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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的航班上,程韵的话一直在耳边散不去。
“你都还没尝试过,怎么知道一定没有结果呢?”
“爱情和投资不一样,去体会和感受动心的过程才重要,没有结果何尝不是一种结果。”
“我的婚姻和爱情也许并没有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有面对感情的勇气。”
“去试一试吧,要去试一试才不会后悔。”
她……该去试一试吗?
程诉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不太有主见的人,她身上的许多特质都承自旁人,做的许多决定也受人影响。
她来深城,见程韵这一面,或许就是想要有个人来劝一劝她,让她顺理成章的接受这份心动。
可回京后的日子,祁知礼却不搭理她了,真如了程诉的愿,在公司和她快像陌生人一样,许多接触好像都被刻意避开,连那扇连接两个办公室的玻璃窗也被遮挡起来了。
但程诉好像并没有因此感到多高兴,反而有种从来没体会到的孤独。
她知道,祁知礼那样骄傲的人,低了一次头就不会再低第二次,而偏偏程诉是个不会哄人的人,她面对祁知礼只能用束手无策来形容。
祁总和程助理不和的事好像传得整个华悦都知道了,从那天的项目会后,整个公司都陷入了低气压状态。
周西偶尔不注意在祁知礼面前提起程诉,祁知礼眼神像是要杀了他一样,之后他连提都不敢提了。
可程诉真不出现在祁知礼面前时,他又忍不住问起。
“程诉今天怎么没来公司?”
“学姐好像生病请假了,Verda的方案都没来得及看,好像挺严重的……”
病了?他昨天见到程诉还是好好的,在办公室加班到凌晨,祁知礼看着她回家的,怎么一个晚上就病了,还很严重?
加班把身体加垮了?
那串号码他已经有一些日子没主动拨过,他的确在和程诉赌气,等程诉给他打电话,可铃声从没响过。
初冬有些凛风吹过的早晨,他还是主动拨了这个电话。
电话被很快接起。
“我不太舒服,今天不去公司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程诉的声音有点哑,好像生病不假。
“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有不太清晰的广播叫号的声音,好像是在医院。
“你在哪家医院?”
“我在仁安……”
程诉话还没说完,手机传来一阵忙音,祁知礼很快就挂了,留程诉一个人不明所以。
但很快,程诉就明白了,祁知礼来医院了,来找她的。
祁知礼赶到医院的时候,程诉刚抽完血坐在医院长椅上,脸色苍白,棉签按压着的手臂上青了好大一块。
“你……怎么来了?”
见到匆匆赶来的祁知礼,穿梭密集的人流来到她身边,程诉第一反应是错愕,她还想待会儿检查完后就回华悦,根本没想到以他们现在僵住的关系,祁知礼这么快赶来。
“哪里不舒服,医生怎么说?”
祁知礼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脚怎么就不听使唤,直接朝着医院就来了,程诉那一脸病态,他脱口而出的就是关心,再也生不起气。
“血检报告单还没拿到,我也知道怎么回事。”
程诉就是觉得肚子不太舒服,这么多年她一直小病不断,身体底子不太好,可能最近加班比较多,积累的病症一下子袭来。
报告单要等四十分钟,祁知礼扔掉止血的棉签,将困倦的程诉抱在怀里,她刚刚被抽了两管血,有点体力不支。
“你吃早饭了没,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别晕倒了。”
“我吃过了,你别去了。”
程诉拉住祁知礼的衣服边沿,不让他走,她想靠在他身上,医院的椅子又冰又硬,祁知礼身上是暖的。
祁知礼根本抵挡不住程诉的挽留,想着要是程诉早这样该多好。只要她主动抱抱他,祁知礼就什么气都消了。哪怕她稍微软下语气,祁知礼都觉得之前那些都不用计较。
他就是这样一个被程诉轻易拿捏的人,可程诉不明白。
昏昏欲睡时,广播叫到了程诉的名字,祁知礼陪她进了诊室,坐诊的是个中年女医生。
“报告上看有点轻微贫血,平时多注意,吃点补气血的食物。”
“你这个HCG指数有点高啊,生理期规律吗?”
程诉摇头,她例假一向不准。
“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两个月前。”
“那最近有性生活吗?”
这个问题问得程诉和祁知礼脸都有点红。
“有……有过。”
“那先去做个B超看看是怎么回事。”
医生开了检查单,程诉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让她去查B超是要……
“医生,我这是什么问题?”
“HCG指数是判断是否受孕的重要指标,虽然指数偏高有很多可能导致的原因,但还是有很大可能是你怀孕了,需要拍个B超确定一下。”
所以医生才问她例假和性生活相关的问题。
检查单被程诉攥在手里发皱,医生的话让程诉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和祁知礼就有过一次,真有这么巧吗?
程诉的脸色更难看,祁知礼也有点慌,抑制不住的问起。
“做了措施也有可能怀孕吗?”
“你是患者男朋友吗?”
“嗯。”
单音节字震得程诉耳朵发烫,祁知礼在医生面前承认了这个男朋友的身份。
“任何避孕手段都不是百分之百有效,在做了安全措施的情况下也仍有可能怀孕的。”
中年女医生很耐心的解释,还叮嘱他。
“你女朋友身体比较虚弱,如果怀孕的话得好好照看。”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祁知礼握着程诉的手,扶着她出诊室,她似乎还没从惊愕中回神,在平地上也差点摔倒。
“小心!”
程诉整个人扑在祁知礼的怀里。
“还好吗,有没有摔到哪里?”
祁知礼将程诉扶起来,转着圈检查,程诉身体僵硬,任由祁知礼摆弄。
“我没事。”
眼眸低垂,声音轻颤,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在今天之前,她其实都不后悔和祁知礼的那一夜荒唐,也试着说服自己和他这样纠缠着在一起,多少年来封禁的内心因为祁知礼才又有波澜。
可她要是真的怀孕了怎么办?
她忽然有股情绪涌上来,堵在心里,她难受得想吐,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难道真有这么“幸运”,百分之的概率都被她给撞上了?
但她暂时没办法接受和祁知礼有个孩子。
心底在抽痛,程诉对上祁知礼的眼神里,是再多语言都描述不出的复杂和哀伤。
祁知礼有何尝没被医生的话刺激到,这个结果于他来说也是意外中的意外。
“祁知礼。”
她想问他怎么办,可话到嘴边又被咽回去,只剩一声沙哑哽咽的“祁知礼”。
“我在。”
他将程诉拢在怀里,程诉的脸靠在他宽厚温暖的胸膛上,她好像又瘦了,骨骼感更明显,高挑而单薄的身形充斥着坚强又破碎的矛盾感。
“如果……检查结果是……”
程诉的语速很慢,每说一个字都像一种凌迟,割在心上。
“程诉,对于你,任何结果我都接受。”
也只对于程诉,他才有接受一切意外的勇气,他接受那天醉酒的后果,也无比深沉的告诉程诉。
“程诉,我在。”
“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对你负责的。”
“程诉,我真的很喜欢你。”
在医院这个自带伤感气息的场合里,祁知礼温柔而有力的说着他的承诺,他的喜欢。
“程诉,你不要害怕。”
可程诉做不到不害怕,她还从来没有想过去孕育一个新生命。
“我们先去做检查,无论结果怎样,无论你做什么选择,都没关系,大不了……”
“我们结婚。”
如果程诉真的怀孕了,那他们就结婚好了,祁知礼从这一刻开始,生出了以前从没出现的念头,——他想娶程诉。
“祁知礼,你别开玩笑了,一点也不好笑。”
在这个时候,祁知礼怎么能把结婚这件事说得这么儿戏,程诉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松,反而觉得更沉重,结婚这件事本身就是很沉重的。
“我没开玩笑,程诉,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喜欢她,真的想娶她,真的会负责。
检查室外的坐椅上,祁知礼陪着程诉等,医院的人很多,排号排了很长。
程诉觉得那是她人生中经历的最漫长的三十分钟,情绪从惊惧到平静,她甚至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准备,甚至在思考什么时候去拿掉这个孩子。
听到祁知礼说结婚那一刻,程诉的确有所动容,可她和他谈恋爱还可以,结婚,关系到的事情太多了,哪那么轻易,想结就结。
但谁也不能去指责程诉太悲观或者意志不坚定,还没开始就想着结束后的事,毕竟现实摆在那里,甚至祁知礼圈子里的很多人会跟沈周良看法一致,只觉得她清醒通透。
给程诉检查的是个年轻医生,超声仪器上的耦合剂冰冷,落在程诉小腹上时她止不住颤抖紧缩。
“没关系,放轻松一点。”
医生的声音很温柔,程诉却有种等待宣判一般的绝望。
“好了,拿着单子去找医生吧。”
医用纸巾擦掉小腹上的粘液,黑白的检查单上印着两幅不太清晰的图像,最下面一行,写着文字的检查结果。
简短的两行字程诉很快读完,从蓝色的帘子后面走出,祁知礼在检查室外面等她。
“结果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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