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里一片死寂，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张晓忽然拿起那把锤子，凑近看了看：“难怪你说市面上不常见，看样子，这凶手的动手能力不错，做出来的东西不仅坚固，还不好查来源。”

说到这，叹了口气：“反侦察意识很强啊。”

宋平补了一句：“而且力气还很大。”

不然也没法把尸体挂到墙上去了。

林之清却说：“谁说凶手就一定是同一个人？”

“不错，”张晓点头，“李长悦的外婆外公都上了年纪，就算身体还硬朗，有能力杀人，这一连串的行动也太干净了，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是背后肯定有什么人在帮忙。”

“哇，”宋平叹了一声，“那这个人的心思未免也太缜密了吧？”

林之清皱着眉头沉默。

宋平转而看向张晓：“张局你看啊，第一名死者冯向松死在器材室，第二名死者吴洪死在自己家，跟这两个人都有关系的，只有现在下落不明的王云霆，这个吴洪指甲里不是验出了他的DNA么？会不会这背后帮忙复仇的人就是他啊？”

“不太可能。”张晓摇头。

宋平不死心：“万一是这王云霆突然良心发现了呢？”

“小宋，假设李长悦是你妹妹，你会和一个欺负你妹妹的恶人合作复仇吗？”

“当然不会了！”

张晓：“换位思考，会帮李长悦复仇的人必然也不会是欺负过她的人。”

苏绫发觉林之清在走神，表情很凝重，貌似在思考什么难题，她正想开口问，却见她冷不丁抬了头，同她对上视线：“吴洪的死亡现场有没有发现什么特殊记号？”

“记号？”苏绫说，“什么记号？”

宋平低声说道：“林队你放心吧，我早就看过了，吴洪的死亡现场没有发现上次那个罗马数字，可能就是巧合而已。”

苏绫又问宋平：“你刚说的什么数字？”

宋平大致描述了一下墙上的血字，苏绫听完，立刻掀开尸体面上的白布，将尸体翻了个面，指着皮肉翻起的两条竖向伤口：“你说的不会是这个吧？”

宋平瞪大眼睛凑近一看：“2！这是罗马数字的2！”

“原来真的是杀人顺序！”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苏法医，这个伤口是怎么弄的？”

“玻璃划的。”

“你怎么不早说？”

苏绫蹙眉：“他身上到处都是相似的伤口，如果你们不提，谁会知道那是凶手留下的暗示。”

“不过很奇怪哎，”宋平抱着胳膊，仔细瞧那两条竖杠，“目前查到的证据就只有吴洪和王云霆，为什么先死的却是冯向松？”

张晓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你是刑警不是侦探，别整天耍嘴皮子，还不赶紧去查！”

对面的助手噗嗤一声笑出来，宋平摸了摸后脑勺，讪讪一笑：“知、知道了张局。”

林之清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拿起接听，立刻变了脸色。

电话挂断，她飞快说道：“张局，我可能知道王云霆人在哪儿了。”

话音未落，她便直接冲出门外，宋平也跟着冲了出去。

张晓立刻摸出手机联系局里其他人，尽快支援，三人风风火火离开了解剖室，室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林之清见到秦礼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不太对劲，特地留了个心眼，让人在附近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马上联系她。

刚才她接到的电话便是留守原地的同事打来的，说是看到了一个可疑人物。

同事在电话里大致描述了一下那人的样子，林之清便立马想到了一个人。

她到了地方，第一时间查看了监控画面。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季星辰。

她没作声，在场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并不知道那是谁，正好这时宋平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就见她眼神示意自己出去。

下了车，宋平一脸懵：“怎么了林队？”

林之清摸出手机：“追踪一个人的位置，需要多久？”

宋平：“差不多十分钟吧。”

他说完顿了顿，睁大眼睛：“谁啊？”

林之清拽他上了自己的车，随后拨通了季星辰的电话，宋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打开电脑开始干活。

电话响了很久，季星辰才接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林之清张口便问她在哪儿。

季星辰笑了笑：“在家啊，还能在哪儿。”

“那你给我开下门，我在你家门口。”

那边沉默了。

电话另一头的季星辰站在幽暗的楼道里，静静吞吐着白雾。

“怎么？”林之清瞥了一眼宋平，“你没在家？”

听筒里传来吱呀一声，像是在开门。

“林队长，耍人玩有意思吗？”季星辰说。

她在家？

林之清蹙起眉头：“抱歉，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在家，那个……”

宋平打手势示意她继续说，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进度条还剩大半，定位还在进行中，电话不能挂。

“你在家干嘛呢？”

那边又沉默了，似乎是有点无语。

林之清喂了两声，季星辰才终于应声了：“你自己亲自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用季星辰提醒，她刚才听到那声开门的动静就已经出发了，正好这里离她家很近，要不了几分钟就能到。

说话间她便已经看到了小区的大门。

“我就快到了，你家是在几楼来着？”

以防万一，她下了车一边往里走，一边让宋平加快速度定位。

季星辰这次是真气笑了：“林队长，你是生怕我不知道你在定位吗？”

林之清猛地刹住脚步，电话也在这时挂断，她刷的转头看向宋平，宋平惊恐抬头：“信号中断了。”

林之清一咬牙，冲着季星辰的家飞快跑去，等到撞开门一看，里头早已空无一人。

她再给季星辰打过去时，那边提示手机关机，她抬脚踹开门，气冲冲下楼，撞翻了正往楼上赶的宋平。

等宋平追出去的时候，只看到林之清猛打方向，一脚油门，扬长而去，丝毫没想起后面还有个大活人没来得及上车。

林之清把车开到了那条十字路口的拐角处，她记得，当时就是在这里感觉到了那道视线。

那道熟悉的视线。

那是独属于季星辰的习惯。

小时候每次分别，季星辰总是喜欢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走，不论过了多少年，她都难以忘记那道小小的身影。

雪地里的季星辰，树荫下的季星辰，车站门口的季星辰，无数个季星辰组成的春夏秋冬，她早就刻在脑子里了。

可她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林之清很快注意到了那家便利店，她几乎是撞开了玻璃门，掏出证件匆匆示意：“警察。”

随后不由分说拽出了柜台里一脸茫然的年轻男人，点开监控画面，将时间回调。

男人抖着声音问了一句：“你干嘛呀？”

林之清盯着屏幕，不答反问：“在你之前的收银员去哪儿了？”

虽然当时只是匆匆一瞥，但她记得，坐在柜台里的是个满头白发的女人。

“她下班回家了啊。”

啪嗒一声，林之清把监控停住，重新倒回去一点，看着季星辰推门进来，走到柜台前，两人似乎是说了什么，很快，季星辰离开了，前后不到五分钟。

这段画面再正常不过，但林之清始终觉得好像有什么线索被她忽略了。

季星辰前脚刚走，另一个人后脚就进来了，买了一瓶白酒，同样用的现金结账。

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之后，林之清瞬间想起了在秦礼家看到的那张全家福，那个女人的脸，居然跟她高中的班主任长得一模一样，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当时会觉得眼熟。

在赶去秦礼家的路上，林之清又给季星辰打了个电话，那边依旧提示关机。

附近都是负责监视的警察，她没法大摇大摆从这些人面前经过，否则只会打草惊蛇，再说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足以证明李长悦家里人涉案的证据。

她特意避开了所有人，来到秦礼家门前，深吸一口气，这才敲了门。

然而迟迟没人来开门。

林之清只好撬锁进去，找遍了屋里每个角落，都不见半个人影，她察觉不对，转头就冲出了门外。

她刚跑出楼，就看到了戴着口罩帽子的黑衣人，闪进了旁边的巷子。

她顿时想起了吴洪说的那些话。

她曾蹲在同样的地方看过，以秦礼的体型来看，显然比吴洪看到的人影更瘦一点，但刚才跑进巷子的那个黑衣人，却跟秦礼的身形十分相似。

林之清没有多想，直接追了上去，那人速度不快，却对地形熟悉，没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正要继续追下去，季星辰的电话却在这时候打来了。

“林队长，我劝你还是别追了。”

电话那头的人低声笑了笑：“你应该很清楚，就算抓到人，没有证据，你们最后也得放人……”

说到这，她顿了顿。

林之清猛地停住，看着远处巷口走出来的人影，听到电话那头清晰地说：“何必呢？”

季星辰挂断电话，晃了晃手机，露出笑意。

她身上穿的也是同样的黑衣，这让林之清更确定了刚才逃走的人，不是她。

季星辰很快垂下手，收敛了笑容，转身就跑。

林之清下意识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