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丢、丢、丢手绢24

白羽轩和王心悦同样心底大骇。

“青竹,这是怎么回事?”白羽轩嘴角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房车上闪烁的小彩灯映入眼底,便多了几分无法形容的邪气,“你有什么疑惑,可以问我,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一起解决?”李青竹拎着青绿色发带绕过他身后,漆黑呆滞的双眼丈量白羽轩细长的后颈,阴恻恻地反问,“怎么解决呢?再次把我骗进精神病院吗?”

“还是说?你们三个……会像当初杀掉林林那样,让我也死在河畔呢?”

十几年的岁月蹉跎,当初的巨石也早就消失,河堤被细嫩的春草覆盖,似乎这里从来没有过一个无辜丧命的小女孩。

时间冲刷了痕迹,但是不能掩藏罪恶。

“林林还那么小,她的血也只有那么一点点,都被河水带走了。”李青竹神神叨叨的,像一个打扮精致的疯女人,“河水那么凉,人类的血液怎么暖的热呢?”

“她没有求你们吗?你们为什么不放过她!”

像是在回应她似的,诡异瘆人的童谣忽然停下,可怜巴巴地呼救:“青竹救我,青竹……救我。”

声音的主人似乎被勒住了嗓子,无论她多费力地呼救,声音都越来越微弱,蚊蝇般的声音消失之前,还在叫“青竹”。

地面上诡异的金色光芒愈发强盛,道道细微的金色光芒在惨败的月光下汇聚,逐渐在他们围成的圆圈上空形成一个人形。如同一副逐渐成型的素描,绘画之初只有粗略的线条和轮廓,随着笔画有规律地增加,画者笔下的事物逐渐清晰立体。

“啊啊啊啊,你是谁!”人形的五官只形成一个模糊的轮廓时,王心悦突然抱住脑袋大叫,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惊得河流中小鱼猛然跳出水面,又扑通一声消失于水面下。

相比于她的惊慌崩溃,李青竹平静得不像话,她悄然立足,青绿色发带系在手腕上,打出一个漂亮的结,一动不动地盯紧人形。

微风轻拂,裙摆翩飞,发带轻轻拍打手腕。

心跳不止。

此时,最轻微的呼吸都是对十几年后再次苏醒的朋友的打扰。

她觉得自己得心跳,有些吵到朋友了。

李青竹缓缓抬起胳膊,手掌朝上,伸向那个小小的身影。

原来,人在情绪过分激动的时候,天崩地裂惊涛骇浪的情绪都表最为体面的平静。

“林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出,沿着面颊下滑,李青竹喉部做出吞咽的动作,把龙卷风似的情绪全部锁紧胃里,她放轻了声音,尾音发颤,生怕打扰了对方,“林林,是你吗?”

“青竹,你找我,玩游戏吗?”柳林睁眼,眼底金色的光芒流转,美不胜收,放在其余三个人眼里,却堪比恐怖故事。

王心悦抱紧脑袋不敢抬头,身体不住地打颤。

王志怒目圆睁,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终是没有说出半句话。

白羽轩捏紧拳头,嘴角笑容越发盛大。

只有李青竹,提起裙摆动作轻快地走向圆圈的中央,满眼希冀:“林林,真的是你。”

“我找了朋友和你一起玩丢手绢,你喜欢吗?”

柳林金色的眼睑下垂,目光扫过神态各异的往日好友,忽然诡异地笑出声,在半空中蹦蹦跳跳,不住拍手:“好呀好呀,我最喜欢丢手绢了。”

“咦?”双臂后伸,身体前倾,探出脑袋再扫视一圈,露出小女孩的娇态,“青竹,狗勾呢?”

李青竹霎时红了眼眶:“狗勾,正叼着花篮跟妈妈在花园采玫瑰,等玫瑰馅饼的芳香从烤箱溢出,它会将热乎乎的馅饼放在你面前。”

“现在,你想玩游戏吗?”李青竹问。

“好耶好耶。”柳林欢快拍手。

“嗯,先选谁呢?”小女孩细瘦的食指抵住下巴尖,声音软软糯糯的,略有几分苦恼,“青竹青竹,他们几个,好像都不认识我呢,会不会不想和我玩呀?”

“怎么会呢?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

“啊,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柳林凑近了王心悦,一双毫无感情的纯金色双眼盯紧她,“心悦姐姐,你最近有没有想过我?”

“不……不要!”王心悦抱头尖叫。

柳林:“那你呢?羽轩哥哥?”

白羽轩沉默不言,微笑着和柳林对视。

“看来你也不认识我呢。”

柳林蹦跶着凑近王志:“你看起来好生气哦,王志哥哥肯定认识我。”

“那就……从你开始吧。”

王志手中莫名出现一块染血的白色手帕,双腿不受控制地迈开,空出的位置被李青竹和柳林占据。

“你他妈给老子停下来,老子怎么知道你是谁!”手帕握在手心的感觉着实不好,温热滑腻,不知从哪里渗出的鲜红血液顺着指缝流下,啪嗒啪嗒地滴在草丛里,风吹过时,血腥气四处飘散,甜腥腥的血味令人作呕。

到目前为止,王志依旧认为这不过是李青竹的恶作剧,她一定是给自己下了某种特定的药物,自己才会出现幻觉,认为那个贱民回来了。

“你是不是暗恋我啊,多的是想爬上老子床的女人,像你这么犯贱的还是头一个。”他羞辱一个外表只有**岁的小姑娘。

“不要……不要!”王心悦神情崩溃,从认出柳林开始,就没敢抬起眼。

“闭嘴,你们两个没用的废物。”白羽轩烦不胜烦,出口制止,“吵什么吵。”

相比于另外两位情绪不稳定的朋友,他心理素质不是一般强大,无论从面部表情还是行为举止,都完全是一个懂礼谦和的贵公子。

看不出牌子、裁剪良好的白衬衫因着河边湿润的水汽,有点过于贴紧颈部了,他动作优雅地解开最上边一粒扣子,温声细语地说:“这位朋友,非常感谢你的盛情邀请,我小学毕业之前都非常喜欢丢手绢,或许我们就是在那个年龄段见过,但是可能时间久远,我们确实不太记得了。你能告诉我,你是我的哪个小学同学吗?”

接着是久久的沉默。

柳林闻言,小手撑着地面起身,从李青竹身旁离开,最后坐在白羽轩右手边的草地上。

她小猫咪似的歪歪脑袋:“我是林林,你不记得我了吗羽轩哥哥,是你亲自割开我的喉咙的。”

金色光线组成的脖颈用力向上,两只手拼命捂住颈部,张大嘴巴无声地喘息,猩红的血液涨潮似的从指缝间涌出,染红白羽轩的衬衫衣摆。

“羽轩哥哥,这样,你想起来了吗?”柳林放下捂住脖子伤口的双手,好心问道。

谁也不知道这几秒的时间内,白羽轩想了些什么。

或许,他因为曾经的错事感到惊恐和后悔,又或许,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白羽轩:“居然是你啊,我想起来了,我们曾经是好朋友。”

“大哥!你在说什么!”王志边跑边大吼,“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救命……饶了我。”王心悦痛苦地抱住头,脸埋进腿间,不堪重负地崩溃大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些年我每天都做噩梦,梦里你来找我,把我的头割下来,挂在我家天花板上,我妈妈吓晕了,爸爸突发心脏病而死。”

“每晚都一样,我真的受够了!”

“你要报仇,就动作快一点!”

撕心裂肺地吼完这一切,她脱力似的,声音细弱蚊蝇:“至少让我,睡个安稳的觉。”

“王心悦,你闭嘴!”王志真的受够了,“他爹的,老子帮你隐瞒,你居然第一个招了,你个软骨头。”

“李青竹,你从哪里搞来的高科技,别和老子打马虎眼,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能不追究这件事。”

“老子就是害了她怎么样!”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一个没有权利的下等人,没了就没了,你有什么好伤心的。这些年看到你一次又一次怀念她,老子真的恶心死了。”

“你小时候就是个爱幻想又心软的孬种,现在也是。”

王心悦崩溃大哭:“青竹,你为什么要为了她这么对我们啊。因为她的存在,我妈妈得了抑郁症,甚至在家割腕,如果不是我半夜起床时发现,她早就死了。”

“你知道浴缸里的水被她的血染得多红吗?是她伤害了我和妈妈,为什么我不能报复?”

李青竹闭眼,绝望地呼出一口气:“你们到现在依旧不认为自己有错。”

“掌握法则的阶级,永远不会有错。”白羽轩冷冷开口,“错的一直都是你,青竹。”

“是你强行把她融入不属于自己的群体,是你强行让我们和她做朋友,是你害了她。”

“如果不是你,心悦的母亲不会发现她父亲的婚外情,也不会自尽,心悦的心里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蒙上一层阴影。我和王志,只不过是作为朋友,帮助她解决痛苦的根源而已。”

李青竹怒吼:“柳林也是我们的朋友。”

“不。”白羽轩否认的语气堪称温柔,“我们生来不是一个阶级,永远不会成为朋友。”

白羽轩的冷漠超乎李青竹的想象力,在他们几人中,白羽轩永远是最清醒最理智的人,他总是彬彬有礼,经常给予同学帮助,对待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态度,不因为家庭背景或个人能力而区别对待。

大学几年,白羽轩一直是当之无愧的校园风云人物。

哪怕一茬又一茬的新生到来,也没有任何人能掩盖他的锋芒。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近乎完美的贵族子弟,面无愧色地说出令人齿寒的话。

“青竹,她只是你一个人的朋友。”

“于我们而言,她不过是能够取悦我们朋友,也就是你的一个蝼蚁。”

白羽轩:“我们在乎自己的朋友,所以在她能取悦你的时候接纳她,也会在她给心悦带来痛苦时除掉她。”

李青竹简直不敢置信:“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白羽轩:“只有你一个人不这么想。”

这一刹,李青竹突然不知道是谁错了。

“你妈妈难道不教你人人生而平等?”

白羽轩:“收起你可怜又可笑的善良,青竹。”

他依旧叫她青竹,语言却化作刀子,在李青竹多年形成的认知上狠狠地刺。

白羽轩漫不经心地嘲讽:“生而平等,不过是文字铸成的幻想牢笼,用来圈禁世上的蠢人而已。”

“如果人人生而平等,为什么你可以从小上最好的学校,而柳林却只能靠她爸爸拧螺丝为生呢?如果人类社会不存在阶级,为什么心悦的父亲会选择同样家境优渥的女人结婚生子,而柳林的母亲只配做见不得光的情妇?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你幻想中的乌托邦,我们三个早就锒铛入狱,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彻底斩断李青竹最后一丝理智:“就连从小教你仁义礼智信的父母,也配合我们欺骗你,抹杀柳林的存在,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所有人都知道世界的不公,只有你一个人,把残酷真相外面的糖衣当作真理。”

“只有你一个人啊,青竹。”

“那不是糖衣,是让你变得蠢钝的毒药。”

白羽轩嘴角勾起浓重的笑意:“现在,青竹,停止你拙劣的表演。我不管你下了什么药让我们动不了,又用了什么技术投影出这么一个柳林,都立刻停止你的闹剧。”

哈,闹剧。

令她痛苦十余年的鲜血淋漓的真相,对给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场闹剧?

“没有结果的,青竹,十几年前不会有任何结果,十几年后,依旧不会有结果。”

李青竹猛然抬头,眼底燃烧着一团火,目光灼灼地逼视每一个人:“为什么是柳林的错?她也是受害者,你们凭什么自作主张地惩罚她?为什么不去惩罚犯下错事的男人?”

“因为,掌握权力和资源的人,永远不会有错。”白羽轩系好衬衫最上方的扣子,这让他看起来有几分不近人情的距离感,“世界的面目,本就如此。但我会原谅你的天真,并允许你继续做我的朋友,期待你的蜕变。”

他信心满满,因为李青竹和他,是同一类人,他们有相同的家世背景,相同的教育环境,也会有同样光明的将来。

李青竹需要的,是时间。

她需要花些时间撕掉糖衣,认识世界的真相,这个过程固然痛苦,但成长的过程,本就痛苦。

白羽轩有信心,经过一段时间的成长,李青竹一定会成为令他满意的朋友。

“不,世界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是你们的错。”李青竹目光坚定,掷地有声,“世界本光明,人类本平等,是你们,遮住了太阳的光。”

她站起身,揉揉柳林的脑袋,手腕上青绿色发带随着动作飘摇:“林林,玩吧。”

“把我们的朋友带到你的世界,相信他们会很乐意的。”

李青竹望向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水,潺潺水声让她的声音也浸着湿润的凉意,烧烤架里木炭在空中剥开火星时,她抬手,分开五指,透过指间的缝隙望向月亮,语气轻柔地喃喃道:“为这个世界,除掉遮蔽阳光的沙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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