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喜庆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去，冬日的寒意依旧料峭。

按照惯例，参加学科竞赛集训的学生需要提前半个月返校，集中前往位于邻市的培优基地进行封闭式学习。

作为物理竞赛组的组长，明悦提前从周弘老师那里拿到了行程安排，自然也知道了需要乘坐学校大巴车前往，车程将近两个小时。

这个信息让她心里微微一动，立刻想起了跨年夜那个动态下的对话。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在一个午后，悄悄去了药店，买了一盒效果较好的晕车药。

想了想，又去超市称了点清爽的橘子口味硬糖，顺便拿了几小瓶矿泉水。

她做这些的时候，心情是忐忑而隐秘的，像是怀揣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身为组长对组员应有的关心，毕竟，晕车确实会影响学习状态。

这个理由勉强说服了她自己。

出发那天清晨，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

学生们在校门口集合，依次登上大巴。

明悦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将装着晕车药、糖和水的透明小袋子紧紧抱在怀里，手心有些汗湿。

车厢里渐渐坐满，嘈杂起来。

她看到陈怀清和那个叫欧凯的朋友最后才上来，径直走到了车厢后排坐下。

他戴着耳机，脸色似乎比平时更白一些，嘴唇微微抿着，看起来不太舒服。

明悦的心揪了一下。

车子缓缓启动，驶出校园。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勇气直接走到后排去给他。

那样太突兀了，也太容易暴露心思。

她想了想，轻轻拍了拍坐在她斜后方的同组一个女生，将手里的小袋子递过去，尽量用自然的语气小声说：“后面传一下，看看有没有同学需要晕车药，还有糖和水。”

那女生不疑有他，接过袋子就往后传了过去：“前面传过来的，晕车药和糖水，需要的自己拿啊！”

袋子一个接一个座位地往后传递。

后排，欧凯正对着脸色不佳的陈怀清小声抱怨：“我说少爷，你出门急就算了，明知道自己晕车，药也不带？”

陈怀清闭着眼，眉头微蹙，没搭理他。

就在这时，前面传过来那个透明小袋子，正好到了欧凯手里。他低头一看，乐了：“哟！这是哪个田螺姑娘啊？想得可真周到！”

他拿出里面的晕车药，又晃了晃那几颗橘子糖和小瓶水，碰了碰闭目养神的陈怀清，“喏，天降甘霖，赶紧的。”

陈怀清睁开眼，看着欧凯手里的东西，眼里也闪过一丝诧异。他接过药，随口问了句前面传话的人：“谁准备的？”

前面的人回头喊：“不知道啊，反正是从最前面传过来的！”

欧凯一边拧开水瓶递给陈怀清，一边促狭地挑眉，压低声音笑道：“最前面？该不会是咱们组长吧？就那个叫明悦的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还挺细心。”

陈怀清动作顿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向前排望去，只能看到许多座椅靠背和零星露出的发顶。

他沉默地就着水吃了药，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些许不适。那橘子糖的酸甜气息在鼻尖萦绕。

药效和车厢内微微的颠簸带来了困意，他来不及细想欧凯的猜测，将糖揣进兜里，重新戴上耳机，低声道：“我睡会儿。”便靠在窗边闭上了眼睛。

前排，明悦透过座椅的缝隙，隐约看到后排的他接过了东西，似乎吃了药，然后安静地睡去，一直紧绷的心才缓缓落回实处。

车窗外的雪似乎下得大了一些，但她心里却仿佛照进了一缕暖阳，带着橘子糖般的，微甜而安心的气息。

虽说是竞赛培训基地，但实际安排和在校上课并无太大区别，甚至强度更高。

全天都被各种物理竞赛题目填满，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学习的味道。

培训进行到第三天，周弘老师为了激发大家的竞争意识，以及让竞赛班的同学能够更好地融入集体，宣布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分组竞赛。

“同学们，今天我们来点不一样的！”周弘老师推了推眼镜，笑容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按照我们之前的组长分工，明悦和陈怀清，你们两位分别担任红蓝两队的队长，各带一队进行物理抢答。”

规则很简单：两队轮流答题，答对一题加一分，答错则该队答题者直接淘汰，不能再参与后续答题。

最终胜出的一队，将获得周老师自掏腰包准备的——一个巨大的旺旺大礼包。

这个略显幼稚的奖品让严肃的竞赛生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瞬间活跃，同时也燃起了胜负欲。

明悦和陈怀清各自带领队伍坐下，隔着过道，仿佛楚河汉界。

“准备好了吗？第一题——”周老师开始出题。

起初是群雄逐鹿，两队成员争相抢答，比分咬得很紧。

但随着题目难度逐渐加深，出错的人开始增多，不断有人被淘汰。

赛场上的身影渐渐稀少。

令人惊讶的是，无论题目多偏多难，明悦和陈怀清都稳坐钓鱼台，几乎包揽了各自队伍的所有答题权。

他刚用简洁的语言解释完一道关于相对论的题目，她就能立刻接上下一道量子力学的刁钻问题。

比分牌上的数字交替上升，5:5,6:6,7:7...始终持平。

原本喧闹的教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这场近乎神仙打架的对决。

他们不再是两个队伍的对抗，更像是明悦和陈怀清两个人之间的巅峰较量。

他思维敏捷，擅长用最刁钻的角度抓住问题核心；她基础扎实，总能从不同方法切入，给出严谨的推导。

两人棋逢对手，将一道道艰深的题目拆解得分明。

周老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题目也出得越来越放飞自我，甚至涉及了一些大学物理的内容，但依旧难不住他们。

最终，当周老师抛出一道结合了流体力学和电磁场的复合难题，两人几乎同时给出了正确但思路迥异的完美解答后，周老师无奈地笑着摊手：“行了行了，我看这胜负是分不出来了！你们两个啊……”

他看了看记分牌上并列的“15”分，又看了看台下目瞪口呆的同学们，大手一挥：“这次破例，旺旺大礼包，共享！”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欢呼和掌声，既是庆祝不用再忍受这种智商被碾压的煎熬，也是由衷佩服这两位组长的实力。

欧凯凑到陈怀清身边，看着正被队友围住的明悦，小声感叹：“我的天，她看起来安安静静、普普通通的，没想到这么厉害，实力跟你不相上下，真是看不出来啊！”

陈怀清正低头整理刚才演算的草稿纸，闻言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个因为兴奋和羞涩而脸颊微红的女孩身上。

她正认真地跟队友解释最后一道题的另一种解法，眼神专注而明亮。

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转过头对欧凯说，语气自然而肯定：

“其实，一点也不普通。”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欧凯耳中。

欧凯说：“也是，毕竟年级第一嘛！”

陈怀清笑了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