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辰，你站住！”

林之清很快追出了巷子，眼看就要追到人，转过拐角却又不见人影。

季星辰速度没比她慢多少，但她能看出来，季星辰跟秦礼一样，也对这附近的路很熟悉。

再往前跑，季星辰就会再次暴露在警方视线范围内。

情急之下，她只能调转方向，根据监控里看过的路线，迅速判断出一条近路，蹬住墙面，纵身一跃便翻上了墙壁。

季星辰边跑边回头，发觉林之清没有追上来，多少还有点失望，她还以为这场追逐战至少要持续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分出胜负了。

她慢慢放缓脚步，收回视线，余光中却见一道人影闪过，等她转头看去时，一只手已然伸到面前，夺走了她的呼吸。

她被林之清拖进了旁边楼道里，两人刚进去，外面便传来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响起了说话声。

“刚才还看到这边有人经过来着，怎么转眼就消失了？”

“这哪儿有人啊？”

“该不会是你眼花了吧？”

“不可能！走，去前面看看。”

谁也没注意到几米远的楼道里，两道人影正紧紧贴在一起。

几人跑远后，林之清才松了口气。

季星辰突然发力，给了她一肘子，这一下重重击打在她腰腹上，她料到了季星辰会动手，但没料到她力气会这么大，所以连躲都没躲，生生挨了这么一下，顿时痛得收了手上力道。

季星辰趁此机会想跑，还没来得及跑出几步，身后的人便又一次贴了上来。

她这次不像刚才一样没防备，一个弯腰躲开了林之清的手，旋身往后退开一步，瞬间拉开两人的距离。

“林队长，看来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明白，我说过了，没有证据，空有嫌疑，你就算抓了人，最后也得放人，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否则你刚才也不会故意躲开那些警察了。”

楼道里光线阴暗，林之清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话，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沉默片刻，林之清问她：“他们穿了便衣，你怎么认出来的？”

季星辰在黑暗里眨了眨眼，声音里带了笑意：“因为你。”

“你不是真的想抓我，所以你故意带我避开了他们。”

林之清没有说话，站在黑暗里看着她，呼吸声越来越重。

季星辰又往后退了一步：“既然你不抓我，那我走了。”

“等一下，”林之清叫住她，“我有话想问你。”

季星辰站定脚步。

听到林之清沉声问道：“昨天你去医院做什么？”

季星辰没回答。

“好，你答不上来，那我换个问题，”林之清上前一步，“为什么案发现场会有你的字迹？”

季星辰转过身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近到呼吸声也可以清楚听见，但谁也没退步，就这么站在原地，站在黑暗里，明明什么也看不清，却还是努力分辨着对方的神情，试图找出一点细微的变化来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

林之清自己也说不清，只知道从见到季星辰那一刻开始，她就觉得这个人跟十年前不太一样了，她在脑海中飞快寻找着，最后勉强找出了一个答案，或许她不是想证明什么，只是想听季星辰亲口否认。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不管有多少证据摆在眼前，只要季星辰说不是，那她就信。

她无条件相信。

林之清认真地看着她，良久，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以前帮我写过那么多次作业，你觉得……我会认不出你的字迹？”

“我只要你一句话，这个案子，跟你有没有关系？”

顿了顿，又说：“只要你说没有，那我就……”

“有。”季星辰打断了她的话。

林之清一怔，又听她说：“林队长，你听清楚了，这个案子，就是我干的。”

季星辰慢慢抬起双手：“来啊，抓我。”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怎么？”季星辰凑近了一点，这次看清了她的表情，“我跟你自首，你不高兴？”

“季星辰！”林之清呼吸急促，“你到底……怎么了？”

季星辰缓缓垂下手：“看来，你今天是不打算抓我了。”

她一步步往后退开：“那就先谢谢林队长的不抓之恩了，往后要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随时找我。”

季星辰已然退到了明亮的位置，夕阳斜斜打进来，照映着她。

林之清眼睫微颤几下，低声问道：“王云霆，他现在人在哪儿？”

季星辰扬起唇角：“你猜。”

话音刚落，她转身就跑出了楼道，等林之清追出去时，人早已消失不见。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摸出手机给宋平打了电话，让他以秦礼家为中心，统计出所有可能会有地下室的户型。

在此之前，她已经在附近走过一遍，地下室是她目前想到最有可能藏人，也是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宋平立刻展开行动，因为有网侦部的人帮忙，所以很快就拿到了所有地下室的位置信息。

数据十分惊人，宋平给出结果的时候，所有人都难掩惊讶。

“这么多地下室，要是一个个找，那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是啊，谁能保证王云霆就是被人关进了地下室，指不定这小子就是杀了人躲起来了。”

“不是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他的DNA么，他肯定就是凶手！”

“逼死了人，现在又涉嫌杀人，自己还好意思逃跑，要我说啊，还找什么线索，这种孩子就是死在外面也是活该。”

“哎哎别说了，林队来了。”

“林队！”

林之清扫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直接走了过去，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庆幸刚才的讨论应该没被听见。

跟在林之清身后的宋平无奈摇头，低声道：“你们声音大得张局都听见了。”

众人一愣，只见宋平噗嗤一声笑出来，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上去捶了他两拳。

“是真的！没开玩笑，真的是张局亲口说的有重要线索要公开，我劝你们赶紧进会议室吧，别闲聊了。”宋平说完，众人面面相觑，跟了进去。

进了会议室，众人才看到早已等在里面的张晓，一个个都跟做贼心虚似的，打完招呼纷纷找位子坐下，谁也没敢继续闲聊。

以往张晓都会多说两句，比如作为刑警，不管是对嫌疑人还是已经掌握了证据的罪犯，都不应该把私人情绪放在调查中来等等之类的话，但这次倒是什么都没说，等人到齐了，直接开始了会议。

“我知道这两天大家都辛苦了，接连发生两起杀人案，到现在都没找到关于凶手的线索，但今天下午发现了凶器，凶器是一把铁锤，经调查发现是手工制作的，查不到任何来源。”

“我想告诉各位，这次要面对的凶手，极有可能不止目前在逃的李家夫妇，还有隐藏在这两人背后的第三名嫌疑人。”

众人哗然，其中有人急切问道：“是不是下午出现在那附近的黑衣人？”

张晓已经看过了监控视频，但仅凭一个戴着口罩帽子的黑衣人，并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想到这，她的视线落在林之清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张晓想起了她不久前所说的那句“我可能知道王云霆人在哪儿了”，当时她以为林之清是推断出了什么结论，结果派了那么多人过去，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追到，甚至连唯一可能有嫌疑的两个人都跟王云霆一样失踪了。

她看着林之清，后者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知道，今天的紧急抓捕行动一定出了什么问题，而那个问题的答案，就出在林之清身上。

不过现在她没时间去细想这个答案，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失踪的三名嫌疑人，以及赶在她们下手之前，救出可能是下一个目标的王云霆。

张晓收回视线：“没错，根据附近的监控画面来看，这人应该一直躲在附近，突然暴露位置大概是为了吸引警方视线，让李素华和她丈夫秦礼顺利离开。”

“根据你们走访调查的内容来看，这对夫妇平时为人和善，附近的居民都对她们印象不错，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对夫妇不可能杀人。”

张晓身后的屏幕突然亮了，投出一张全家福照片。

照片中间的人，就是李家夫妇，在她们身后站着两个年轻女人，两人长相相似，不过从表情来看，两人应该性格不同，一个开朗，一个文静，被李素华抱在怀里的孩子看起来不过一两岁，正对着镜头甜甜地笑。

张晓：“我估计已经有人认出来了。”

她用激光笔圈了开朗的那个女人：“李欣，十年前因故意杀人被判死缓，后来又因为争议太大二审，虽然还是维持了原判，但入狱两年后又改了无期，相信这个案子，在座的应该多少都听过。”

底下有人点了头：“我记得那个案子，死者是她丈夫，曾经多次家暴，离了婚也不消停，最后被反杀了。”

张晓顿了顿，继续往下说：“三天前，李欣在狱中自杀了。”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沉默了，谁也没想到两个头发都熬白的人，善良了一辈子，最后居然会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还接连送走了两个。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明白过来，想着，这大概就是她们一直想找的杀人动机。

“我刚才说的第三名嫌疑人就跟李欣有关，据狱警说，李欣在牢里跟一个犯人关系很好，曾在那人出狱时拜托她去看望自己的女儿，那个犯人出狱的时间就在一周前，也就是李长悦死亡当天。”

林之清听到这里，终于察觉了不对。

下一秒，照片换了另一张，照片上的人穿着囚服，表情寡淡，眼里无光，仿佛一潭死水。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季星辰。

谢谢各位大宝贝的评论，看得很开心，更有动力写下去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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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长夜（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