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李不渡以更快的速度化为灰飞。

姜悦伸手抓向虚空，手里空空如也。

李不渡的生命，从她指间溜走了。

“不要，李不渡。”

姜悦嗓子里呕出一口漆黑的血，失血让她头脑发昏。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像是一场短暂的梦。

她碰上了SSS级NPC，另一个NPC为了救她，和对方同归于尽了。

无论哪一句话放在往生医院论坛里，都足以引起爆炸性的效果。

身体只是暂时被修复了，脑子里像装了只蜜蜂，嗡嗡嗡地吵闹不止，毒针蛰得她脑仁疼。

大量失血和疼痛让她再也支持不住一刻，呼吸一滞就晕了过去。

她死了？对，她的确死了，她被奶奶的主任医师的病人一刀插进心脏，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往生医院。

后来呢？

她好像又死了。

好冷，这就是人死后的感觉吗？

冷气席卷全身，灌满周身每一个毛孔，她想动，但身体僵硬了。

尸体就是僵硬的，姜悦想，人凉了还能蹦跶的，那就不叫人了，那叫僵尸，在社会主义国家，得分配给林正英管。

“呜呜呜……”

“悦悦……”

“你不要死……”

姜悦正跟在林正英身后赶夜路呢，迷雾中出现阴森森的哭叫。

好害怕。

不会是鬼吧。

姜悦随即给了自己脑袋一锤子，她自己就是僵尸，怕什么鬼。

不过是人类死亡之后的不同形态罢了。

脑子又是针扎一样的疼，她张了张嘴，想让林正英慢一点，从嘴里流出的却只有发霉发黑的糯米。

“怎么办白术姐姐，她又吐血了。”

“呜呜呜悦悦你不要有事。”丁咚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姜悦苍白的脸上，她好害怕好悔恨。

如果她再快一点，悦悦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她的身体好冷，冷得好像死了一样。

白术愁眉不展，她学过医术，但姜悦现在的情况，并非普通的风邪入体，她束手无策。

“先把这个给她喝了。”维多利亚自背包中翻出一瓶人类损伤修复液，又添了些其他花花绿绿的液体进去，蹲下身，用袖口擦过姜悦下巴上漆黑的血污，一手捏住她下巴，将几乎花光她积分的药物倒进姜悦嘴里。

“呕。”姜悦才喝进去一口，立马捂着肚子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尚未清醒，只下意识地喊着疼。

“维多住手。”白术立马阻止。

“白术姐姐，悦悦再不喝药就要死了，你……”丁咚埋怨。

维多利亚凝重道：“她不能喝这个，会……加重……她现在糟糕的情况。”

“白术，是这样吗？”碧绿的双眸看向忧心忡忡的白术。

白术：“我略懂医术，不敢说医术精湛，但也懂些阴阳调和之道，悦悦她所呕之血色黑，乃阴，你我之血色红，乃阳。”

“此药于你我而言乃难得珍宝，于她而言却可能是催命之符。”

丁咚性子急，连忙道：“白术姐姐你快别解释了，你直接说该怎么办吧。”

“维多，你有一物，或可救她。”白术柔柔道。

维多利亚抿唇，半晌才点头：“那就，试试吧。”

福尔马林精酿液，对于鬼怪这种属阴的生物来说大补，那对于如今的姜悦来说，会不会也是……补品。

“你们干什么！你们疯了！这个东西是保存尸体的，你们究竟是想救悦悦还是想杀了她。”

丁咚突然疯了似的挥手，差点打翻维多利亚手上的药液。

“白术，拿着。”维多利亚起身，将兑了一滴福尔马林精酿液的药液递给白术。

一个转身，直接将丁咚从地上拉起来，她个子高，身材经过长时间的锻炼，有一层薄薄的肌肉，拎丁咚跟拎小鸡仔一样。

小鸡仔快急坏了，她在维多利亚怀里四肢并用地扑腾，眼里含着泪咬在维多利亚的前臂。

“别闹，丁咚。”维多利亚冷冷道。

“求你维多，求你白术姐姐，你们这样会杀了她的，悦悦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受不了这个东西的，你们一个来自古代，一个来自西方中世纪，你们根本不懂福尔马林对正常人来说是毒药。”

“你们别伤害她。”

丁咚哭得快晕过去，她撼动不了一向强势冷酷的维多利亚，也无法让好脾气的白术回心转意。

她们铁了心要让姜悦喝毒药。

白术小心翼翼地扶起姜悦，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将药液一滴不剩地灌了进去。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姜悦没有再吐血，但也没醒来。

她像是睡着了，呼吸轻的要断了。

眼看姜悦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丁咚彻底失声，耷拉着脑袋掉眼泪。

“你们……你们杀死了她。”

“你们怎么能这样。”

丁咚声音细弱蚊蝇，仿佛她的生命力随着姜悦一起流逝了。

“如何，白术？”维多利亚蹙着眉问，只有她自己知道，眼睁睁看着白术把那些药液灌进去，她手抖得多厉害。

“还能怎么样，你们这两个杀人凶手！悦悦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死了！”

“哎。”白术叹气。

维多利亚一愣，动作僵住，丁咚趁机挣脱她的束缚，摔倒在姜悦身旁。

“悦悦悦悦呜呜，你不要丢下我，没了你我可怎么办。”

维多利亚在她身后低下头，胳膊垂在身体两边，握紧了拳头。

“对不起，悦悦。”

“哎呀哎呀小丁咚，再摇下去好好的人要被你摇散了。”

丁咚：“……”

维多利亚：“……”

什么叫好好的人？

好好的人！

姜悦是活的，她们的方法管用了！

维多利亚顾不得别的，盯着姜悦沾满血污的胸膛看，竟然真的在起伏，幅度不是很明显，但很规律。

她们刚进来的时候，姜悦显然已经是有气进没气出的情况。

她们赌对了！

“你们真是的，太着急了，都不等我话说完。”

“哎！虽然保住一命，但她现在还很虚弱，我们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安置她。”

丁咚破涕为笑：“分明是你坏，还污蔑我们性子急。”

维多利亚主动蹲下身：“我来背她。”

其余两人将姜悦扶起来挂在维多利亚身上，几人一起朝外走去。

姜悦迷迷糊糊的，觉得这次的路特别崎岖，她好好一个小僵尸，为什么要走这么不平坦的路，林正英不是最心疼未成年小僵尸吗？

她也就和未成年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停……停下。”她不蹦了。

然而，赶尸人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就这样又走了许久，久到姜悦实在受不了这颠簸，才堵着一口气喊了声：“停下！”

维多利亚顿足。

丁咚不解：“怎么了维多？”

她们正把姜悦带回行政科，根据她们打听，行政科最近忙着举办清明节的仪式都出去了，今天的仪式结束后，直接去别的医院参加为期两天的交流活动。

这两天的时间，刚好能让她们藏在这里，帮助姜悦恢复。

德康精神病院到处都是巡逻的保安，防止精神病人暴动，而行政科的员工不会和病人有直接接触，也没保安的需求，管理上会宽泛很多。

只要她们到了行政楼，就安全了。

时间紧急，刻不容缓。

“悦悦没事吧？”白术问道。

维多利亚：“她让我们停下。”

再听又没听到任何声音，维多利亚心想自己幻听了，一定是她太想要姜悦醒来，才产生这样的幻觉。

“没事，我们继续吧。”时间紧急，刻不容缓。

还有十五分钟就是晚上零点，这个时候仪式会结束，参加仪式的所有医生护士都会回到病房，如果他们来不及回去，就会被抓个现行。

“嗯，前面右拐。”白术说道。

姜悦正欣慰林正英对他们这些小僵尸有点人文关怀，路程就又变得颠簸起来。

真是气人！

“停下！你没听见吗？”她这次真火了。

维多利亚再次顿足。

“怎么了维多？”

“她醒了。”

姜悦缓缓睁眼，发现身体疼得难受，腹腔里的内脏拧在一起，钝痛不止。

身体也难受得很，动弹不得。

记忆的最后，她躺在地上，被迫接受李不渡给予的生命力。

李不渡呢？

为什么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姜悦想撑起胳膊看看李不渡在哪里，手腕感到一阵束缚感。

她双手被白绫绑住了，不仅如此，她全身都被白绫五花大绑着。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将她和维多利亚以这种单身母亲背着小孩劳作的姿势绑在一起？

姜悦一张口，嘴里全是血腥气，像铁锈味儿，她忍不住呕吐，但胃里空空的，最终只是干呕了两声。

“悦悦你醒啦！”丁咚欣喜道，叽叽喳喳的跟快乐的小鸟一样，“你吓死我们了，我们还以为你……你……”

她始终说不出那个“死”字，动作麻利地用袖子抹了一把发酸的眼眶，“我们进去的时候你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周围都是血。”

“还是白术姐姐和维多聪明，我们给你喂了点药，就快速离开了那里，现在正要去行政楼呢。”

“再坚持一会儿，等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姜悦：“不，我们不去行政楼。”

“啊？可是那里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丁咚不解。

白术同样疑惑道：“你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姜悦气息不稳，但吐字清晰：“诊断证明。”

“只有我们的主诊医师确定我们康复，给我们办理出院并开具诊断证明，我们才能证明自己没有精神病。”

“但只要那条诅咒还在，德康就不会有康复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