望着这些因他而生的植物可以独自存在下去,哪怕那是一个失败品,哪怕到最后彼此不识。

有人将此称之为爱,林对此不置可否,却觉得这种淡淡的、无形的情绪完全与此无关——他不会为了让它们独立存在专门花费更多的功夫,甚至不会持续关注。对他们这些存在来说爱太过于遥远,就连感情也奢侈到与生存无关。

林屈指一弹,红艳艳的果实划过一条线落到附近的地上,沉入泥土。然后抽芽开花,黄色的花蕊处散播出林闻不到的气味,诱惑着虫子赶往。一条还未离去的蠕虫紧接着破开腐殖质,主动钻入了花蕊。下一刻花瓣零落。

体内的根须已经躁动很久,与林不同,它始终渴望着饱饮血肉,在果实停留在指尖的时候自内部叩击着表皮,催促着将果实咽下。

但林……暂时的拒绝了。

根须不满地在体内搅动,林垂下眼睛,睫毛颤动着忍下这一波眩晕与恶心。

有拍翅声传来,隐隐约约,林一开始还以为是幻觉。但根须在这一刻平息了,下一刻枝叶摇动,风穿过各种缝隙吹来,各种细微的摩擦声如水波般回荡,在耳畔交织。

林来到树林边缘,隔着层层枝蔓,眯起眼睛看向外界——没有飞鸟,但更远处无数竹蜻蜓飞了起来,密密麻麻占据了自地面到天空的全部空间,细看是无数飞起的草。

气流绵绵不绝,如回声般越发急骤浩大。云似乎被撕碎了,化作无数游走的白絮,在光下折射出难以界定的色彩,让人看了眼睛酸涩,脑袋阵阵发晕。

林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手指按在额头上,压下凸起的血管。有飞虫被迷惑了,拍打着团扇大的玉色翅膀,从拔节的层层嶙峋树枝间擦身飞了出去,像是越出樊笼,转瞬就落进了网里,中间柔软的躯干上滚满了草粒。它们一起坠了下去,地上炸开大团细长的花簇。

要考四六级了,接下来半个月里3天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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