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给羽生清安一次选择，他绝对不会不听劝去码头钓鱼，然而眼前事实告诉他没有重来的机会渺茫。

羽生清安看着钓竿尾部上垂钓的黑色不明物体，面无表情陷入了沉思。

原来钓鱼佬除了鱼什么都能钓上来真的不是说笑啊。

他扫视了不明物体的脸，曾经在那次往返的新干线见过这张脸，一个跟在他身后的异能者。

最近他是不是遇到太多曾经见过的人了？

世界可真够小啊。

羽生清安站起身来一个使劲把浑身缠满水草的溺水人钓起落下，他俯视着看他，溺水人衣服的积水浸透了地面，一点点蔓延开，眼边和手腕处的绷带失去了活性有些散开。

羽生清安沉默着去看了一下溺水者的鼻息，呼吸轻微，很好，还活着，不至于需要打120把他拉到医院。

做完一系列动作之后，他没有任何留恋的收拾好物品抬腿离开。

“……把人钓上来不负责任就走了，是不是有些太过无情了些？”微弱沙哑的声线来自于身后的溺水者，羽生清安望去，溺水者正慢慢坐起身，鸢色眼睛无神地看向他。

羽生清安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他默默说道：“那你想怎样呢？”

视线在空中交接，鸢色眼睛的少年嘴边弯起，羽生清安只听不适宜的咕噜声从少年肚子里响起。

“……”

沉默。

“你想吃什么？我请客。”羽生清安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气与手段，眼神目死，倍感无奈。

“蟹肉饭∽”少年坦然说出自己的需求。

羽生清安看了眼桶里活蹦乱跳的鱼，接着视线落在少年身上，问：“有什么推荐的店家吗？”

“听说有条街上的料理店广受好评呢，你应该知道吧。”少年嘴里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羽生清安生怕他体力不支又倒下。

他思索了片刻，半会儿从脑海里搜刮出隔壁邻居经常去的那家料理店，就在附近，想着应该就是了。

“走吧，你说的那家料理店应该就在附近，不远。”

少年还在拧着衣服的水，闻言看向他的背影，慢悠悠地跟了上去，顺便把裤腿上的水草扯开扔到路边。

羽生清安默默扒着饭，茶水上还飘荡着梅干和海苔，面前的鸢眼少年在吃蟹肉饭，有些兴致缺缺，就在刚刚，他驳回了少年还想蹭一只螃蟹的提议。

少年名叫太宰治，三年前从东京来，看样子应该是离家出走，至于姓名是真是假羽生清安不关心，这个年头冒假名的多了去了，不缺他这一个。

太宰治放下筷子，碗里还剩一半，下巴搁在桌边，不明所以地叹了口气。

羽生清安疑问：“怎么了？”

太宰治回应：“吃得太饱，撑到了。”

“……”

羽生清安眼角抽搐，咽下最后一口茶泡饭，面不改色地起身：“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

“真是无情呢，面对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竟然不会收留什么的，真是无情呢。”太宰治抗议。

羽生清安深呼吸，笑容和蔼：“先不说说你是怎么离家出走的，比起缠上和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的人，反而福利院才是你最终的归宿吧。”

“诶~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从前是怎么让几乎所有人都无视你的呢。”太宰治空洞无神的眼睛让羽生清安起了曾经看到过的月蚀的月亮。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作答的，羽生清安语气平静：“只不过是我曾经并不可控的异能力。”

“……反应可真是无聊，异能范围是整个横滨的话，怎么看都会被注意的吧？还是说你和异能特务科有关系？”太宰治还在紧追不舍，想再进一步时被羽生清安打断。

羽生清安叹息，低眼道：“你真正想问的是这些吗？”

“嗯？为什么这么说？”太宰治来了兴趣。

“你是来横滨找什么的是吗？如果你是来这找传说中落入横滨的书，我劝你趁早放弃，”羽生清安放缓了语气，“你大概有了解过，在六年前大战末期异能特务科发生了一场暴乱，书不翼而飞，仿佛不再存在一般，最后留下遗址一片。”

“如今那块地方除了废墟什么也没有，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了，再会。”羽生清安将钞票压在碗沿下，在太宰治的注视里推开玻璃门离开了料理屋。

风铃作响，羽生清安提着草莓蛋糕放在江户川乱步桌边，外面下起了小雨，他没带伞，但好歹穿着雨衣没被雨淋得透彻。

脱下雨衣，水滴落在木质地板面上泛起水泽，江户川乱步从社长办公室走出来，手里是一叠资料，见到他回来扶了扶眼镜，不满道：“不听名侦探的，这下好了，惹上麻烦了吧。”

“社长回来了？”羽生清安没作正面回复，将雨衣挂在挂钩上，岔开话题。

“嗯，”江户川乱步嘴巴里含着棒棒糖，把手中的资料递过去，“这是委托的资料，委托人拜托我们寻找一名失踪人口，村川濑。”

“这可是你第一项正式的入社任务哦，社长对你抱有很大期待呢。”待羽生清安接过资料，江户川乱步坐在椅子转了一圈。

“失踪多久了？最后一次出现在什么地方？”羽生清安一目十行地询问道。

“差不多有半个月，”江户川乱步回忆着，“最后一次出现在中华街街头，抱着黑色工务包。”

村川濑，二十三岁，男，未婚，委托人是他的女友，在职一家生物医药企业。

羽生清安放下手中的资料，取出一张夹缝中的正脸照，仔细端详了几秒，随即起身拉动抽屉拿出自己的胶片相机挂在脖颈，事不宜迟就准备出门。

“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先走为上，不要过多的停留，”江户川乱步解开系在透明挡板上的丝带，拿着叉子均了口奶油送到嘴边，“放心吧，这个任务你会安然完成的。”

羽生清安重新套上雨衣，握在门把手，点点头：“谢谢，我会的。”

*

他已经许久没有来到过中华街了，羽生清安在中华街街头四处望着，回想资料村川濑最后出现的地方，最后在一家料理店停下脚步。

推开门，走到女服务员面前，还没等她说出欢迎词就举起了照片，羽生清安打听发问：“请问你有见到过这个人吗？我受人委托过来。”

横滨以做委托的未成年不在少数，因此也并不是什么过于罕见的事情。

女服务员思考半会，回答道：“这位先生在半个月前我就没再见过他了，明明每一星期他都会来这块地方包个包厢。”

“是一个人吗？”羽生清安问。

她摇摇头：“偶尔也会和其他人一起，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失踪了，在半个月前，如果有见到他请联系我。”羽生清安在口袋拿出线圈本，落款武装侦探社的联系方式扯下。

他紧接着询问了附近的店家，最后的信息都落在料理屋，线索到这里戛然而止，羽生清安坐在拉面屋里点了一碗拉面，叹气。

口袋手机嗡鸣作响，羽生清安翻开手机，一条熟悉的联系人挂在通讯栏。

D：「午安，许久没有联系，羽生君你还好吗？」

窗外雨还在下，雨水一点点积攒着顺着玻璃流动，淡淡的雾气缥缈，羽生清安能看被倒映的自己。

他按着手机键，最后发送。

猫猫世界第一：「不太好。上次你让我去其它城市的办法没有用，我还是回到了这里。不过就在前不久我能够顺利控制自己的异能了。」

D：「恭喜，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苦恼着呢？」

猫猫世界第一：「我找了个工作，第一份委托是寻找一名失踪者，在半个月前消失在了中华街街头，在刚刚线索中断了，外面还下起了大雨，我没带伞。」

羽生清安苦恼地皱起了眉，等待着网友的回应。

D：「可以给我看看那人的照片吗？或许我能提供帮助。」

照片放在碗边，羽生清安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猫猫世界第一：「照片.jpg」

猫猫世界第一：「有头绪吗？」

网友没有回他，羽生清安放下了手机，嗦了口面，期待着雨能趁早停下来，否则他就要让社长帮忙带伞来接他了，至于为什么不让江户川乱步来……

嗯，如果是他来的话，估计就是他去接江户川乱步了。

曾经江户川乱步记不住路标的事，羽生清安至今还历历在目。

这时，手机发出嗡鸣。

D：「图片.jpg」

图片里是昏暗的房间，电脑的屏幕蓝光闪烁，而屏幕内是一张内网的通缉令，悬赏四十万美元，照片赫然是羽生清安要找的村川濑，下方已有人接单，时间是九天前。

四十万美元不是小数目。

猫猫世界第一：「？你不会要告诉我，我要在各行杀手杀掉他之前找到这个人吧。」

羽生清安大脑未响应中。

D：「很显然，是的，如果你现在去贫民窟的话也许还能找到他。羽生君，祝你好运:）」

找到他，能找到他的尸身就算不错了吧。

羽生清安仰头靠在软皮沙发，心如死灰，根据委托人的信息拨打电话。

“喂，你好，我是武装侦探社成员羽生清安，你的男友有消息了，不过我需要告诉你，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你的心如同久雨催涨的大河。地面标识一无不剩地被河流淹没，并冲往一个黑暗的地方。而雨仍在河面急剧倾泻不止。每当在电视新闻里看见那样的洪水，你便这样想到:是的，一点不错，那就是我的心。”

--村上春树《海边的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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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