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聆夏不出意外脑袋又被挨了一下。

向晚舒曲起指节敲完她后，抬眸望了下四周，尔后状似无奈的叹口气，转身走出了教室。

转身的速度过快，携带起的浅色裙边在空中绽放，勾勒出她离开的痕迹，留在她鼻端的只余浅淡雪松香。

徐聆夏失神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醒神后懊悔到将脸死死埋入膝盖间。

天杀的她又干了些什么！！

徐聆夏不敢再造次，老实把柜门关回，低垂着脑袋走回了座位。

姜颂还在努力写着卷子，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徐聆夏抿唇，笔尖迟迟没有落在卷子上，反倒是扯过一旁的草稿纸。圈点一阵过后，状似随意地写下。

晚晚。

向晚舒并不是很有架子的老师。半个学期过去，班里的同学已经一口一个“舒姐”喊得格外顺口，向晚舒听惯了也会应上一声。

Christy喊她也是喊后两个字表亲昵。

在日记上，或许是在梦里。在徐聆夏想要提及向晚舒的时候，总会想到晚间的月轮。在浓重夜色笼罩下，散着轻柔似水的莹光，只望一眼，便叫你沉静，尔后心甘情愿沉沦进她编织的梦里。

笑起来的时候，又可推前到天光欲暗的黄昏交界。灿烂热烈的晚霞下仅存的一缕霞光，揉进了全日的暖意，在即将入夜时绽放。

好喜欢晚晚这个称呼。

习惯使然，在她看见向晚舒垂眸那刻，月色似乎刻意绕过了她。徐聆夏虽不期望她能如平日笑得眉眼弯弯，但起码，不要避让。

憋屈自心底涌起，便脱口而出。

她不会生气了吧……

徐聆夏写字的劲都大了些，一个“C”的尾巴拖得老长老长。

接下来整节自习课都没见向晚舒进来过。

答案发下来，卷子上的勾画涂改明显多于干净明朗的对勾。徐聆夏捏着红笔眉头紧皱，随手搁在桌角的必刷题又似乎在提醒她。

…反正躲也躲不过。

晚修找个时间，她拿着试卷就进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只有向晚舒一个人，Christy今晚没值班。

听见“报告”的声音，原本低头写教案的向晚舒轻抬眼皮，看着徐聆夏绕过Christy的桌子，直直冲她而来。

噢，拿着全是红笔迹的试卷。

“向老师…”徐聆夏观察着向晚舒的神情，斟酌着开口：“下午的试卷，有些题还是不懂。”

向晚舒接过她手里的试卷，捏在手里细细地看。红得刺眼，红得艳丽，除了正常改错外，还有改正的批注和疑惑点。

她淡淡开口：“做的不错。”

徐聆夏：？

向晚舒瞥她一眼，接着说：“我说单选，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丢分。”

她冲徐聆夏轻抬下巴：“搬张椅子过来。”

徐聆夏回头看了眼，发现角落确实有张课桌椅子。不过是坏的，靠背板挂在上面摇摇欲坠。

她迟疑：“要、搬椅子吗？”

向晚舒勾了勾唇：“也行，如果你对你的理解能力很自信的话，站着也行。”

徐聆夏低头：“对不起向老师我反悔了我立刻搬过来。”

椅子搬过来，靠在她身边。坐上去的时候还拉了拉更靠近桌面。

她轻柔似水的声音就在耳边，顺着她标记的疑惑点一道一道往下讲。逻辑严谨，思维流畅，还给她标注了经典题型让她回去练。

原本难如天书的生物卷子经她一讲，瞬间连同知识点融会贯通。

徐聆夏短时间内吸收大量知识，大脑有些兴奋。表明谢意之后拿了试卷就想走。

“等等。”

向晚舒撑着下巴看着她，用笔尖点了点旁边的椅子：“搬回去。”

徐聆夏乖巧照做。

“谢谢向老师，我走啦。”

“等一下。”

向晚舒侧了侧手腕，用桌面抵着圆珠笔笔帽摁回。又是“啪嗒”一声。

现在不是在人声鼎沸的课间教室，有无数声音做掩护，听得格外清晰。徐聆夏同时心脏重重一跳，仿佛要与它共振，指尖掐着试卷紧张到发白。

向晚舒挑了下唇角，笑得温和：“你今天下午可不是这么喊我的。”

她最终还是来算账了！

徐聆夏脑中警铃大作，反复斟酌着理由打算蒙混过去。

向晚舒依旧闲撑着下巴，鞋尖磕在桌角发出节奏性的响声：“为什么会这么喊？”

“舒姐感觉把你喊老了。”徐聆夏弯眉浅笑，说：“不是说你十八岁嘛。”

向晚舒没吭声，依旧是直勾勾看着她，透亮的眼眸里除了黑没有任何底色，极其认真。

徐聆夏败下阵来：“老师，我只是觉得你像。”

向晚舒轻笑：“像什么？”

“晚间的月亮。”

明亮，宽和，柔软，又叫人舒适。

向晚舒轻点头，终于露出满意之色。徐聆夏松了口气，欲走，又被叫住。

“那你觉得你像什么？夏天么？”

徐聆夏回眸看她，澄澈的眼眸宛若悬挂苍穹最亮的那颗启明星。她摇了摇头：“或许是夏秋交际。”

尔后，徐聆夏又笑，梨涡浅浅：“但我父母可能更想让我聆听夏天的声音。”

夏秋交际，余温还未消散，微凉还未降临。世间万物从兴盛转向萧条的旋钮，热烈不失悠扬。

向晚舒也笑，眼里似有流光溢彩的霞光。

她轻声道：“喊着吧。”

语罢，她放下手，垂眸继续看着手边的教案：“其实我挺喜欢的。”

徐聆夏走出教室的前一刻，似乎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几不可闻的低喃。

“谢谢。”

*

姜颂似在走廊就看见了她，蹦跳着朝她冲过来，热情给她一个大拥抱，激动说：“这周月假！双休！今天下午就可以回去了！”

徐聆夏往后踉跄了几步才稳住，听见放假消息眼睛也闪了光：“真的？哪班的消息？”

“楼下，绝对保真。”姜颂揽过她的肩，笑嘻嘻的：“今晚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不了。”

徐聆夏拿着试卷晃了晃，笑得坦然：“我爸妈等我回家呢。”

等背着书包踩进家门的时候，徐聆夏才发现自己的理由格外嘲讽。

冷清，没有一点人气，空荡的楼房里关门的吱呀声分外清晰。她换下鞋，把书包放在房间里后才收到凌禾苑的微信。

“夏夏，放假回家了吧。妈妈医院还有事情，今晚就不回去了，你自己要好好吃饭。”

徐聆夏盯着这条讯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刚摁暗的手机屏幕又突然亮起。

“这周放月假啊夏夏，爸爸要下周才能回来，单位这边走不开。”

屏幕倏忽间又暗了下去，连同周围空气也一起紧缩。

她自顾把手机扔在一边，拉开了房间原本紧闭着的窗帘。这个房间采光极好，从窗户外看去，满天的绚烂晚霞，浸染着红。

就这样趴在窗台上看了许久的晚霞，直到最后一束光消失，天完全暗下来，一切归入寂静。

她站起来，在衣柜里捡了套睡衣就进了浴室。过了许久，徐聆夏卷席着热气出来，发尾湿漉漉的，脚下还淌着水，揉搓着头发的同时点开了闪烁着的手机屏幕。

微信好友的申请消息。

寻常刚开学时，总会有班里的同学从班群里找到各自的微信号，添加好友。认识新的朋友，扩大自己的交际圈，更好地融进新班级。

徐聆夏习以为常，点开认证消息后直接同意，输入备注。

她的好友申请写了什么？

徐聆夏移了点注意力去看，触碰屏幕的指尖霎时顿住。

向晚舒。

手机差点从手里掉落，徐聆夏甚至顾不上擦头发，把毛巾随意搭在头上了事，又重新确认了一遍申请消息。

头像，一个小卡通人倒立，正确。昵称，正确。申请消息。

“我是‘高一四班’群聊的向晚舒。”

徐聆夏蹲在床边，手肘撑在柔软的床垫上，费劲思考着这个诡异行为出现的理由。

向晚舒亲自到班群里找到她的微信号来添加她，她何德何能啊。犯事了？不至于吧，她最近都挺乖的。顶多就是上数学课的时候眯了几次。

心里正忐忑着呢，手指就已经不自觉点了同意的小框。

徐聆夏看着聊天框内孤零零的一条打招呼消息，等待的途中心里不免发慌，翻遍了表情包库才勉强在一堆沙雕图中，找到一张较为可爱的打招呼表情。

L：〖小狗say hi！〗

或许是手机不在身边，等了好一会都没有更多的消息回复。徐聆夏赌气似的把手机扔在床上，去找吹风机吹头发。

“呜呜”的吹风机声在书桌旁响了会，突然间又停掉，接着就是一阵拖鞋声到床边。

飞快地拿起手机放在书桌上，屏幕还特地朝上。

徐聆夏一边吹头发一边厌弃自己的欲盖弥彰。

像是凑巧，吹完头的瞬间，平搁在桌面的手机震了震，消息来了。

晚间：周末的作业有变动，记得在班群通知大家。

费劲寻找的理由有了答案，工作上的事。

徐聆夏心里闪过一股不知名的落寞，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L：收到。

L：老师，您不是也在班群吗？

晚间：你是群主。

群主才能艾特全成员，而恰好，徐聆夏就是创立这个班群的人。

属实是开学匆忙，出了分班表大家就已经开始组织班群。徐聆夏也凑了个热闹，没想到群主放在她这快半个学期。

怎么忘了这事。

徐聆夏怒把自己甩在床上，裹着被子翻腾。

向晚舒等了许久，也没见徐聆夏再回消息。她放下手机，走回浴室继续吹头发。发丝飘逸，缕缕垂落在纱白的丝绸睡裙上。

素手拢起，用抓夹全部固定于脑后。她垂下头，开始护肤。撕开面膜包装，指尖捏着边缘铺上脸，再细细抚平空隙。

敷面膜的间隙，她木着脸，点开了微信消息提醒。

L把群主转让给晚间。

您已成为高一四班群聊的新群主。

向晚舒：？

晚间：我让你发消息，不是让你转群主。

L：我突然觉得转群主好像更方便。〖花花〗

徐聆夏躺在床上看着消息不禁笑出声，暗自为自己的聪明机智窃喜。

晚间：那以后科任老师要改作业都要联系我？

L：可以让课代表发了改动后再艾特所有人。

向晚舒盯着屏幕上的回复，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一个弧度。

徐聆夏反应过来，她好像钻进了什么狐狸圈套。

晚上九点半，高一四班班群继转群主消息后又更新了一条。

L（生物课代表）：周末生物作业改动如下…

紧接着下一条。

晚间：@所有人

鞠躬！感谢！

请多多追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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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