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把刀

夜幕笼罩大地,凄清的月光映照出京城里各不相同的光景。

一处街道上空旷得很,只有两人身影一前一后。

后方缓步前行的男子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留着浓密的大胡子,一身暗蓝色布衣也多有破损,提着把染血的长刀,眼神冷冽,煞气重重。

正是刑部和六分半堂四处寻找的关七。

前方的女子相貌秀美,一身蓝衣,披头散发,形容狼狈,被吓得眼泪滚滚地踉跄前行:“傅宗书,你个狗娘养的,小老婆快死了还不出来!”

“傅宗书!你小老婆快死了,还不快出来!”

女子哭喊着,战战兢兢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提刀的男人脸色:“傅宗书,你个狗娘养的,还不快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处房顶,有一须发斑白的老者,由上而落,持一把长枪立在空旷的街道中央。

女子转头看见他,先是一愣,随即慌乱喊道:“快救救我,快救救我!快救救我,救救我!”

她一边喊,一边快步跑到老者身后。

老者却是看向关七,唇间吐出两个字来:“关七。”

那女子见二人对峙,立刻趁机往老者身后的方向溜走。

打量老者一翻,关七微微眯眼:“老头,看着有点面熟啊。”

老者笑着:“你再仔细看看。”

关七目光落在老者手里的枪/上:“焚河枪。”

来人,竟是曾经江湖上声名赫赫的焚河枪沃夫子,只可惜英雄迟暮,如今也不过是个两鬓斑白的瘦削老者。

沃夫子笑着:“哈哈哈,不错,好好记住我这张脸,下一辈子,就找我来报仇吧!”

关七被他的自信逗乐了:“就凭你?”

一时间,两人目光凛冽相对,眼看着战斗一触即发,却陡然听见,有清脆的铃声、马蹄声、脚步声响起。

“焚河枪,这话你自己信吗?”

说话的,是个女子。

两人倏而看向那方,就见漆黑的巷子尽头,有两处光源两起,直到近了一些,才让人发现,竟是一辆马车在缓缓行来。

宽敞的马车四面的纱幔上坠着铃铛,前方挂了两个灯笼,映出那纱幔后一黑一蓝两道人影。

马车左右,皆是身披铠甲、手持佩刀的官兵,这些官兵不同京城多数官兵享逸惯了,个个一身煞气,一瞧便是风里来雨里去的高手。

见是官兵,关七手腕一翻,已是提刀准备杀人:“呵,来拦我的人挺多啊,一个女人,身边这么多官兵,你又是谁?”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拨开纱幔,车中二人,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马车里,竟是一长相普通的蓝衣书生,与一容貌冷艳的黑袍女子。

一身刺绣金丝牡丹衣袍的女子徐徐抬眸:“曲无患。”

沃夫子一愣,心忖:西北监军曲无患?

关七见她这副纤瘦的模样一顿,嗤笑:“呵,我管你什么曲无患直无患的,怎么,这傅宗书是什么乌龟王八,缩在龟壳子里,让你一个女人来出头拦我?”

曲无患起身,缓步从马车上下来:“你错了,傅宗书还没这个脸面来使唤西北监军。”

关七微微眯眼:“西北监军?呵,八年了,这变化还真大啊。”

他被雷损关在井下不见天日多年,连日月都分不清,倒是真不知道多了这么个人物。

一个女子能坐上这个位置,怕是有些本事。

曲无患没有答关七的话,转眸看向那方的沃夫子:“岁数大了就要服老,一把年纪螳臂挡车,何必呢。”

她敬他几分无惧生死的风骨,却瞧不上这样愚蠢的行为,明明有的是办法智取,偏偏要用最蠢的,这股子只谈情怀不谈现实,倒是和那苏梦枕十分相似。

后者长枪点地,立在风中,语气固执:“有人提刀来杀人,就有人沐血去问道。”

曲无患对此不以为然:“舍身取义得有价值,可以,无畏的牺牲,不必。”

情怀这种东西,还是得立于实际再来讲。

见曲无患抬手示意,一旁的郝从心立刻上前去拉沃夫子:“老先生,咱们大人办事,还请暂避。”

沃夫子蹙眉,但眼下拦他的人是朝廷的人,他也的确不便再留:“关七——”

郝从心微笑地打断他的话,语气平和,说出来的话却是透着不容拒绝:“老先生,多说无益,请。”

眼看郝从心要把沃夫子送走,关七笑了一声,手里的长刀唰地就往那方劈过去:“呵,从我手下带人走,问过我了吗?”

郝从心:“!”

“大人救命!”

听见郝从心破音的鬼嚎,曲无患眉梢一动,反手从身边的护卫手上抽了把刀,直逼关七,逼得后者不得不收刀打开曲无患飞过去的刀。

当!

关七劈开飞刀,感觉到虎口的麻意,难得来了兴致,微微眯眼,幽幽看向曲无患:“有点本事。”

夜里的寒风卷起墙内支出树枝落下的枯叶,一时间气氛萧瑟又压抑。

后者依旧波澜不惊,负手立在原地,给人一种巍峨泰山岿然不动之感:“即是要报仇,何必徒增杀孽。”

“不过蝼蚁,我杀得了人,人就为我所杀!你,也是一样!”看见那方的郝从心已经在薅着沃夫子离开,关七目光冷冽,干脆反身而起,提刀就朝曲无患劈过来!

曲无患旋身一侧,避开一刀,衣摆与发丝飞扬,神情却半点不变:“看样子阁下是不打算好好谈了。”

唰!

又是一道反转横劈向她腰际!

身处如此险境,曲无患依旧板着那张棺材脸,脚下步伐极迅速,几步如风般超出了其一刀距离,她退后站稳,双手前后呈掌,右腿一扫!

关七飞身而起避开这腿风,双手举刀直下。

却见曲无患左手撑地,右腿侧踢向他手臂麻筋处。

后者不得不收刀避开,再寻契机攻击。

两人交手的动作实在太快,一侧的郝从心看得眼花缭乱,当时就十分无耻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喊了一声:“雷损!”

关七倏然转眸看向那方!

曲无患借机就是一掌过去,关七来不及准备,只得反手一刀面相挡,力量不足,瞬间被她内力震得倒飞出去。

关七旋身几圈,才险险停下来,手里的刀,更是在地面划拉出一条长长的沟痕!

关七也没想到郝从心是真的损,搞这么一手分散他注意力,曲无患竟然还配合得这么默契,一看就没少干这种缺德事,不由唾弃:“蛇鼠之辈,无耻!”

简直和雷损一样阴损!

“无耻说不上,兵者,诡道也,输了就是输了,人,要认得起输。”曲无患拍了拍在地上蹭上了灰的手掌,立正身躯,好整以暇,“现在,阁下愿意好好聊了吧?”

“呵,有什么屁,放!”关七这人到底有几分桀骜不驯,便是这时说话也难听得很,要不是武功高,就他这张嘴,出了门要饭都容易被人打死。

......

关七是终于愿意和她谈了,但两人一番交谈,最终仍是没什么结果。

曲无患淡淡环胸立在原地,看着关七一路拖着长刀没入黑暗里。

郝从心:“大人,他这幅态度,怕是行不通啊。”

“他会同意的。”曲无患望着幽暗的巷子,微微扬起光洁白皙的下颚,素来冷淡的眸中,有几分胸有成竹的味道。

“大人是说,那个孩子?”郝从心登时恍然大悟,“穷途末路了又想活下来,他没得选。”

“......还有利益,这关七讲几分情义,但把情义看得也不是那么的重。”曲无患微微眯眼,“这几日府上的事务你来处理,我得去看着他,他这一路已经杀了不少傅宗书的人,此后若在百姓中再造杀孽,难免有所影响。权势之争,祸及百姓是大忌,百姓不会在乎坐那个位置的是谁,他们只在乎自己能否生活得好,关七这种武学天才,放在暗处,太浪费了。”

“一把好刀送到我面前了,焉有不要之理?但我要的,是一把能上阵杀敌的刀。”

作为一个上位者,首先要明白的第一件事就是放权和用人,凡事不可能事必躬亲,知人善用,方才能更进一步。

曲无患手底下不缺人,但也绝不会嫌这等武学奇才多。

用人嘛,是真心是假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办法让他把事办好,殊途同归,手段,就没那么重要了。

关七的过去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大事之前暂且放过便罢,总是好圆的,但如今在京城之中,他不能再惹民怨。

而当今天下,拦得住关七的人寥寥无几,便是拦,怕也是死拦,她只能自己走一趟了。

“殿下,虽关七此人非是善类,但稚子无辜,可否会太过?”郝从心看她面无表情的,漆黑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的暗渊,忽然感觉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殿下老这么阴恻恻的,怪瘆人的,他急需白公子过来舒缓气氛!

曲无患:“世上坏人多了去了,但总有轻重,总有已成与未遂,总不能个个都杀,刑律,着轻重而处理,去辖制人心,而人性本恶,所以才有了道德与律法,来约束人性。”

“但关七,得用人情来制,他若安心做事,那孩子自然承欢膝下富贵顺遂,他若不做人,那孩子便继续做孤儿吧。”

杀一个人,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至于需不需要斩草除根,端看那孩子走什么样的路了。

......

傅宗书的小妾跑了,关七找不到傅宗书,也深知这人应当是躲起来了,他想找到不容易,干脆便在城中的茶摊面馆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探听。

曲无患只是悄无声息地隐在关七背后,后者也发现了她,只是冷笑一声。

良久。

漆黑的长巷里,曲无患听见关七嗤笑:“这大宋是要亡了吗,你一个西北监军闲得都来跟着我了?”

曲无患自暗处悄无声息地走出:“快了。”

“呵,难怪。”关七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细下一思索也明白了,此人更甚有桥集团之辈。

有桥集团只是想要钱,此人,要么在帮人谋江山,要么就是自己相反。

一个女子,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还敢这么嚣张地说出来,这样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要么,就是有绝对的把握,他不会说、他说不出去、他说了没用、或者他说了没人会信。

“你这小辈有点本事,也有胆气,但你还不够狠,一个老头来送死,与你有何关系?”显然,关七武功是高,但脑子还并不是很好用,不然也不至于这么高的武功,还能被人设计关在井里这么多年。

曲无患只是不想他惹民愤,以后用他做事的时候下不来台罢了。

曲无患面色平静,负手不语。

两人这样一前一后的,直到关七打探到消息,进了三合楼。

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局就是这样明晃晃地摆在关七眼前,但关七这人自视武功高绝很有胜算,为了杀傅宗书,龙潭虎穴也敢闯。

只是这些年江湖上也是人才辈出。

来围剿他的人,有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王小石、白愁飞,还有六分半堂的雷损、狄飞惊,甚至还有朱小腰。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一片混战间,眼看狄飞惊打伤了伤势未愈的关七,朱小腰竟然将人救走了。

曲无患:“......”

这金风细雨楼也是有意思。

她手下势力要是都像金风细雨楼这样,细作叛徒多得像筛子,她都不知道投胎多少轮了。

朱小腰带着关七一逃走,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就再次追捕搜查了起来。

一面容精致的小少年架着一辆马车,在清晨许多人都还未醒来时,悄然出了城。

在马车离开后,一身白衣的人立刻飞身上马,带着金风细雨楼的人紧追而上。

具体下个位面写哪个我还没思考好,你们康康上一章题外话,提提意见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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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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