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伤春

明明没有意识,南暝还是拼死护住她。

明明手已经断掉了,可还是举起了那把剑,让长苏离她远一点。

困意很重,重到眼皮也快要撑不住了,但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下。

哪怕懈怠了一刻,她也许就会死。

骨翼展开,随后破裂,那是一样的痛感。

骨片伴随着冰晶将公孙湘护住,碎羽只剩下残身了,再也无法重新凝聚了。

这是最后的一道防线了。

南暝唤来师羿,让他带着公孙湘下山,至少躲过现在的时刻。

师羿不肯,南暝只好扇了他一掌,让他滚得远远的。

师羿委屈巴巴,只好带着她下山了。

沈言也被南暝赶下了山。

现在就只剩下南暝和长苏两人了。

其他人因为他们交手的灵力余波扰乱了神识,现在还不能缓过来。

长苏并不想对公孙湘做些什么,只想用她来吓唬南暝,至少让他提心吊胆。

如此在乎一个人,会让从前的感受变动,要么无法专注,要么陷入癫狂。

两者南暝都占了,现在这个下场算得上是最糟糕的。

不过她离开了这里,那么南暝的担忧就少了许多。

他们再度交手。

南暝再败。

第三次,南暝还是败了。

只不过不是为了公孙湘,而是为了他自己。

为了心中那股怨恨,那个无由的抛弃和追杀所产生的极端感情。

就是李芊云如何对他视如己出,也都无法代替长苏在南暝心中的位置。

母亲这个位置,对于南暝来说既遥远,也很近。

可惜正主永远无法被替代。

可就算南暝如何质问,长苏也只觉得他在无理取闹,明明自己要他的命,他却还想要从自己这里索取一份温暖。

长苏一次次将南暝击退,又再次蹂躏着他。

南暝的视线染成了一片猩红,身体也在抽搐着。

长苏最终也没有如了他的愿,没有真正抱过他一次。

南暝的心,再度破碎了,那颗由公孙湘和李芊云共同铸就的心,此时无力拼凑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半截碎羽刺了过去,却出乎意料地扎进了长苏的身体。

南暝愣住了,这一下怎会如此轻松。

“如愿了吗?或者说满意了?”长苏的口吻十分冰冷。

南暝放下剑,最终不再挣扎了。

长苏伸出手,却再次被打断。

撑了这么久,洛寅终于是来了。

洛寅三剑打退长苏,她也口吐鲜血,想来是伤到了心脉。

“滚。”洛寅对长苏发出最后的警告。

长苏转身就要离去,又被洛寅叫住,让她把李芊云放出来。

长苏只好斩开虚空将李芊云还了回来。

“所以,我可以走了吗?”

“趁我还不想杀你,滚。”

长苏走了,带着幽皇山的人。

这一次的骚乱就此中止了。

洛寅一个抬手,破败的云泽山便恢复了大半。

那些个家伙,包括三尊也都恢复了十之**。

只有南暝,半死不活。

公孙湘,生死不知。

云升在洛寅的要求下为南暝接续断骨,至于脊骨处的伤口却再难医好。

他伤成这般模样,能稳住性命便是极好,想要醒来就要看天意了。

冷漪跪求洛寅救救南暝,可洛寅也想救,这是他伤得太重了。

之前就跟他说过不要再动用体内的寒气,他终究没能听进去。

寒气彻骨,侵入心脉,这次又被打成这个样子,算是废了。

就这样过去了三日,南暝依旧是不醒。

洛寅派出人马四处搜寻,终于是在山下的一户隐居世家中找到了公孙湘等人,将他们接了回来。

公孙湘也是不醒,状况和南暝一模一样,垂死之兆。

公孙夫妇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照顾着他们,等待他们的醒来。

复又一月,他们还是这样。

两人身体冰凉,似乎早已死去。

洛寅和三尊一直在用自身的灵力为他们续命,可是遥遥无期。

这天晚上,沈言为南暝擦拭着身体,他已经记不清说了多少话了。

他似乎想到了一个法子,悄悄趴在南暝耳边呢喃,没成想南暝竟真的动了动手。

虽然很细微,但沈言还是发现了。

“你终于快要醒了,我等你。”

留下最后一句话,沈言离开了。

第二日,南暝醒了过来。

李芊云高兴坏了,一直抱着他哭泣,念叨着上苍有眼,天佑公孙家。

南暝却只是说了句没事,便急急忙忙下了床,不顾身上的伤直奔公孙湘房中。

她便没了这样的好运,一直昏睡着。

原本很近的距离,也让南暝喘了粗气,却在看见公孙湘的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扶着门看了许久,揉揉眼才肯进去。

见他来了,其他人让开一道口子。

南暝摸了摸公孙湘的额头,再摸了摸自己的,心终究是凉了下来。

他带着凄楚的眼神询问着云升有没有办法救她,云升沉默了。

那个能肉白骨的云升,沉默了。

对于南暝的伤,云升只是不能保证他能够痊愈。

而公孙湘却是没有一点办法让她活过来,就连醒来也是奢望。

唯一能做的就只是让她能够残存于世间。

南暝让他们先出去,自己要和她好好说说话,也许这样她就能醒过来。

又是毫无根据的幻想,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待众人离去,南暝用热绢布敷在公孙湘的额头上,以为这样她就不会冷了。

他又仅仅握着她的手为她暖着。

可是过了许久,她依旧冰冷。

但南暝不愿意放弃,又抽出灵力温暖着整个屋子,直到自己大汗淋漓。

她还是很冷。

公孙湘的床上生出水雾,似轻纱飘渺。

南暝一一将自己做的恶事说了出来,以为这样姐姐就会醒过来骂他,教训他。

“那十五个人是我杀的,风无期也是我杀的,你应该也都看见了。”

“龚晖并不是我杀的,可我却是动了这个念头。”

“那个对你出言不逊的灾民被我杀了,我恨他不知廉耻,恨他不懂尊卑。”

“姐姐,你看我做了这么多你讨厌的事情,你能不能起来说说我……”

“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去杀龚容了,我要让他们都为龚容龚晖的事情受到惩罚。”

“姐姐……你醒一醒好不好……”

南暝握住她的手,他无法哭泣,现在甚至连伤心也不没有了。

他没了感觉,没有任何波动。

最后他离开了房间,无神地看着周围。

天塌了,也碎了。

南暝步履蹒跚,栽倒在自己的床前,沉沉睡去了。

这一睡又过了四天。

他醒来后并未像从前那样跑到公孙湘的房中看他,只是躺在床上。

他也许知道,那个房中再没有他想见的人了,有点只是一副躯体。

没有灵魂,没有温度,没有念想。

沈言为他吃饭喝药,他也不肯张嘴。

桂花糕也不能让他张口了。

李芊云来了,他见到了母亲,有些高兴。

李芊云说,他还是个孩子,都还没长大呢,不吃饭可是不行的。

南暝回应了她。

李芊云说一切都会没事的,湘儿只不过是贪睡了一会儿,人都会这样。

南暝点点头,很是木讷。

他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样子,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和他人接触。

李芊云哭了,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扑倒在公孙权怀中,很是无力。

女儿生死不明,儿子再次封锁内心,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很难受,却改变不了什么。

公孙权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索性不说了,任由她哭泣着。

一日,洛寅来到南暝房中,为他带来个消息,能让他的心复燃的消息。

洛寅告诉他,公孙湘伤到了心脉,命悬一线,但还有法子能让她活过来。

南暝听到这话,黯淡的眼神终于亮了起来,他迫切地想要直到有什么办法。

洛寅继续说,小湘儿的伤由极端的寒气所致,所以周身冰冷就和你一样,不同的是你天生就能够驾驭,而她不行,所以她会昏迷不醒。

若想要救她,只能去寻一种极炎之物以化解她体内的寒冷,这样她才能活过来。

南暝问了她这样的东西在哪儿,他会去找。

洛寅却问他,这样的东西是否存在都是个问题。

南暝自是知晓这个答案,若是没有,她一定不会来找自己的。

只是洛寅都不会亲自前去而是来找自己,南暝心想难道是连她都不能寻得吗?

“能救小湘儿的东西叫浮菟草,生长在扶桑,你愿意去吗?”洛寅开口问他。

“既然能救姐姐,我自然会去。”

“你不问问这东西有多重要吗?它可是扶桑三百年才长出一朵的花,极为珍贵,你难不成要硬抢?”

南暝思索了一番,“我会以相同价值的东西去换,或者以胜它千百倍的东西。”

“用什么?”洛寅问他。

“你给我的玉佩,以及这串手链,他们都是世间极品,应该能换一株。”

洛寅嘲笑他,“这两样东西都是你和小湘儿的定情信物,怎么?你要丢了它们?”

“若是姐姐不在了,那它们有何意义呢?这些东西可以重新做,可姐姐若是离开了,那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南暝摩挲着那块玉佩,上面还有他的名字。

洛寅让他省省,自己会拿许多珍贵的东西给他,择日便去到扶桑看能不能把浮菟草换回来。

南暝却问她为何要择日,今日不行吗?

“你是不是个傻子?我去找那些东西不要世间的吗?你以为我能直接给你变出来吗?”洛寅十分用力地敲了敲他的脑袋,也不怕敲坏了。

“也是嗷……”南暝觉得她打得有些痛了,却不敢直说,只能挠挠脑袋。

“你先好好养伤,过几日我把一切准备好,你再去知道吗?”

“嗯。”

“扶桑的主人名唤羲和,是个很典雅的女子,可要记得别着了她的道。”

“若她不肯给,我该如何?”

“直接抢不就行了。”

“真要这样吗?”

“是小湘儿重要,还是你心里那份道德重要?”

“姐姐重要。”

“那不就行了。”

说完一切洛寅便离开了,只是南暝还在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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