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在地铁站集合,看着已经迟到五分钟的时间,刘殊蛄蛹着把毛衣往头上套,推开卧室门抬头的一瞬呆滞住,这是他今年第二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对方和煦的在客厅泡着茶,用的是不高于一百块的残次品茶具,身上外套的线头变得扎眼,刘殊开始不受控制的心跳加快,关节轻微发抖。
后槽牙被紧咬,刘丈泉和他对视,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这是打算出门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刘殊的语气隐隐能听出些咬牙切齿。
“凌晨,你和你妈都睡了。”
“你不希望爸爸回来吗?”刘丈泉还是装傻充愣。
“你觉得呢。”刘殊说,“我要走了。”
少年刚转身,背后的人突然站起,常年不见光的屋内骄阳撒了满地,刘殊却觉得自己出了冷汗,曾经的卑劣一寸寸爬上脊骨,在耳边低语。
“站住,今天跨年你要去哪?”刘丈泉说。
刘殊前几天为了不错过信息,把手机的静音设置为振动,现在手心不断感受着微弱的喧扰。
“去哪都行,反正不是待在家。”边说边换鞋开门,没有丝毫犹豫的冲下楼。
刘丈泉仅仅是矗立,阴霾盖住了面容,木桌下放着一个拆了一半的快递盒,他的手上拿着划箱子的水果刀。
刺骨的寒风把脸吹的僵疼,显壮的羽绒服在刘殊身上并不臃肿,高挑的个子在人群中很突出,耳机里传来何千明询问,“你发生什么了这么晚,我们在地铁口快冻成狗了。”
“你们可以先进去。”刘殊回复,伴着跑步微弱的喘息声。
“不行,人要整整齐齐的。”玉丹寸隔着些距离喊。
“同意。”达恰野嘀咕了声。
“先挂了。”
刘殊眯了眯眼,不远处是一个透明玻璃围起的斜面建筑物,把头一歪可以看见五个低饱和的背影,五个朝气蓬勃的高中生硬生生被他联想到乞丐联盟,其中还有个家伙蹲在地上,一猜就是何千明。
原本被打乱的节奏此刻消散些许,加快了脚步。
一只被冻成浅紫色的手伸到了达恰野衣服里,小时候刘殊就喜欢这么逗他,对方感受到冷气吓的后撤几步,但又很快扬起唇角。
刘殊噗呲笑了出来,这种久违的感觉来之不易。
何千明看人都到齐大手一挥进了地铁站,玉丹寸紧随其后,冷浑犹和刘殊习惯性站在最后面,寒意被散发的体温消减,刘殊的手恢复了点血色,但还是惨白的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冷浑犹从口袋里抽出来自己的手瞧了眼,又施施然的放下。
“何千明和玉丹寸怎么来了?”刘殊问。
“你不希望他们来吗?”冷浑犹反问。
“你这是在给我下绊子。”
“何千明来问我跨年的打算,我实话实说了。”
“这么随和?”刘殊语调上扬。
“那我下次狠厉点。”
冷浑犹倥偬看了眼身边人,暗声低语:
“过节,热闹点好。”
一群人中本来就走出去的只有玉丹寸,她对于线路还算熟悉,有时放长假也会去些景点,但离这里也不会超出一条地铁线,现在正埋头苦查攻略。
他们所在线路的人不多,可以说是甚少,除他们外零零散散三四个,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格外麻木,一时竟分不出是被风吹的,还是上班久了憔悴的。
“这地方还是够旮旯犄角的,都快到市的边缘了。”玉丹寸向下刷着网页,“要转线有点麻烦,我们是在三号。”
她朝地铁进站的上方看去,手指下意识的一下下点着。
“这种没有计划的感觉还挺奇妙。”何千明接话。
刘殊把羽绒服的帽子带上,“好自由,感觉自己像煎饼果子里掉出去的菜。”
“你是饿了吧?”艾封儿敏锐察觉到,“棉手套没拿,连早餐都没有啃一口。”
被问的人发了会呆,慢慢“嗯”了一下。
“那一会下地铁找地方先买个面包。”艾封儿说。
“那边有餐厅能坐下我们这么多人吗。”达恰野似乎是在担忧。
“没有的话就分两桌,实在不行把人轰出去。”刘殊回应。
何千明一听这话被吓了跳,“君子动口不动手,好歹也是文化人。”
头上方的广播开始发出声音,讲述列车即将进站的信息,随着话音落下列车进站,刘殊找了个离自己近的位置就闭上了眼,依旧不忘刚才的话题,“文化人知道咱们要坐到哪个站吗?”
何千明愣了愣,转头问玉丹寸:“……哪站?”
穿着米白色冲锋衣的女生瞥了他一眼,目光中是掩盖不了的蔑视,一字一顿道:“东年馆。”
身边环绕着不同声线的对话,但旁边坐着的人迟迟没有开过口,上眼皮不受控制的下坠,躯体不由自主的摇晃,似梦非梦间只听到一句很短暂的,“睡吧。”
刘殊便感受到千千万万个灵魂沉眠于中。
冷浑犹细致的帮他调整最舒服的角度,只欣慰于肩上的重量增加,轻轻挑开鬓边的青丝,最后自己也闭上眼养神。
梦里的场景他在现实里没见过,巡视一圈像是生活中很常见的寺庙,不过原本应该人山人海的地方现在就剩下他,仿佛所有人都不存在,这个宇宙,他被遗忘其中。
跨过底梁,四四方方的园中有人打扫,是个穿着藏服的背影,头发被五彩绳绑成低马尾,厚重的扫把让他举的有些吃力,所以行动速度很慢。
冷浑犹刚走进那人就把头转了回来,一双含着水光的醉眼不敢直视他,心头涌上一股悸动。
这是梦里的刘殊。
“你是来赐福的吗?”
梦里的声音听不太真切,若有若无的气丝荡漾。
“赐福?”
“嗯,用自己的名字虔诚跪拜,祂就会听到。”
“我不信这些。”冷浑犹说。
“你的名字我收到了。”
那这个梦还挺贴合现实的。
“是吗。”冷浑犹看着庙里模糊不清的景象。
“冷浑犹。”穿着藏服的刘殊唤他,可转身却没了踪影,像青烟一缕尽散。
冷浑犹。
“冷浑犹。”这道声音由远及近。
他倏地睁开了眼,真正的刘殊不偏不倚的在他视觉的正中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只知道这位同桌兼室友整个人都在他身上压着,两侧是其他四个人。
“你先下去。”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
刘殊很自觉的听从了要求,“今天的睡眠质量不错,叫你好几次了。”
“还有几站?”
玉丹寸看了看站表,“一站,你醒的刚刚好。”
“我们刚才在打商量说你要是没醒就抗走。”何千明的脸上还有不久前的笑意,可以看出来说的是真的。
一出站台人流量大幅度增加,达恰野被拌了两三脚,艾封儿直接把他给拽了过来,无可奈何的看着对方一脸傻弟弟的模样。
何千明像个刚出茅庐的小子,颇有些惊讶的望着攒动的人群,“这人是真多啊。”
“上面有提示牌,别乱走。”艾封儿出声提醒。
换线要进过类似隧道口的一个区域,各种广告把两边的电子屏占满,刘殊看的头晕。
“算是见世面吗?”
“会有机会再来的。”
换线的地铁简直可以堪比川路早上六点的公交车,人挤人的技巧掌握的娴熟。
刘殊觉得自己这片菜又被黑心老板重新夹到了下一个煎饼果子里,前面是个目测快两百斤的大叔,左面是个马上昏昏欲睡的妹子,腰上是个偷拿妈妈手机打游戏的小男孩。
剩余五个人离他都有一段距离,现在只有自己因为没有胜负欲所以卡在了门口,背后就是黑漆漆的隧道,冷浑犹在他右手边的三角区处,他们中间可以观察到有一条缝,但如果是刘殊自己肯定过不去,必须借助外力。
手机放在兜里掏不出来,想开口但前面大叔的气味实在不好闻,自己好似坛子里的酸菜。
他如今独木难支,脸上夸张到像被电了朝冷浑犹抛媚眼,但如果他自己不说,所有人都会认为丧尸可能要爆发了。
冷浑犹面色奇怪的看着刘殊,过了半天才从他的口型了解意思。
“救我。”
胳膊稍微用力,对面的人身体一歪就到了他面前,冷浑犹的手没有从刘殊的腕上松开,单单是柔和的持着,此刻的姿势和壁咚有异曲同工之妙,感情在眼波流转,谁都知足的没有开口说话。
达恰野有些不放心的扫视,终于看见了刘殊的身影,却语气里带了些不可置信,结结巴巴了半天才道:“他们两个关系那么好的吗?”
艾封儿朝那里望去,“这是好事。”
高楼大厦屹立在绿化带之间,快节奏的大人们匆忙赶着自己的事情,也会有人不禁侧目而视。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但刘殊觉得自己快饿的要啃人了,如果不能在最后吃饱饭,那简直就是死不瞑目。
冷浑犹把一袋小蛋糕提到他面前,抬眼看过去大概五六个的样子,让刘殊莫名的兴奋,软糯的口感化开,这种小蛋糕天生就是垫肚子的料。
“你什么时候买的?”刘殊问。
“出站口有铺子,就进去随便拿了包。”
“眼神挺好。”
玉丹寸跟着不靠谱的导航东走西走可算找到了目的地,其实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攻略,这里发达的一切都是新奇的,他们从未见过,也可能除了这一次再也见不到。
虽说衣服这东西没人会扒拉在你身上看,但青少年的攀比心会将它无限放大,没有下限,在原本的地方不比钱财,只比谁命硬和心理强大,可这里却是一派和气致祥的样子,让已经把暴戾摆在明面上的人无处遁形。
刘殊之前的不以为意有些崩裂,明明这里的马路、店铺、行人表面都和原地没有区别,偏偏他就是无比肯定的认为自己不适合这里,或者说,他恐惧这里的和谐与平静。
冷浑犹似乎也没有心思把精力放在周围,他可以感受到刘殊的步子放缓了,只是无声的牵上了对方的手,再次十指相扣,用肢体语言木讷安抚。
失重的旅人落在了蹦床上,托住了陨星。
商场设计的很有逼格,光是占地就使人瞠目结舌,觉得新鲜的何千明当机立断拿出手机拍照,决定回去打印出来激励自己学习,争取未来也可以天天在里面瞎逛。
玉丹寸根据指示牌,找到了她提前预约的火锅店,六个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大众眼里,惹得人频繁侧目。
艾封儿扶额,这个进场有些太原始风了。
“玉小姐是吧,请跟我来。”服务生在前面带路。
包厢里的温度宜人,一开门就能感受到暖气开了有一段时间,嫌羽绒服不方便的刘殊总算能脱了下来。
火锅店选择了原木风的桌椅,格调主攻温馨,菜单在桌上摆着,几分钟前还笑嘻嘻的一群人现在都傻眼了,何千明的一声惊呼打断了诡异的氛围:“羊肉卷46?!我还以为吃的是刀郎羊。”
玉丹寸眼疾手快捂住了何千明嘴边,“嘘,你小声点!”
可惜两双手捂不住五个人的嘴。
冷浑犹和刘殊仿佛平时就爱唱双簧的一样报着菜名。
刘殊:“毛肚36。”
冷浑犹:“虾滑38。”
刘殊:“鸭血36。”
冷浑犹:“响铃卷38。”
刘殊:“鱼籽包38。”
……
有序的声音让人的呼吸变得紊乱。
两人很有默契的把菜单放下,在桌底下碰了个拳,死寂在包厢里肆无忌惮,萦绕在每个人的钱包上。
“所以现在是大庭广众的跑路吗?”达恰野提问,用词不恰当但直接。
听到这话的玉丹寸有些难堪,这是她之前很想吃的店,发现附近的商场有就直接来了,一时的欢心冲昏头脑,从而忘记去查人均几位数,强装镇定的想开口说这顿她请了的时候,对面的声音让她停下。
“跑什么,当然是吃,我走不动了。”刘殊信手拈来的胡诌。
一旁的冷浑犹帮腔,“吃吧,也没产可破了。”
艾封儿询问忌口后找来服务生点菜,达恰野负责和对方再次核对,玉丹寸点开刘殊的聊天框有些纠结,她知道对方估计不会回复,但他已经帮自己解围了两次,犹豫再三只是很简短的一句“谢谢”。
麻辣锅底让刘殊见识到自己的胃到底有多脆弱,平时只吃清淡的达恰野都比他持久,只能乏力的顶着何千明这家伙的狂笑加了一个三鲜锅底,刚认识的时候以为是和达恰野一样的人,结果这还没多久就暴露本性。
玉丹寸属于菜又上瘾的那类人,硬着头皮点了两杯酸梅汁。
一顿饭A下来每个人一百三左右,这么看其实不算太亏。
付完款也没直接出去,毕竟不常见想好好逛逛,这可比原来地方的那个小商场豪华多了几倍,所谓的百货商店走的不再是地摊风,而是简洁风,物品摆放有序。
艾封儿刚从冰激凌店出来,玉丹寸看见她手上没有东西有些疑惑,忍不住疑惑,“你没有买吃的吗?”
“一个冰激凌球25,双球50。”艾封儿解释。
达恰野也坐不住感叹:“好贵,或许材料比较新鲜呢?”
“它的颜色不对,新鲜的都比较鲜艳,那个芒果味的都快白成墙皮了。”玉丹寸叹了口气,“走吧,去消消食,我记得这家商场最底下有溜冰场。”
“这么高级。”何千明感叹。
“没出息。”玉丹寸脱口而出。
刘殊没想体验这个运动,太费体力,格外安静的坐在休息区看着一群人打闹,思绪不受控制的老是飘到刘丈泉早上的表情,以及没有阻拦他的怪异行为。
冷浑犹好像天生就很适合这些典雅的事情,他很快适应了溜冰鞋的平衡点,开始尝试滑出一段距离,紧身衣贴合着身体的曲线,双臂的延伸,双腿的交叠,每一幕都可以让人屏息凝神。
是他母亲的基因吧,那会是一个很完美的作品,会是千万神祇的候选人。
在彷徨之际,天使像感受到了召唤,和坐在休息区的观众对上视线,诚恳的微微鞠躬,衍生了间隔无数春秋冬夏的绮丽。
刘殊良久才反应过来,眼眶染了些朦胧。
从商场里面出来将近八点,距离这两公里有个海滩,晚上会举行灯光秀,是四年来最为盛大的一次。
玉丹寸在出租车上念着公告,说话的声音带着些寒气,但又很快在无形间消失,苹果肌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两坨浅红,像是个福娃娃。
刘殊靠在后座上望着窗外,一切都在被他掠过,他今天不算彻底的体会着这座活了十六年城市的繁华,知晓了餐厅可以提前预约、星巴克如何购买、路上随处可见的自动贩卖机。
他还有很多没有体会到的东西,比如网上的五星级酒店、送餐的智能机器人、海边的游艇,但好像什么都来得及,刘殊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两公里的距离很短,让他补觉都不够,可却觉得手脚都已经发麻。
下了出租车伸了个懒腰,不远处就是海滩边,修建了一圈栏杆,延伸下去则是礁石大海,桥的对面是更为壮丽的建筑群。
何千明成为了最积极的那个,率先冲了出去,四肢张牙舞爪的乱甩。
“灯光秀什么时候开始?”达恰野问。
“九点,可以先顺着海滩走走。”玉丹寸说。
“那走啊,我倒要看看这里的小吃摊和那边有什么不一样。”何千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蹿了回来。
“估计都卖的差不多,小吃种类就那些。”玉丹寸很直接点破。
“看看吧,也只是图个心里安慰。”艾封儿道,回首看着刘殊,“你来吗?”
“吃不消。”刘殊拒绝。
“行,好好歇会。”
身边又只有刮风的呼啸,冷浑犹平稳的呼吸声和刘殊的心跳混杂。
冷浑犹很早的时候就察觉到异样,但既然刘殊自己不愿意开口也没必要自讨苦吃,但那种膈应的感觉被放大,让两人都没有办法完全忽视,就像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一只不动了。
“要找个地方吗?”冷浑犹问。
“走吧。”刘殊说。
远离人群不是件容易的事,总有游客时不时唐突的出现在面前,十几分钟才找到人烟稀少的地方。
“发生什么了?”冷浑犹问。
“我爸回来了。”
“你很讨厌他。”
“嗯。”刘殊点了点头。
“刘殊。”冷浑犹轻声唤他。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以抵达心灵深处,看到最**的□□和腐朽的命运,刘殊按在冷浑犹的眼尾,不想让对方的泪落下,难受的是自己,宣泄的是幽灵。
“我在。”
水晶没有撑住,顺着轮廓流淌。
“不要替我难过,冷浑犹。”
他感受到了自己也会再次起雾,竭力忍耐。
“你购买了我的拥抱,但你还是自由的。”幽灵很少表达自己的情绪,亦或者自我封闭,“我怕有一天你游远了,只有我还在相信这场交易。”
总有一个时空,智利和格陵兰岛相逆转,楼下小卖部柠檬糖的身价飙涨,藏在床架中的食物永远不会吃完,赌徒的遗产不需要再祸害性命。
“我脏。”
鲨鱼不再露出尖锐的獠牙,只是转头割裂开一道重塑新生的缺口,示意幽灵历练。
“你想要赎走一个烂货的所有吗。”
刘殊的泪滴到了地面,他把冷浑犹整个人死死抵上墙边,指甲掐进对方的血肉,在崩溃边缘试探,一口咬在锁骨中间,像是路边的贱孩子和野狗抢食。
冷浑犹没有反抗的意思,滚烫的悲愤星星点点灼烧肌肤,手穿过腰侧掌心覆在背上,一只手揉搓着刘殊吹乱的发丝,另一只手牢牢抱着,仿佛在弥补上一次的亏欠。
两人都潸然泪下,一丝啜泣都不愿发出。
“不要扔下我。”
他的唇轻轻擦过刘殊的耳垂。
“一个人常常是很孤单的,没有其他人眼里的那么潇洒。”冷浑犹说。
“我不讨厌你。”刘殊松了牙,盯着红印愣神。
“那你也抱我一下吧,稳赚不赔。”
刘殊用的劲很大,像是想把两人融合在一起,他们的心里都是惶恐不安的,如果这又是幻想怎么办,如果有一天对方不复存在怎么办,那我们要怎么去寻找,又怎么活下去。
“你之前过生日吗?”刘殊维持着这个姿势问。
“没时间过。”冷浑犹回答。
“苛刻。”
“你呢?”
“过了两次。”
“蛋糕好吃吗?”
“你尝尝就知道了。”像是思索了一会,刘殊继续补充,“很甜,其实可以说是腻,毕竟也没什么好奶油,但我小时候吃的很开心,笑的像个二傻子。”
“那回去之后买个蛋糕吧,想试试了。”
“要我给你推荐吗?”
“介绍费二十一次是吗。”
“现在还学会抢答了。”
买完小吃的四个人一转眼就找不到他们了,一边插着纸碗里的狼牙土豆,一边在海滩边上找人,说白了就是借着个好听的名义瞎逛。
总不能是两个一米八的人被偷家,然后一溜烟给人扔上车开到郊外约架吧。
不过没找多久四人就罢工,随便拍了张他们所处位置的照片,发在了六人的群里,让他们看到就自己主动滚回来认罚。
“这两人是脚上长轮子了吗,跑这么快。”何千明左手车轮饼,右手水果茶。
“人家腿长我们也管不了。”玉丹寸拿手机拍着照。
九点的灯光秀开始,炫彩的图画出现在对面,海面映射着霓虹,人群中不免发出几声惊呼。
三个小时的倒计时着实有些漫长,艾封儿和达恰野相互靠着浅睡补充体力,何千明和家里人打电话报平安讲述一天的见闻,玉丹寸隔一会嘬一口嘴里的珍珠奶茶,已经快放凉了。
“还没喝完?”何千明凑了过来。
“今天吃的有点超标了。”玉丹寸说。
“这一趟玩的够尽兴。”何千明说。
“放心,很快就期末考了,到时候接着尽兴。”玉丹寸有些期待,她不常和父母一起过节。
“有你们这些朋友真好啊,一点都不扫兴!”她冲着海水大喊。
何千明被吓了一跳,原本的困意少了大半。
“你这算是报复行为吗?”他问。
“你也可以喊。”
何千明沉默了会,最后选择也照葫芦画瓢,“对!真爽!”
远在一百米外的刘殊搓了搓耳朵,他怀疑是自己幻听了,“我怎么听到玉丹寸何千明的声音了?”
“我也听到了。”冷浑犹看着海滩对面。
“这两人凑一块总是闹腾,吵出新东方厨师的架势。”
“现在过去吗,看到群消息了,说我们不回去就青椒炒豆皮。”
“再过会吧,我想吃糖葫芦。”
“我记得过来的时候有一个推车卖。”
人手一个糖葫芦在人群中霸街着,时不时有人瞅他们一眼,当他们终于大驾光临到照片上的地点,却一个认识的人都没见着。
“什么鬼……”
刘殊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后颈,一双炙热的手伸到了羽绒服里,喉结前被一串章鱼小丸子制服,斜眼看冷浑犹也是这样的情况,对方脸上也充斥着无辜。
“说,你们两个背着我们干什么去了。”玉丹寸从背后窜到他们面前,仔仔细细浏览每一处,“好啊你们背着我们吃独食。”
“什么!你们怎么能这样。”何千明从冷浑犹的后面探出脑袋。
“刘殊嘴上的糖还没擦干净。”达恰野从刘殊身后探出脑袋。
“是真的吗?”艾封儿夹进两人脑袋里面的缝隙。
刘殊生无可恋的的目视前方,“你们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摸着自己的胃。”
“无罪监狱体验卡。”冷浑犹说。
几个人闹了一会就消停下来,静静等着新年的到来,最后三分钟,他们就可以跟这个过的猪狗不如的一年说再见了,光是想想就激动。
灯光秀迎来了尾声,彩色的画面暗了下去,仅仅只剩下倒计时,有的人在祈祷,有的人在诉说,有的人在征途,但大家都在等最后的一秒。
也许在这一年雏鸟飞翔,也许尘埃落定,也许会失去会拥有,也许平行时空会缩小坍塌。
但对于此刻都是置之度外。
一瞬间,烟花漫天,炸开了星辰大海、释放了束缚牢蛛、点燃了缱绻海波。
“冷浑犹!”刘殊在人声鼎沸中喊他名字。
“我在!”冷浑犹的目光中烛火摇曳。
“生日快乐!”
刘殊的双手揽上了他的脖子,整个人朝冷浑犹扑过来,对方下意识缠住腰往自己怀里带,微凉的触感让他呆滞了一下,看见一个幽灵形状的项链挂在自己脖子上。
“祝你成为心中所想的摆渡者和引渡人。”
冷浑犹把幽灵放在手心,眼神一刻也不愿意离开。
“谢谢你,刘殊。”
唯一全天营业的就是24小时便利店,六个人打算先等到日出再说,喝着巧克力维他奶的何千明不满嘟囔:“你这也太不兄弟了,生日也不告诉我们。”
“就是。”玉丹寸附和,在购物软件上快速刷着。
“不太会挑礼物,送你个和刘殊同款的粉红发圈吧。”艾封儿拿出了个粉红色纸袋。
“别扯我。”刘殊把纸袋扔到了冷浑犹身上。
“送你本名著,好好学习。”达恰野从书包抽出来本未拆封的“百年孤独”,很认真的双手奉上,冷浑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过来。
刘殊嘴角抽了抽。
这其实和练习题集杀伤力差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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