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姐儿岁姐儿春姐儿日日清晨约着一道上街买菜,家里就剩下福常氏福年年,福石在外头干活。
有人轻叩门环。
埋头逢着鞋面的福常氏下意识的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大女儿,福年年对上母亲的目光,白皙的脸颊染了薄红。
轻叩门环,只有昌哥儿才会这般斯文的敲门。
这里的习俗,下过聘,男女私下最好是不要见面。
宅门外又一次轻叩门环。
福年年起身往门口去,咯吱一声细响,老旧的宅门开了半扇。
外头没有人。
福年年觉的奇怪,四下看了看,只见靠墙放了捧月季,很少见的品种,花朵饱满颜色艳丽。
有个小像,画的是她,头上簪了朵粉红的月季。
福年年捡起地上的月季,小像藏进了荷包里,进院前,她往对面的张家看了眼,依稀可见一角湖蓝色的长卦。
呆子。
福年年一脚踏进了院里。
福常氏看了眼大女儿手里的盛开的月季:“这花开的真好。”就这么摘了,挺可惜,她说:“拿个瓶子养几日?”
“便养几日。”福年年也是这么想的。
上街买菜的三个小姑娘临近中午才归家,街上菜贵,碰着珍姐儿与胡家兄弟,有伴,就往城外去,这时节城外有野菜,省一文算是一文。
有嫩艾,福年年卷了袖子准备做笼青团。
芸姐儿过来玩,听说有青团吃,高兴的不得了,她自来就爱这些糯叽叽的食物。
福年年做的是甜口,都说要吃甜口。
去铺子里买了豆沙和桂花蜜,青团做起来就容易许多,不多时,一笼热乎乎香喷喷的青团出锅。
家里用的大蒸笼,一锅有几十,福常氏照例先捡出几碗,与张家李家分送。
芸姐儿回了家,吃着甜滋滋的青团,很是夸张的对哥哥说:“嫂嫂今日好漂亮,头上簪了朵粉红月季,那月季长的实在好,我见过的月季都没那么大朵,比我的手掌还大,好大一朵,嫂嫂戴在头上,真是人比花娇,漂亮极了!”
“当真?”张大娘子好些日子没过去闲坐,听女儿说着,倒起了好奇:“一会我看看去。”
“我也想要簪花,嫂嫂说一会帮我簪,她屋里用个素净的瓶子养了好几枝月季,问她哪来的,嫂嫂不说,脸红红的。”芸姐儿嘻嘻嘻的笑:“害羞的嫂嫂真好看,”她突然来了句:“就跟哥哥现在一个样儿,连脖子都红透了。”
在一旁竖着耳朵安安静静听的张顺昌,起身往外走,走的时候,还不忘伸手拿两个青团。
“别逗你哥哥。”张大娘子是看出来了。
芸姐儿吐了吐舌头:“肯定是哥哥送了月季给嫂嫂,哥哥都不晓得送我一些,那么好看的月季,我都没见过。”
“在家里调侃一下你哥没关系,到你嫂嫂跟前可不许这样。”
“知道啦。”芸姐儿点着头,又说了句:“我在嫂嫂面前可乖。”
张大娘子随口问:“有多乖?”
芸姐儿想了下,形容不出来,她张开双手比划了个大大的圆圈:“有这么乖。”
张大娘子扑噗一下笑出声来。
张大娘子到底是没有去福家闲坐,怕年姐儿多想。
芸姐儿没这顾虑,她在家里坐了会,又跑去了福家,凑到年姐儿耳边,叽哩咕噜的说在家里发生的事,主要是说哥哥。她边说边拿眼偷偷的瞄年姐儿,福年年轻轻的揪了下她胖胖的脸:“调皮。”
芸姐儿咧着嘴嘿嘿嘿的傻笑,抱着年姐儿的胳膊,用脸蹭了蹭。
忙完手头的事,福年年拉着芸姐儿往屋里去,拿了梳子给她重新梳头,发饰取下来,摘了朵月季簪头上。
芸姐儿左看右看,笑的跟朵花似的灿烂,她坐不住:“我去外头玩,让她们都看看我簪的花。”
头一个就是跑回家,让娘和哥哥看,然后去婶婶家给堂妹禾姐儿看,再拉着禾姐儿往街上去,找素日里玩的好的小姑娘,很是显摆了一圈。
她这么高调,馋疯了街上了小姑娘们,约着去城外摘花,岁姐儿春姐儿也起了兴致,她俩不坐屋里,就坐廊下,拿了梳子相互梳头,到年姐儿屋里挑月季,一人簪一朵,手牵着手出门去。
福年年帮月姐儿重新梳头,月姐儿摇着头不愿意,她觉的簪花太奇怪,那么大朵的鲜花戴头上,不成不成,她想都不敢想。
再去街上玩,随处可见小姑娘年轻的妇人头上戴着各色春花,这年的春日,街上倒比城外更显热闹。
年姐儿隔三差五的能收到一捧花,隔两三日她便换一种花,就这么,一月一晃而过。
年姐儿要嫁人啦。
晚上,福常氏提着盏油灯进了大女儿屋里,不大的屋子里,摆满了各色箱笼与物件,是要随着大女儿一起进张家的嫁妆。
矮柜上放着只素瓶,瓶子里养了几株芍药,大女儿的发间亦簪了朵芍药,昏黄的灯光里,大女儿眉眼间的温润沉静,一时比芍药更显动人。
福常氏原有很多话要说,眼下,发现说不说的无所谓,她坐到了大女儿身边:“旁的我也不多说,嫁人后,你顾好自个,莫要多念家里,家里都好着呢,你把日子过好,就是最好的。”
“娘我知道的。”福年年乖巧的应着。
大女儿实在懂事,自有一番主心骨,福常氏想了想,支支吾吾的说起圆房一事。
她没别的可说,就说说这事吧。
福常氏没说两句,自个先烧的脸皮子滚烫,她默默的拿出一个小册子:“你李婶婶给的,借你看看,等会你好好看,我先出去了。”
送着娘出屋,福年年靠着床沿,就着昏黄的油灯,翻了两页小册子。
这?就这?能看懂个什么?
这算什么小黄书,画的真糙。
福年年在屋里细细的检查一番,没什么遗漏,她脱了外衣躺床上,一宿好眠。
天蒙蒙亮,不用母亲过来喊,福年年睁开了眼。
家里陆陆续续的来人,最先来的是梳头娘子,福年年吃了碗面,然后坐屋里,由着梳头娘子忙前忙后。
外头热闹的很,来了很多人,宅子外更是挤满了街坊邻里。
吉时到,福年年戴好红盖头被二妹三妹一左一右的扶着出屋去。
她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妹妹,原说好由舅家表哥送嫁,张家那边递了话过来,张顺昌想亲自背媳妇上轿,这也是可以的。
两家离的实在近,自然是要绕,从巷尾出围着主街绕上一大圈,满城都晓得福家与张家今日结亲,一抬抬的嫁妆可不少,都在嘀咕福家是哪家?有点名头的富户里可没有福家,张家倒是晓得,喔,不是善景坊,是小西胡同的张家啊,没想到张家还有点底子在。
张顺昌骑了个马来迎亲,寻常人家哪里有马,找将家借的。
今儿日子吉利着呢,好些小姑娘少年郎成亲,要说风光,要说热闹,还得是小西胡同的张家与福家,喜钱撒的也大方。
张家院里摆了席,外头巷子里也摆了席,为了这日不出错,张与忠特意向东家借了人手过来帮忙,请的厨子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都夸他手艺好,撑的住场子。
张大娘子忙里偷闲,生怕儿媳饿着,让芸姐儿送了两菜一汤进屋:“你哪也别去,就在屋里陪着你嫂嫂。”
芸姐儿认认真真的点着头,她是最爱玩的,却老老实实的陪了嫂嫂好几个时辰,哥哥进了屋,她才欢天喜地的离开。
所有人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俩。
喝了点酒的张顺昌,脸红红的,眼神略显迷离,痴痴的看着坐在床上的年姐儿。
沉静的福年年被灼热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心乱了,脸也红了。
龙凤烛烧的正旺,屋里亮堂堂的。
福年年安安静静的等,等了许久,不见昌哥儿说话,她抬头看去:“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张顺昌咧着嘴笑,他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略略仰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年姐儿:“总觉的像是在做梦。”
福年年伸手点了下他的额头:“你喝了多少酒?”
张顺昌一把抓住她的食指,脸贴进她的手掌里,就这么靠着,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就两杯。”
啊,他娶到年姐儿了?他好像真的娶到年姐儿了!从今往后年姐儿便是他的媳妇!
他的脸很热,热的发烫。
福年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忽的抱住他的脖子,张顺昌的脸埋进了年姐儿怀里,他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儿,很淡,他一下就体会到了何为心猿意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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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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