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她闭嘴,她不会再说了。
人可是天之骄子,哪轮得上她一个路人甲老师去教育人家?
只是这变脸的速度,可真不是一般的快。
几乎是对方的话音刚落,她就看着自己的设备上跳出了[语音通话已结束]几个字。
唔,挂得还挺快。
但这也不能全怪褚溏星神经大条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冷漠。
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脑子的那根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好不容易松弛下来,她也压根没什么精力去思考其他事情。
就连晚餐和宵夜的那两顿都没吃,她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
等边黎在处理完今天的检测结果回来之后,看着她桌上一动没动的餐食,还以为褚溏星是为了取下那跟定时炸弹似的戒指而真下定了决心要节食呢。
她只能对此啧啧感慨:
这女人,狠起来连她都害怕。
……
隔离的这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因为目前暂未检测出新的Y病毒感染者,除了外来人员进校必须遵守隔离三日的规定外,尤里威斯的师生们都得到了自由活动的允许。
再加上近日里发现了寄生机械虫,学院直接下令停了好几天的课,并特别提醒各位师生注意安全。
而勤奋自律的褚老师,便趁着停课加班加点地搞起了自学。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恢复了正常行课后,褚老师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且镇定自若地在课堂上讲授一些心理控制的基础知识。
当然,偶尔也会遇上褚老师解决不了的难题,但她依然淡定从容,顺势就把难题留给学生们当课后思考题。她自己便趁着课后的时间到处去虚心请教同专业的教师,再在下次的课堂上给学生们耐心解答。
此处点名表扬褚老师,实在是业界良心!
某天。
下课铃一响,褚溏星把课本一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詹宇哲高高举起手:“褚老师,您还没留作业呢。”
这惹得全班一片骂声,纷纷怒瞪向詹宇哲。
“噢,我看看——”褚溏星又翻开课本看了眼,随即抬头冲神色紧张的学生们笑了笑,“今天没有作业。”
全班瞬间欢呼:
“芜湖!褚老师万岁!”
“褚老师爱你爱你超爱你!”
“褚老师人美心善仙女下凡!”
“……”
偶尔给学生们一点小惊喜,也是令彼此心情愉悦的一天。
走出教室,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师生们,尤里威斯已然恢复了以往欢声笑语的日常。
如果不是她指间的那枚戒指时刻提醒着她,那一个月前的惊心动魄仿佛只是一场梦。
话说,她也确实有近一个月没碰见过郗执了。
他们之间甚至连形同陌路都算不上。
因为在这学院里,除非刻意为之,不然她压根就遇不上他那个大忙人。
所以,就目前的趋势来看,摘戒指这事,估计是遥遥无期了。
回过神来,褚溏星看了一眼自己的课表:她今天已经没课了。
她正打算跟以前一样,回去抓紧时间自学来着。
腕间的智能设备却收到了一条来自边黎的语音:
“小星星,米勒老师的情况已经稳定了。经德蒙司复检后,现在允许探望,你要不要来看看?”
尤里威斯,校医院。
当坐在轮椅上的安格尔曼·米勒看到褚溏星的那一刻,那对浅碧色的眸子从黯然神伤瞬间变成了喜出望外:
“溏星!”
他激动得连喊了好几声褚溏星的名字。
随后,浅碧色的眼睛里氤氲上了一层水雾。
他一边喊着“溏星”,一边用不太标准的口音重复说着“对不起”三个字。
“米勒老师,你不用跟我道歉,心里也不要有负罪感。”
褚溏星当然知晓一个月前的那件事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而她目前能做的就只有慢慢开导他。
“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都怪我都怪我]
[我不仅没保护好你,反倒还差点伤害你]
[都是我的错,我真没用]
满心满眼都是负罪感和愧疚感的安格尔曼·米勒不再敢去看褚溏星的眼睛,他低垂着头,一边埋怨着自己的无能,一边用双手无力地捶着自己的大腿。
[我现在睁眼闭眼都是那个无辜孩子倒在血泊里的场景]
[我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他的家人]
[我还有什么资格做你的未婚夫]
“米勒老师,你冷静一下,听我说。伤人的不是你,你没有错。”见他这副模样,褚溏星只能出言让他冷静,帮忙减轻他的负疚感,“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恶毒阴险的是那只寄生机械虫。那坨废铁早就已经被德蒙司销毁了,彻底碾成了碎片,绝对不会再回来。现在的你,只是你自己,那个最好的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安格尔曼·米勒一直都觉得,褚溏星的话语总能给他一种抚慰人心的感觉。
总是在他最孤立无援、最茫然无措的时候,带着无限的温暖走向他,就像一束光一样照亮他灰暗的世界。
忽然,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沮丧地低下了头,伸出手去缓缓卷起了右腿的裤脚——
露出那条已经换上了机械义肢的右小腿。
“溏星……”
安格尔曼·米勒依然垂着眸子不敢看她,他的双手发颤,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
[我已经是个有缺陷的残疾人了]
[你会不会嫌弃我]
安格尔曼·米勒本来想说的是,自己已经配不上她了。
他想干脆借此提出取消跟褚溏星的订婚关系。
但话在嘴边的那一刻,他还是没舍得说出口。
那个总是于绝望之中给予他希望的人,他真的舍不得放手。
这一次,褚溏星郑重其事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米勒,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当他用那双躲闪的、带着自卑感的、却又饱含爱意和充满了希冀的眸子看向她时,褚溏星立刻就可以确定,这个安格尔曼·米勒是真的喜欢“褚溏星”。
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只可惜,她终究不是原来的“褚溏星”。
这一刻,褚老师的心中反倒还平添了几分罪恶感和无力感。
莫名其妙就霸占了“褚溏星”的身体,却又无法像真正的“褚溏星”一样去给她的爱人一个明确的回复。
见着面前的她只是一直静静地看着自己,安格尔曼·米勒没能得到褚溏星的回答,心底略有些发慌。
他害怕听到那个让他心碎的答案。
“溏星。”
安格尔曼·米勒主动出声转移了话题:
[能陪我出去晒晒太阳吗]
[我已经在这病房里待了太久了]
[都快长蘑菇了]
“好。”褚溏星这次回答得倒是非常爽快,“你好好坐着,我推你出去转转。”
今天的阳光确实不错。
那一丝丝暖意晒在了身上,也照进了心底。
如果能顺便扫除他心底的阴霾,那就再好不过了。
褚溏星推着安格尔曼·米勒就在校医院门口悠哉悠哉地转了转,看上去两人是有说有笑,全然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溏星。”
安格尔曼·米勒突然出声让她停下来,他想趁此机会适应一下义肢走路:
[边医生说,得益于我是神经疗愈专业]
[所以我的右腿神经细胞恢复得很快,适应力很强]
[她建议我经常练习用义肢走路]
[恢复正常的生活指日可待]
“那你悠着点啊。”褚溏星看着他非常吃力地从轮椅上站起来,还是忍不住向他伸出了胳膊,“实在不行,你先扶着我。你也不要太心急,复健得慢慢来。”
[不用]
[我自己可以的]
安格尔曼·米勒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尝试一下,他终于颤颤巍巍地从轮椅上站直了腿,又在褚溏星提心吊胆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向前迈开了第一步。
还好,成功站稳了。
“溏星,你看,我还是——”
就在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迈开第二步的时候,右腿忽然一颤,猝不及防地就要给大地母亲拜个早年。
好在褚溏星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他。
安格尔曼·米勒因重心不稳,只能将半边身子倚向她。
而此时此刻的这一画面,从远处的某个角度看上去,两人就像是一对难分难舍的恋人一般,在你侬我侬地相拥。
郗执刚好就是那个角度的幸运观众。
他正领着学生会的一群人日常巡视校园,好巧不巧的,偏偏就撞见了远处的这一幕场景。
莫名的刺眼,啧。
他身后的那群人里,有人没忍住小声感叹了一句:
“哇哦,这是春天到了,咱们学院里的小情侣又变多了吗?”
话音刚落,他们就见着站在最前面的魔鬼会长忽然驻了足,随即转过身来。
他用冷眼看着他们,脸色非常不好。
全员立刻噤声。
这把他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特别是刚刚没忍住小声感慨的那个同学,此时已经被吓得跟只鹌鹑一样,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其他人也觉得肯定是那同学刚刚说的话被会长大人听见了。
他们明明还在工作中,怎么能一边巡视一边分心打望呢?
会长绝对是在生气他们的不专心、工作态度不认真。
这下,全员估计是要挨骂了。
结果,胆战心惊的所有人就只听见了一句冷冷的:
“今日工作到此结束,解散。”
随即,众人只见着他们的那位魔鬼会长跟脚底生风似的,火速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有人惊得满脑子问号:这怎么还,提前解散了呢?
惊讶过后,随之而来的还是提前下班的喜悦感。
于是众人都在心底大声欢呼:芜湖,会长万岁!
郗执原本是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眼不见心不烦。
可他偏偏又按捺不住内心深处叫嚣着的那股子烦躁不安。
一个月了啊。
他刻意一个月都没主动联系她,刻意避开她,刻意不去留意她的日常行程。
没想到,这一个月后的偶然遇见,居然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可恶。
她到底有什么好?
她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凭什么一直让他念念不忘?
这一个月里被他努力隐藏的那些情绪,在这一刻就像忽然开了闸似的全部涌泻而出。
心底仿佛有一个清晰无比的声音在回答他:
那就去见她吧,去见了她,就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调转方向,迈开脚步,朝那两人的位置走去。
可等他走到那两人的附近后,他又忽然没了见她的勇气。
下意识的,他又慌张地将自己藏在了树后。
突然间,一阵风起,树叶簌簌作响。
恍然之中,褚溏星似乎看见了某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将自己的视线越过面前的米勒,踮脚探头去看——
然而什么都没有。
直到安格尔曼·米勒的一声“溏星”,才把她的视线拉了回来。
他用不太标准的口音,努力组织好语言,用认真且庄重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口:
“溏星,等我康复,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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