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着一颗心上完一天班，徐远卉回家后发现，晴晴这天倒是没要求看动画片，一个人在家玩玩具，神情落寞，郁郁寡欢憔悴的小脸看起来令人心疼。听婆婆说白天她也不肯下去小区玩，平时她最喜欢去小区去玩那些成人健身器械了。她和一些小孩平时把漫步机当成她们的海盗船，也爱在攀爬架上乐此不疲地爬上爬下。小小年纪的她有自尊了，知道去小区玩会被熟悉的邻居追问为什么不上学。

晚上吃完饭，晴晴把两页空白纸裁得小小的叠在一起，要奶奶帮忙用钉书针钉起来，说是一本书。封面，让奶奶写上，‘我是一个好宝宝’，翻开来，内页写‘我要考100分，我吃饭吃的可好了’这些话。看到晴晴的这些“表白”，徐远卉心里泛起酸酸的怜爱之情。可怜的孩子，她也知道她不去上学不是个好孩子，她也是想做个好孩子的。也许她在学校遭遇了什么，让她特别害怕，但她又还不会恰如其分表达出来让妈妈感同深受。徐远卉隐隐觉察到了什么，暗下决心，不管她上不上学，也不管外界给她多大压力，都不再使用暴力的方式逼晴晴上学了。

"晴晴，你学习不要有压力，妈妈只要你努力了就好，坚持上学就好，不需要你打100分。

”不打100分老师会说的。“晴晴抬起头，满脸泪痕地说。这些天晴晴总是哭哭啼啼，徐远卉又心疼又焦虑。

”没事的啊，不用打100分，只要坚持上学就好。“徐远卉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晴晴不打100分老师会说的这个担心，只是不断重复自己不要求她打100分。她知道晴晴自尊心太强了，她害怕老师说啊！

临睡前，徐远卉又是百般哄劝晴晴，”你看，在家太无聊吧，还不如去上学，有很多小伙伴一起玩。“晴晴又勉强答应第二天上学。但一觉醒她又反悔了，还是不愿意上学。婆婆又是一副”都是你惯坏“的鄙夷的表情，怂恿徐远卉把晴晴打一顿。徐远卉忍住了，交代晴晴少看电子产品，好好吃饭，看看书，就假装平静地拎着包上班去了。

走在路上，徐远卉只好又给班主任何老师发微信， "今天晴晴还要请一下假，晚上答应的好好的，白天又不愿意去了，全家人威逼利诱都没用。她就是胆子小，害怕新环境。她是个早产宝宝，胆子小可能跟她早产也有关。唉，愁死了，怎么都不肯去上学。"

"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昨天晚上她和奶奶做了个手工，两页纸叠在一起，用钉书针钉起来，说是一本书。让奶奶写上‘我是一个好宝宝’，‘我要考100分，我吃饭吃的可好了’这些话可见，她有做一个好孩子的愿望。但是就是死活不肯上学。"

”我跟她说你学习不要有压力，妈妈只要你努力了就好。坚持上学就好，不需要你打100分。她说不打100分老师会说的。她就好有压力的样子。其实我从来都没灌输这些要打100分给她。她奶奶有说过，但说的也不多。"

"她体质较弱，三岁前老人给她做饭菜比较单一，她到现在几乎还是不吃蔬菜，挑食，动不动就胃肠炎，上吐下泄，所以我平时也是较为宠她。"徐远卉一连发了好几段信息给何老师，她也没回，可能也是忙上课。

徐远卉自顾自地倾诉，晴晴不愿意上学比有生以来解过的所有难题都难，她恨不得自己缩小变成晴晴代她去上学。此刻的她除了跟当事老师倾诉，不知道跟谁说了。学生时代从三年级起就没怎么拿过第二名大考小考都是第一名的她，女儿却在一年级刚开学就厌学了。

晴晴不上学连续三天了，徐远卉心急如焚，又无处可诉。母亲已不在人世，想跟远在老家的父亲倾诉，估计也是于事无补，也许又换来几句“肯定是你惯坏了”这样的话。老公王泽又在外地上班，指望不上，再说孩子的教育一直是徐远卉在管。他是个独生子，很懒，回来就是打游戏，说是工作太累要放松下，让他陪孩子玩也是推一下动一下，陪不了一会儿不是蹲厕所就是又玩上手机游戏了。公婆也是牢骚满腹，如果晴晴正常上学，他们会轻松好多，现在他们也被绊住了，想出去溜达都不行。

晴晴连续几天在家闷得慌，情绪也很不好，总闹着在家看动画片，不让她看就大发脾气，摔东西，甚至踢打爷爷奶奶。公婆在教育理念上一向就跟徐远卉不同，这下他们找到了质疑徐远卉的理由，“都是你惯的吧！舍不得打，不打不成器，这孩子以后有你受的！”

徐远卉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这些天早上，又哄又骂晴晴去上学，终究于事无补，倒害得她每天都迟到了半小时，只好每天早上跟程旭发微信说明情况。程旭倒也不说什么，但每天请假，很多工作尤其是开票完不成了，全部堆到周五也不是办法，周五估计加一通宵班都干不完，再说老请假平时还不加班也说不过去。

这天下午五点半，同事们都飞快地走了。她依旧不断地敲着键盘，针式打印机吱吱呀呀地不断吞吐着发票。她不说话，程旭也不说话，两个人静静地各忙各的。快七点的时候，她打开一个即时公交软件，这个软件能显示公交到站的时间，显示公交还有两三站快到公司附近的时候，她赶紧收拾好东西，跟程旭说了声，”领导我先走了“，发挥她学生时代三千米长跑冠军的优势，匆匆地跑向公交站。

接下来几天徐远卉都主动加班，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她和程旭了。她依旧忙着开票。在电脑里录入完数据，把空白发票推进打印机，打印完了，打印机会自动把发票弹出来，周而复始，特别象车间工人在操控缝纫机，她觉得自己已经沦为一个车间工人了。看着她忧心忡忡地忙碌着，程旭心里五味杂陈。原本他安排人帮忙开票就是一句话的事，但是他希望她加班留下来陪他的愿望太强烈，这种矛盾的心情使得他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她。徐远卉一边加班，一边愁着晴晴不愿意上学的事，心力交猝。两人也几乎没什么交流。

晴晴已经四五天没踏入过校门了，不能再这样拖着下去了，必须想其他办法了。徐远卉心急如焚，一天下班后在公车上，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个办法。

一进家门，徐远卉就跟晴晴说:"晴晴，妈妈申请做你们班的家委了，明天要去学校帮忙，你跟妈妈一起去好吗？学校不让妈妈一个人进去。"晴晴一开始不愿意，徐远卉好说歹说，说自己答应了老师要帮忙的事要做到，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晴晴总算勉强同意了。徐远卉晚上发了个微信给何老师，告诉她如此这般，连哄带骗把晴晴先骗进学校再说。

第二天，吃完早餐，两人去了学校门口。校是封闭式管理，除了开家长会，校运会什么的，平时不让家长进去。徐远卉打电话给何老师，请她下来把晴晴带进去。这也是徐远卉第一次见到这位何老师。她差不多五十的样子，个子不高，齐耳短发，鬓边已有不少白发。她满脸堆笑，远远地作势要去抱晴晴。没想到晴晴一见何老师，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一闪身就往回跑了。无奈，徐远卉让何老师先回去，不要影响她上课了。

“我不要上学，我害怕上学。”晴晴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徐远卉快步追上晴晴，“好好好，我们不上学，跟妈妈先上老师办公室帮忙可以吗？等会回去妈妈给你买好吃的。”

徐远卉拽着晴晴总算迈进了学校大门，到了一年级所在的二楼，打电话给何老师，何老师让小班长出来领晴晴进去。小班长就是家委的孩子，徐远卉后来才知道一年级第一学期做家委还有这一层用处。但那个小班长，一个瘦高的小女孩出来后，非但没有好言相劝领着晴晴进去，反而像个小老师训斥坏学生那样，厉声呵斥道:“你跟我过来！”那架势把徐远卉都吓了一跳，估计是跟她们的班主任何老师学的这一套。原本走到了教室门口的晴晴，哭着转身跑了，徐远卉在后面追赶着，晴晴一直下楼跑到了校园里的水池旁，躲在假山后面，不让徐远卉靠近，嘴里哭叫着:"我不要上学！“徐远卉万般无奈，只好带着她先回家了。

在小区里正在溜达的婆婆，看着出门不久就打道回府的母女俩，一脸愠色。徐远卉顾不上这么多，把晴晴送回家，嘱咐她多看书，不要看手机和电脑，就匆匆上班去了。公交上又跟程旭解释一番迟到的原因。程旭只是”嗯“一声并没多说什么。他心里有点小得意，徐远卉又得加班了。虽然开发票跟部门很多岗位都是不相容业务，完全可以安排其他人帮她开票，但他就是想要她加班陪他，总算如愿以偿了，他怎么舍得错过这”红袖添香“的机会呢？

鸡飞狗跳的一年级，不知有没有读者妈妈能感同身受？那时国家还没双减，作业又多，老师给学生的压力也大。而徐远卉却碰到了最棘手的事，小孩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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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