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玫瑰花露的香气渐渐飘散开,房里窗户又紧闭着,味儿散不出去,在里头打着转儿的飘,香的发慌。

而这女人一靠近,身上的暖香味也直往鼻子里钻,和他这大男人身上的汗味不同,暖香浓郁,闷的身上竟隐隐的发热。

沈卿禾只觉着他眼中戾气收了几分,手指捏住衣角,小声的开口解释:“我自嫁进来,便连府门都未曾踏出过,怎么可能……”

不管他信不信,她还是要解释的。

陆胥抬眼,到嘴边的话又停住,看她眼睛眨了下,眼泪“啪嗒”落了下来。

他喉头紧了紧,烦闷的想发脾气,却又憋着骂不出来,一时心里更烦闷了,陡然起身,站了起来。

突然这一下,吓了沈卿禾一跳。

男人一站起,她的个头只到他前胸处,高大的身躯压迫下来,山岳一般,黑压压的,逼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身子一缩,显得更加小巧了。

才十六岁的小姑娘,从小被家人好好的保护着,从没见过什么世面险恶,害怕又乖巧的样子,活就是只顺毛的小猫。

爪子也粉嫩嫩的。

和陆胥一对比,她真的哪里都是小小的。

手指揪在一起,白玉玲珑似的指头,指甲盖上还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眼里惊惧,蝉翼般的睫毛闪了闪,一双黑玛瑙似的眼睛蒙了雾气。

沈卿禾可不晓得他要干什么,生怕他再做出点别的来,比如那算命先生说的……毁容貌……

她这张脸向来护得精致,若是要毁她容貌,那她倒更愿意丢这条命。

毁了容貌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房间安静了片刻。

紧张的气氛悬吊到了最高点。

这时陆胥移开视线,转身大步往外走,脚步比来时更快了几分,似乎是想迫切的离开这里。

沈卿禾听着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的没了声音。

她还是没敢动,屏住呼吸,仔细的听了会儿,直到确认他人真的离开了之后,双脚一软,眼泪开闸似的往下掉。

她这辈子还从没这么惧怕过,也从没这么的有勇气过。

他应当是走了,应当走了今晚不会再过来了。

沈卿禾只觉着暂时又为自己多保住了一时半刻的性命,紧绷的心口松懈下来,更加忍不住想哭了。

进陆府这一个多月,她每日都战战兢兢,吃不好睡不好,也容易惊醒,连早晨醒来的时候人都是迷糊的,要摸一摸自己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

沈卿禾擦了擦眼泪,不住的吸着鼻子,抽泣声小小的,像淅淅沥沥的雨点,慢慢的往下落。

她连哭都不敢哭的太大声。

让别人听见了,让陆胥听见了,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怎么这样啊……

陆胥真的也太凶了……

他的手臂那么粗壮,一拳下来应该能把她捶死吧。

而且说话也那么难听。

今天躲过了这一劫,之后该怎么办呀,是不是都更难了。

沈卿禾忍了忍,只能小声的安慰自己,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她一个人在荆棘丛林里,只能靠自己求生。

沈卿禾蹲下来,去收拾那瓶被自己弄倒的花露,看着流了一地的凝液,不禁心疼的要死。

就这么小小的一瓶,是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采集晨露才做成的,平日里最为珍贵,一滴两滴的省着来用。

谁知道这一下全没了。

太可惜了。

.

陆胥走到院子里,凉风吹来透了气,脑袋才清明一些。

他长吁一口气,鼻间馨香味半点不减,只想着方才所见所闻,喉头不禁又紧了两分。

不禁又松了松领口。

分明更深露重,他却热的火气直往上冒。

后面房间隐隐传来小姑娘的哭声。

习武之人,听力视力自然都比平常人要好上一些,这哭声已经在压抑着,他却还是听见了。

烦死了,女人就知道哭。

同方才一样,他当真烦闷的不行,却又莫名无法发泄 。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要直接把人扔走,少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

他可不想扔她,本来就不想理,扔坏了多糟心,还不是得他来收拾残局。

陆胥回头看了一眼,眼角微沉,转身大步往前,进了书房。

拿了杯子倒水喝。

才坐下没多久,他已经把一壶水都倒完了。

“主子,东西搜到了。”隐半手上拿着几根金子,递到陆胥面前,说:“那丫头藏的深,在床头下面,还有几张没送出去的纸条。”

陆胥看都没看那几根金子,直接拿了那叠纸过来,随意翻了翻。

记录了一些他平日生活的日常,其余也没什么。

看着不起眼的一个小丫鬟,还挺能打听,这段时间不知道传了多少他院子里的消息出去了。

陆胥自然不是好糊弄的,前两天察觉不对,今日随口诈了她几句,什么都诈出来了。

只是让打断她的腿,已经是仁慈了。

陆胥把纸扔到一边,说:“你看着办吧。”

“是。”隐半应了声,接着从腰间掏出个玉佩,双手呈着,“还有,您的玉佩也找到了。”

陆胥抬眼,目光沉然,看了玉佩两眼,道:“不是说让你别找了吗?掉了就掉了。”

“是打捞四小姐尸体上来的时候,便落在岸边了,今儿下人打扫卫生,才无意发现。”

这玉佩在外头风吹日晒一个多月,依旧晶莹剔透,通体翠绿,只是玉佩上的坠子已然发黄,沾了泥土,不好清洗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坠子上似乎还沾了点点血迹。

“扔了。”陆胥眼眸一暗,收了目光回来。

陆胥拿了桌上一本书过来,看了会儿,根本看不进去,抬眼见隐半还在那杵着,抬头不耐烦的问:“还有什么事?”

“太夫人那边……送了两个嬷嬷过来。”隐半犹豫道:“说是夫人怀孕的事,还有些需注意的,得跟少爷您也说明。”

“不用说了。”陆胥显然不愿意提起这事,声音陡然冷了几分:“有关她的事少跟我讲。”

“是,知道了。”隐半应下,转身退了出去。

.

晨光微亮,透过斑驳的树叶落在水澜院中,扫地做饭的声音渐起,比往些日子热闹积极了不少。

橘白备了热水进来,脸上带着笑容,脚步也十分轻快,进门见沈卿禾已经醒了,便问道:“夫人昨晚睡得可好?”

沈卿禾眼睛疼的厉害,眼皮子上似乎被几百根针扎了似的,迷离间揉了揉眼睛,答不出违心的话来。

她怎么可能睡得好。

昨晚哭的厉害,后头终于缓过来一些,心却始终像小鹿似的在跳,一刻不得安宁,闭上眼睛时,脑子也全是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睡得极不安稳。

今早偏还又醒得早。

沈卿禾抬头看镜子,眼里红红的,稍微有点肿了。

“橘白,你待会儿煮个鸡蛋,我拿来滚一滚。”女儿家原本娇柔的声音中,也带了细细的沙哑。

橘白也没问,只当是夫人爱美,要消消肿,便直接应了下来。

沈卿禾手指浸入水中,将巾帕打湿了,动作不紧不慢,开口问道:“昨日为我把脉的,是哪位大夫?”

昨日太过慌张,这些都忘了问,经过了一晚才想起来。

“是城西济世堂的周大夫,整个霁城医术最好的大夫了。”

橘白想了想,又道:“听闻周大夫的师父,曾经是皇宫里的太医,深受皇帝器重的。”

这么听起来确实很厉害。

但是——

“那他有可能诊错吗?”沈卿禾问。

“奴婢自小在霁城长大,倒没听过周大夫有过误诊。”

沈卿禾拿帕子擦了擦脸,在小几旁坐下,自个儿右手搭到左手上,稍微的停了会儿。

她也不会,自然摸不出什么。

轻叹了口气,便又将手收了回来。

沈卿禾倒是记得以前经常给娘亲看病的一个大夫,医术也不错,将养着娘亲的身子比以前好了许多。

她或许可以去找他看看。

只是……她得想想自己该怎么出府。

她自然知道,整个府邸都是陆胥的天下。

没有适当的理由,她现在出府,便等于找死。

两人之前明明一面都没有见过,却能让下人都认为他晚上和她睡在一起,光从这一点,便细思极恐。

她不晓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是她不该去探听的。

“夫人您今儿早上想吃什么?”橘白提议道:“不如炖盅燕窝,蒸一盘虾饺,吃完后歇一歇,还得把药喝了。”

随便吃什么了,沈卿禾并没有意见,点头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橘白到沈卿禾身后,拿了梳子给她梳头发,这一头秀发乌黑柔顺,当真是漂亮如绸缎。

“表小姐这几日便要回家了,方才还托人来传话,说夫人您身子舒畅的话,可以一起去摘摘桃子。”

顾不得什么桃子不桃子的事,沈卿禾紧接着便想起另外什么,确认道:“宜棠她要回家了?”

橘白说:“是的吧,表小姐都住了半个月了,也该回去了。”

沈卿禾是想,或许可以跟着江宜棠一起出府。

“我今儿也有点闷,倒正想出去走走。”沈卿禾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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