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钟默却若无其事的叫醒秦文姝，盯着她收拾东西，然后联系了一个小卡车司机帮忙搬家。

住了十年的地方最终一辆小小的卡车就全部装下了，他和秦文姝挤在驾驶室里，明明都能互相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可两个人却一个看着手机发呆，一个望着窗外，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司机大哥好几次起话题，却都无人回应，最终只能自己哼起了小曲。

一路无言，车开到新家楼下，司机大哥帮着往上搬东西。

“哎，这箱我自己抱吧。”下了车的秦文姝看到司机大哥正要把一箱东西搬下去，踩着高跟鞋小跑着上去拦下他。

司机大哥见怪不怪，他帮人搬过好几回家，难免有些重要的东西不假人手，不过刚才那一箱并不重，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司机大哥已经搬起旁边的箱子，问钟默，“搬到几楼？”

“五楼右手边。”钟默已经抱起另一箱自己的东西，走在前面带路。

搬了两趟再走到三楼的时候正好遇见下楼扔垃圾的房东太太沈思，“搬过来了？我早上还想着呢。”

她一眼看到跟在钟默身后的秦文姝，首先吸引她注意的就是秦文姝脚上的高跟鞋，搬家还穿着高跟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过她没多说什么，很快就看出两人眉宇之间有一些相似，随口问道：“那是你妈？”

“嗯。”钟默点头应了一声。

“快上去吧，小心点。”沈思没有再多说，侧身让钟默上去，又对后面跟上来秦文姝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上上下下搬了几趟，东西就搬得差不多了，钟默在楼下旁边的商店里买了几瓶矿泉水回来，等司机大哥放好最后一箱东西后递上去一瓶，付过钱道了谢，把人送走了。

新租的房子配了基本的家具，搬完东西，秦文姝也管不了沙发干不干净，上面有没有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扬起一层灰，她舒服的一口气还没叹完又被呛得咳得脸都红了。

“什么鬼地方。”秦文姝抱怨着，脱下脚上的高跟鞋，“走的我脚都痛死了。”

钟默看了一眼，秦文姝的脚后跟被磨得有点红，他其实昨天下定了决定，发誓绝不会再管秦文姝的事，可眼下他又气又无奈的，从收拾好的箱子里翻出医药箱，翻出创可贴扔到秦文姝的身边，“明知道今天要搬家，你干嘛还穿高跟鞋？”

他早上看到秦文姝穿高跟鞋的时候其实就想说她，但他一晚上没睡，心里的怨气没有消，也就懒得说话。

“好看呀！”秦文姝回答的理所应当，钟默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活该她受罪！

他站起来，简单的给秦文姝说了一下房子的格局，“两间卧室，你睡那边我睡这边。”

钟默挑了相对来说大一点的房子，只有那间房间能放下一张桌子，他那些东西都需要一件屋子来安置。

秦文姝撕了创可贴贴在脚后跟，闻言看了眼房间的方向，点头对此没有意见，房间对她来说就是睡觉的，能要能放下一张床就行。

“那就抓紧时间收拾吧。”钟默拿出一起搬过来的水盆抹布，指了一圈柜子，“先把这些地方擦擦。”

“嘶——我脚疼。”秦文姝眨眨眼睛，她很懂自己的优势，一双眼睛哪怕经过生活的磋磨也依旧水润，楚楚可怜柔弱无害，这些年追求她的男人哪一个不是沦陷于她的眼波之中。

现在对着唯一的儿子装可怜也是手到擒来。

她以为看透了她的钟默会吃这套吗？

呵！还真的会。

钟默只能再次无奈的看着她，顶着一头怨气进了卫生间接了一盆水回来，认命的打扫起卫生。

秦文姝这才有功夫认真打量这个未来的新家，虽然这栋楼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但位于顶楼光线是真的很不错，虽然这会光线里全是浮动的细尘没有什么美感。

“这房子看着还不错啊，租金不便宜吧？”秦文姝问。

钟默背对着她正在擦餐桌上的灰尘，听见她这么一说手上一顿，不可避免的想起昨天晚上她和徐塘的话，更不可避免的是他无法控制的琢磨，秦文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一问还是在试探他？

并没有想太久，钟默就说，“一个月一千块。”

秦文姝有些吃惊。

两室一厅要是放在一线城市哪怕是偏一点的地方也得要四五千一个月了，可这里只是四五线出了市或许连本省的人都不一定听过的小城市，这个价还算合理。

但对于秦文姝和钟默来说可就不算便宜了。

从前秦文姝开画室的时候手里有些钱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住在棚户区里和人合租一个小院，画室倒闭后秦文姝就没有收入了，吃完老本后，很快就问钟默要钱了。

她知道钟默身上有钱，虽然她没有问过钟默这些钱是怎么来的，但无外乎就是他时时在屋里捣鼓的那些玩意。

她从来不管钟默干什么，身上有多少钱，但现在听他居然能租下一个月一千的房子，也忍不住好奇起来，“你那个玩意这么赚钱吗？存了不少钱吧？”

再听到这句，钟默的心彻底凉了，只冷冷的说了一句，“不多。”

钟默的语气突变，秦文姝直觉莫名其妙，她没料到钟默听到了昨晚的话，现在见他冷脸，顿时也不开心了，正好此时她的电话响了，她的牌友打来电话约她打麻将。

秦文姝立刻把生气什么抛之脑后，脚也不疼了，穿上高跟鞋飞快的回了电话那头的人，“等我！马上到！”

钟默冷漠地看着她，秦文姝就跟没发现似的，欢天喜地的走了，门关上高跟鞋的声音渐远可没有三秒又渐近，停在门口，随之响起敲门声。

钟默走过去拉开门，就把备用钥匙扔向秦文姝，甩手就像关门。

秦文姝手忙脚乱的接住钥匙，又连连喊着，“等等！等等！”她赶紧用手抵住门。

“又干什么？”钟默问。

“嘿嘿，我身上没钱了。”她谄媚的笑终究还是让这种清新脱俗的脸染上了让人厌恶的痕迹，钟默移开眼，掏出手机转账关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没有秦文姝在房间里了，钟默的效率反而高了起来，擦完柜子，下楼买了一个杯面，吃了之后，扫地拖地，再把东西挪进房间收拾完就差不多天黑了。

客厅里只留了一堆秦文姝的东西。

他瘫坐在沙发上休息，思考着是帮她收拾还是等她自己回来再收拾。

开着透气的窗户渐渐飘进来饭菜香，钟默闻着有些饿，但他懒得动，厨房还没收拾出来，他不想叫外卖也不想再下去买泡面。

他又仔细闻闻，辣子炒肉、西红柿鸡蛋……

紧接着楼下隐约传来房东太太沈思的声音，“爸！沈意！郭重！吃饭了！！”

这种场景曾经出现在他们住了十年的小院里，现在也出现在楼下的房东家里，却再也没有出现在钟默的家里。

钟默躺在沙发上，回想起小时候的秦文姝，虽然生活清贫但那时候的她似乎总是温柔的笑着，可那样的她似乎随着画室的关门一并消失了，现在再回想竟然已经有些陌生了。

忍不住，钟默又叹了一口气。

起身开了灯后，站在客厅盯着秦文姝的东西，沉思两秒后，钟默还是认命的把她的东西往卧室里搬，他不准备帮秦文姝收拾房间，只是计划给她把床铺好，免得她半夜回来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所有的东西搬进去，铺好床，钟默转身往外走的时候，脚边不小心碰到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早上秦文姝一定要亲自抱上来的东西。

此时箱子倒在地上，敞开的一侧滑出来几张画纸。

他盯着画纸露出来的一角，忍不住弯腰捡了起来，露出画纸的全貌，这是一张水彩人物画，色彩都只上了一半，他对这幅画有印象，这是三年前，秦文姝画的最后一幅画。

那时候秦文姝的画室还没有关门，其实这么多年秦文姝也攒了不少钱，他们之所以没有搬家就是因为秦文姝是打算攒了钱，带着钟默一起去省会读书，她打算找个老师再提升一下画技，到时候母子俩个重新租一间房子，一个学画画，一个读初中。

画这幅的时候，秦文姝还满怀希望的告诉钟默，他们快要离开了。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的画室突然关门，秦文姝整个人就像是突逢大变似的丧失了生活的目标，整个人都变得颓唐起来，她把所有的画具都扔掉，也不提学画的事，这幅画也成为了她画的最后一幅画。

钟默站在原地看了这幅画很久，才小心的把这些画纸收拾起来。

这一夜，秦文姝几点回来钟默不知道，早上他醒的时候看了眼秦文姝的房间门已经关上了。

他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十二点了，简单洗漱冲了澡后，钟默下楼随便找了一家面馆，进去吃了一碗面，又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公交站决定走去学校。

今天是高二开学的前一天，学校通知下午要去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