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望江楼回来后的几天,谢云织都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萧烬羽那句“求之不得”和她自己斩钉截铁的回应,像是一剂强心针,让她觉得自己真正触摸到了权力的边缘。她甚至开始在心里勾勒,如何借助萧烬羽的势力,一步步将谢家那些灰色产业洗白、扩大,最终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商业版图。
然而,这种亢奋很快就被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所取代。
萧烬羽没有再约她。那日之后,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这种沉默,与她预想中“关系突飞猛进”的场景截然不同,让她心里有些没底。
就在她按捺不住,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判断失误时,萧烬羽的人来了。来的不是普通小厮,而是一个面容冷硬、眼神锐利的黑衣侍卫。
“谢姑娘,”侍卫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公子请您过府一叙,有要事相商。”
不是望江楼,是萧府!谢云织的心猛地一跳。进入他的私人领域,这无疑是一个更进一步的信号!那点不安瞬间被巨大的期待压了下去。她精心打扮了一番,依旧是男装,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考究,力求在细节处彰显自己的品味与不凡。
萧府比她想象的更加威严深沉。高墙大院,守卫森严,连空气都仿佛凝滞着无形的压力。她被引着穿过层层回廊,最终来到一间僻静的书房。
萧烬羽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正在批阅文书。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常服,更衬得面容冷峻,气质迫人。见到她进来,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示意她坐下。
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谢云织嗅觉敏锐,下意识地蹙了蹙眉,但很快恢复如常。
“永昌粮行的事,你做的不错。”萧烬羽放下笔,开门见山,语气却听不出多少赞许,“后续事宜,我已处理干净。”
谢云织刚想谦虚两句,顺便打探一下他是如何“处理干净”的,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萧烬羽淡淡道。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躬身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本账册和……一只血淋淋的人耳!那耳朵苍白中透着死灰,边缘还带着凝固的暗红色血块,突兀地躺在干净的托盘上,触目惊心!
谢云织的呼吸骤然停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来自法治社会,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直接的场面!脸色瞬间煞白,指尖冰凉,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强行压下喉咙口的恶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那管事仿佛没看到盘中之物,恭敬地禀报:“公子,负责城南绸缎庄的刘账房,贪墨银两,做假账,证据确凿。按规矩,已小惩大诫,这是……凭证。”他说着,将托盘往前送了送,那只人耳仿佛正对着谢云织,无声地诉说着背叛者的下场。
萧烬羽目光扫过那只耳朵,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只是一件寻常物品。他随意地翻了翻账册,声音冰冷:“规矩就是规矩。让他记住教训,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小人明白。”管事躬身,端着那恐怖的托盘,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仿佛只是送来了一碟点心。
书房门重新关上,浓郁的血腥味似乎还在鼻尖萦绕。
萧烬羽这才将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谢云织,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底下人不懂事,让谢姑娘见笑了。”
谢云织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终于明白刚才闻到的血腥味从何而来。这不是意外,这是萧烬羽刻意让她看到的!他在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向她展示这个权力游戏的规则——顺者昌,逆者亡!背叛和愚蠢的下场,就是如此血腥!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之前所有的自信和狂妄,在这一刻被这只血淋淋的耳朵击得粉碎。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萧烬羽不是她想象中的、可以被她的“现代魅力”轻易俘获的古代权贵。他是真正的猛虎,盘踞在权力之巅,爪牙锋利,冷酷无情。
她之前的那些小心思、那些关于“平等合作”甚至“反向利用”的幻想,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幼稚。
看着她强作镇定却掩不住惊惧的眼神,萧烬羽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满意。恐惧,是驯服的第一步。
“吓到了?”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谢云织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强行稳住了身形。她不能露怯!至少不能完全露怯!
“没……没有。”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只是……有些意外。”
萧烬羽伸出手,并非碰触她,而是拿起了她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指尖不经意地拂过杯沿。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想要站在高处,就不能有心慈手软的妇人之仁。有时候,狠厉,是保护自己、达成目标最有效的手段。”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你很聪明,也有野心。但光有这些还不够。你需要学会……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的话,像是一把冰冷的钥匙,试图撬开她内心的防线。一方面,那血淋淋的耳朵带来的恐惧让她想要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另一方面,他话语中透露出的强大、掌控力,以及那种“我教你生存”的姿态,又让她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慕强心理。
他如此强大,如此冷酷,却又似乎……在引导她?如果他真的对自己有几分不同,如果她能让他彻底倾心,那么,依附于这样的强者,是不是比她自己苦苦挣扎要轻松得多?凭借她的智慧和魅力,或许能在他身边占据一席之地,甚至……成为他最特殊的那一个?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心底残存的、属于现代独立女性的骄傲狠狠压了下去。不!谢云织,你穿越而来,不是为了成为某个男人的附庸!你要的是自立,是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依靠别人的垂怜!
恐惧与诱惑,独立与依附,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在她脑中激烈交战,让她心乱如麻。
看着她眼中变幻不定的复杂情绪,萧烬羽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种子已经播下,只需要耐心浇灌,让她在恐惧与依赖中,慢慢向他倾斜,最终彻底臣服。
“好了,”他退回书案后,语气恢复了平时的疏离,“今日请你来,除了让你认认门,还有一事。城北有间书局,经营不善,我已盘下。听闻谢姑娘于书籍鉴赏上颇有见解,日后,这书局便交给你打理,盈亏自负,也算是个历练。”
他抛出了一个诱饵,一个看似独立、实则仍在他掌控之下的小小产业。既是给她一点甜头,也是将她更紧密地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谢云织怔住了。书局?交给她打理?恐惧尚未完全消退,新的诱惑又摆在眼前。这无疑是一个信号,一个他愿意给她平台和机会的信号。
“……多谢萧公子信任。”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云织定当尽力。”
离开萧府时,谢云织的脚步有些虚浮。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也压不住心底那蠢蠢欲动的、对权势的渴望与对那个危险男人的复杂思绪。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森严的府邸,仿佛能看到萧烬羽站在深处,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正等待着猎物一步步走入他设下的牢笼。
而她,明知前方可能是深渊,却因为那深渊之上悬着的、名为“权力”的诱人果实,而无法彻底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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