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太痛了。

姜悦趴在桌子上，重重地喘气。

在此之前，她受到最大的痛苦是临死前那一刀。

烈火焚身的痛苦和一刀毙命不一样。

刚开始只是感觉周围的空气很烫，吸进肺里有点难受，用不了多长时间，灼热的空气就会灼伤气道，求生的本能让她不得已蜷缩在地，以手捂住口鼻。

气体无孔不入，狡猾地从她手指之间的缝隙溜进去，其中混杂的灰尘逼迫她不得已拿开手指，猛烈地咳嗽。这一咳嗽，更多掺杂灰尘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部。

她不能呼吸了。

火场内部，空气本就稀薄，姜悦蜷缩在地面上，彻底因为缺氧晕厥。

火舌贪婪地吞噬一切，包括她。

姜悦因为疼痛醒来一次，手指已经烧得认不出形状。

她想起自己看过的一些书，经历火灾的人，大多死于窒息，人在被烧死后，身体焦黑，躯体弯曲呈现出虾米状，一个行李箱就能装进去。

姜悦不知道自己死后是什么模样，总归不会太好看。又不是所有人都是电视剧女主，死了也美美的，画一个淡妆，姿态优雅地躺在男主怀里，嘴角滴几滴惹人心疼的鲜血。

但若是躺在维多怀里，也不是……

想远了。

姜悦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此时此刻她就特别感谢窒息这件事。

多亏氧气缺乏造成的窒息，才让她少遭受了一些痛苦。即便如此，临死的阴影依旧笼罩着她。

强迫自己深呼吸，如此往复循环十来次，姜悦才勉强平静。

手心、额头、脖子，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逼迫自己去死，强忍求生的本能，对一个有正常求生**的人来说，不亚于眼前放着一座金山，却不让你据为己有，深知比之更难。

失去，是比无法得到更令人崩溃的选择。

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先吃一瓶安眠药，至少药物能让她感受不到气道灼伤的痛苦，也能阻止她中途醒来。

姜悦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哪怕是去死。

很明显，她赌对了，她成功了。

陈家庄的诅咒因为夏听竹的不甘和怨恨而起，那她就解开夏听竹的不甘和怨恨，让给她造成伤害的统统给她陪葬。

陈盛说她是疯子。

不，姜悦不这么认为。

她只是了解这道试题出现的底层逻辑，仅此而已。

姜悦百无聊赖地打量这次的考场，发现和之前的差别很大。

之前两次都是在现代化的教室中，有一台或者两台电脑，开考之前，电脑屏幕飘着信号不良的白色雪花，开考之后从屏幕上出题。

这次的考场，却更近似于一个乡村教室。

有不怎么透亮的窗户，窗户外有柳树和小草，还有叽叽喳喳的黄色小鸟。

小鸟跳到窗台上，啄了两下窗户，发现自己进不来，歪着脑袋不知道在咕啾咕啾地骂些什么脏话。

姜悦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屈起指关节敲两下窗户，立马被逼人的寒气逼退。窗外小鸟被她挑衅的行为激怒，张开血盆大口，可爱的毛绒小脑袋变成只有白骨的骷髅。

“啧。”姜悦见不得它这副丑样子，不耐地用指节敲打桌面。

桌面是粗糙的木头，没有上漆，看那痕迹，应该是抛光之后就没再继续加工过，凳子也是这样。

“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十五分钟，请各位考生有序进入考场。”

“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十分钟，请各位考生有序进入考场。”

姜悦眉头轻蹙，她才离开陈家庄不到二十分钟，为什么考试就快开始了？

一场考试，不可能所有人都同时达到通关要求，进入教室进行答题，就算要开始答题，也不该是十分钟后。

除非是丁咚她们都没通关。

不可能。

既然她能通关，说明陈家庄已经有成功诞下一百名新生儿，既然他们所有人的最终闯关要求都一致，就应该所有人都通关了才对。

姜悦拨打科教科的电话，里面只有机械式的女音用不同的语言提醒她不在服务区内。

打过三遍，确认科教科无论无何也不会接自己电话，姜悦开始在教室踱步。

“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五分钟，请各位考生有序进入考场。”

嘭！

姜悦一脚踹在门上。

“距离考试还有五……”

广播到第二遍，姜悦再次抬脚。

嘭！

这次踢到的是个人。

准确来说，是姜悦的老熟鬼，陈迈。

“怎么是你？”

陈迈当即吹胡子瞪眼：“怎么不能是我！”

“好你个孽徒，现在脾气大了，敢踹师父了。”

姜悦：“……”

姜悦坐回窗边：“别入戏太深。”

怎么还想着当她师父呢？

陈迈将手里的试卷扔在讲台上，小老头气呼呼地训斥她：“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告诉你，这句师父你已经教过，就别想抵赖。”

“给师父道歉。”

姜悦：“嗯？”道什么歉？如果是因为烧死陈迈的话，她可不承认自己做错。

陈迈：“你踹师父一脚不该道歉？”

姜悦：“下次记得开门再进。”

跟个鬼魂似的，从门里穿进来，被误伤怪谁？

“距离考试还有三分钟，请各位考生有序进入考场。”

姜悦问：“我的朋友呢？”

老头坐在讲台上，带着一幅黑框大眼镜，把密封好的试卷翻来覆去地看，就是听不见她说什么。

“师父。”

陈迈拿捏试卷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一下，他冷哼一声，捏紧试卷继续看。

这个试卷袋的牛皮纸，质量很不错嘛。

“师父？”

咳咳，这个牛皮纸的颜色很正，黄黄的，一看就是正宗牛皮纸。

“师父。”

“哎呀烦死了，她们都没事，作答考场内一分钟相当于陈家庄一小时。”陈迈把牛皮纸袋一扔，嘟嘟囔囔道，“这都不知道，就知道叫师父。”

“也就只有老头子我，才不计较你资质平庸收你为徒。”

话毕，眼角透过老花镜的边缘偷偷瞄一眼爱徒。

怎样？该感激涕零大喊一声“师父真好，谢谢师傅”了吧。

谁知爱徒冷淡得很，只轻轻回了声“哦”。

混账！孽徒！

陈迈正欲开口斥责，见爱徒又开口了，陈迈及时收回训斥的话，竖起耳朵认真听。

“既然这样，你我解除师徒关系。”

不知好歹的东西！

算了，他就宠着她惯着她，把她养的无法无天，让她以后进入职场，吃一吃这社会的苦。

陈迈心想，就算别的主任医师斗不过她，她之后能把往生医院这帮讨厌的家伙好好整治一顿也是好的。

怎么样都不亏。

“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一分钟，请各位考生有序进入考场。”

姜悦手脚冰凉，手心冷汗粘腻，心底倒数着，目光一刻也不离开教室的桌椅。

她进来的时候，就是直接在桌子上的。

最后一秒，该到的人终于到场。

除了太平间一行人，还有几个姜悦没见过的生面孔，想来是一起参加考试的学生，其中三个人受伤，一个胖子一个瘦子还有一个脸上有红巴掌印的女孩。

姜悦对这些人究竟姓甚名谁，怎么受的伤不感兴趣，只向自己的队友投一个安抚性的目光。

亲眼看到自己死亡，对他们来说想必是不小的打击。

“悦悦悦悦，呜呜呜，我就知道你好好的。”丁咚的座位刚好在她身后，一招锁喉搂住姜悦往后扯，逼得她身子后倾。

姜悦侧头，见白术和维多利亚也满眼泪光。

“咳咳，丁咚，松手。”太紧了，她险些喘不过气。

“你就是姜悦啊，久仰。”身旁座位是那个巴掌印女孩，对方眼神冷冷的，侵略性很强。

姜悦蹙眉，从脑海里翻阅一遍，发现自己和这个女生根本没见过，更别谈什么仇怨。

“就是悦悦，怎么了蠢货，略略——”丁咚做了个鬼脸。

宋颖之气极牌桌：“你说谁是蠢货。”

“是你怎样，蠢货蠢货蠢货。”

“闭嘴！”

陈迈一拍讲桌：“安静！考试开始！”

这句话似乎打开了某种禁制，几人突然喉头一紧，发不出声。

“这次考试，一人一张卷子，三道选择一道简答，不准交头接耳。”

陈迈一张一张从头到后分发卷子：“本次考试时间十分钟，不准早交，也不准迟交，否则一律按照作弊处理，取消考试资格。”

“鉴于本次考试难度较大，四十分为及格分。”

姜悦拿到题目，发现每道题都二十五分，这意味着她们至少要答对两道题。

【第1题：夏听竹的母亲叫什么？】

【A、陈麦苗】

【B、夏小草】

【C、陈盛】

【D、陈迈】

【E、白二女】

题目过于简单，以至于姜悦怀疑这道题是不是有别的答案。难道还有什么隐藏情节她还没开发？不可能啊。

但最终还是选择E。

宋颖之瞅了眼姜悦，发现她那么快就写下了答案，不禁咋舌。

首先排除几个姓陈的，一看就是陈家庄人，再排除夏小草，她虽然没那么聪明，但没遇到姜悦之前，也是个聪明人。

夏小草是夏听竹的女儿，这一点她还是能确定的。

但这几个姓陈的真的都是陈家庄人吗？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排除掉大巫陈盛和医者陈迈，这个陈麦苗可能是夏听竹的妈，但是刚好姓陈呢？

好坑啊。

都怪姜悦那三个诡计多端的队友，困了她太长时间，她才没时间多收集些信息。

犹豫着，在试卷上写下一个E。

【第1题：陈迈接生的近百名孕妇，得的什么病？】

【A、先天畸形】

【B、畸胎瘤】

【C、多胎妊娠】

【D、怀胎三年之哪吒型传染病】

丁咚懵了，第一题那么简单，原来是第二题搞大的？

她知道悦悦把陈迈请回来了，但是她不知道陈迈还干接生的活。

先天畸形？陈家庄的孩子不都有先天畸形吗？

还有这个畸胎瘤，到底是什么啊？病名带“瘤”，听起来是个癌症呢。

这个多胎妊娠，应该指的是双胞胎？这个陈家庄的诅咒里也有啊。

D选项看起来是最不靠谱的，哪吒什么哪吒？陈家庄的诅咒又不是让孕妇怀孕三年生个球下来，排除排除。

问题来了，先天畸形和多胎妊娠都是陈家庄诅咒的内容，该选哪一个呢？

丁咚确认一遍题目，发现三个选择题都是单选题。

那这两个都排除。

这种答案，要么都对要么都错，既然是单选题，那只能是都错。

究竟是畸胎瘤还是哪吒呢？丁咚百思不得其解。

烦恼之际，她突然悟了

三短一长选最长嘛！

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这可是人类世界里很重要的知识点。

毫不犹豫，写下一个D。

就在这时，她听到手指敲击课桌的声音。

虽然分开考试，但悦神会保护她的宝贝

陈迈：你小子，总有你真心实意叫我师父的一天。这老头的人设挺好的，我很喜欢，之后还会有戏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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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生产日记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