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烧烤店聚会,两人互加□□后,对话框就一直安静地躺在列表里,像一片从未被惊扰的湖泊。
没有讨论过物理题,没有传递过竞赛通知,甚至连一个表情符号都不曾出现过。
那次的借笔、巧克力、书店偶遇,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事情。
直到年末的最后一天。
跨年夜,窗外是零星炸开的烟花和隐隐约约的欢呼声。
家里电视开着,播放着热闹的跨年晚会,父母在客厅闲聊。
明悦却独自抱着手机窝在房间的椅子上,心里反复酝酿着、挣扎着。
零点的钟声即将敲响。
她点开那个带着小猫头像的对话框,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很久,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终,在窗外传来倒计时的巨大声浪、新年正式来临的那一刻,她眼一闭,心一横,按下了发送键。
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陈怀清,新年快乐。
没有多余的符号,没有亲昵的称呼,克制得如同她这个人。
信息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她像是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又多么耗费心力的大事,整个人虚脱般靠在椅背上,随即又被巨大的紧张感抓住。
她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窗外的欢呼声渐渐平息,电视里的歌舞依旧喧嚣,可她的小世界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期待像被慢慢吹大的气球,悬在半空,随时可能因为一点点动静就炸裂。
就在那期待几乎要被忐忑淹没时,手机屏幕终于亮了。
C:新年快乐
时间是00:04。
他回复了。在四分钟之后。
同样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甚至连一个句号都吝啬给予。
没有称呼,没有她名字里那个“开心的悦”,更没有她小心翼翼打出的全名“陈怀清”。
明悦的心,先是猛地一甜,像含化了一小块冰糖,那瞬间的甘甜迅速蔓延开——他回复了,在跨年夜的零点后。
这足以让她珍藏。
可那甜味还未完全化开,一丝更深刻的苦涩便从舌根泛了上来,迅速压过了那点可怜的甜。
太简单了。
简单得像是对所有人群发的、礼貌而疏离的祝福。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可能在同一时间,回复了许多条类似的信息,而她,不过是那众多“之一”。
心里的那个气球,终究还是轻轻地,“噗”一声,瘪了下去。
她退出对话框,像是要逃避什么,下意识地刷新了一下空间动态。
瞬间,无数条洋溢着喜悦和希望的新年动态涌了出来。在那一大片花花绿绿的头像和文字中,她一眼就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简单的“C”。
他发了一张图片。是烟花。漆黑的夜空中,绚烂的金色光点炸开,像一棵瞬间生长的火树银花。
构图很好,光影抓得极佳。而在图片的下方边缘,无意地带入了他自己的半个侧脸轮廓。
被远处烟花的光映照着,鼻梁挺直,睫毛的阴影落在脸颊上,看不清具体表情,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模糊的美感。
是他拍的。
明悦怔怔地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她伸出手指,长按,保存。
她拥有了一张他拍的烟花,和他一句可能群发的祝福。
这大概,就是她与他之间,最近的距离了。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明悦略显怔忡的脸。
她看着陈怀清那条烟花动态下的评论区的对话,手指无意识地悬在空中。
那条评论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头像发的:「寒假一起去青秀山玩不?听说今年梅花开得特别好。」
青秀山是市郊的一个景区,距离市区确实有些距离,需要坐将近一小时的公交车。
她看到陈怀清在下面回复了,很简洁:「不去了,太远。我晕车。」
那人显然没领会,还在热情劝说:「远啥呀,一小时就到了!你买点晕车药吃不就得了?」
陈怀清的回复依旧干脆,甚至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坚持:「不了,真不去。」
对话到此为止。
原来……他晕车。
一直以来,他在她眼中几乎是完美的,是那种无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仿佛没有任何弱点的存在。
他会因为解出难题而露出浅淡的笑意,会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引得众人欢呼,会冷静地拒绝女生的告白,也会在物理竞赛的课堂上展现出沉静的锋芒。
可现在,她知道了,他也会晕车。
会因为一段不算太长的车程而放弃可能很有趣的游玩计划,会需要借助晕车药才能缓解那种不适。
这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弱点,甚至很普通,普通到很多人都会有。
她忽然想起,似乎很少在需要乘坐校车外出参加活动的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
以前只以为是巧合或者他不感兴趣,现在想来,或许都有这方面的原因。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那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似乎被拉近了一点点;另一方面,心里又泛起一丝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想象着他有时坐在颠簸的车上,脸色苍白、强忍不适的样子,肯定不好受。
她关掉了手机屏幕,房间里陷入黑暗。
在这个新年,她更了解了他一点。她心里安慰自己。
窗外的烟花早已停歇,新年的热闹仿佛也随着夜深而沉淀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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